十 共君此生須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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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朝那個詭異男子揮打過去時,慕娉婷盡管在須臾間便被丈夫扯退,背心仍被對方的陰柔掌風所波及,略略傷及心脈。\om\\
    若她在當場便將那口血順勢吐出,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壓抑,亦不會發生在喝完水後,氣息陡岔,幾口鮮血連著猛嘔而出的情況。
    刀義天張臂抱住她,簡直肝膽欲裂又心痛徹骨。
    然而,老天爺似乎想一次嚇他嚇個夠本,慕娉婷才剛止住嘔血,肚子竟隨即疼痛起來,腿間滲出血水,一下子濡濕了榻麵,嚇得刀義天峻臉發白,原是怒她怒出一片火海,情勢陡然逆轉,火海被連波的驚濤猛地罩下,瞬間澆熄,恨不得代她受苦。
    “義天…好痛…真的好痛…”躺在床榻上,慕娉婷昏昏茫茫,冰涼柔荑被丈夫的大手緊緊握住。
    她頭痛、胸痛、腰痛,肚腹更是痛得不能忍受,隻知道房中多出好些人,來來去去地奔走,有一雙女性的、堅定卻溫柔的手按撫著她隆起的肚皮,用巧勁替她慢揉。
    “錦繡…錦繡…我好痛…”
    她以為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錦繡丫頭,忽又記起錦繡被惡人敲傷了、暈厥過去了,心中大痛,眼淚控製不住地湍流而下。勉強掀睫,在一片水霧中隱約瞧見那身影,是一位男妝打扮的女子,她記得見過對方,也曾與她說過幾回話,是“南嶽天龍堂”的人,醫術精絕,獨樹一幟,那男妝女子名喚殷落霞。
    還想不明白殷落霞怎會出現,跟著她便聽到那熟悉的男子聲音,焦急地、萬般下舍地、幾要發狂似地在她耳畔盤旋!
    “娉婷,我在這裏!我陪著你,我陪著你,我哪裏也不去,就在這裏陪你!娉婷——”她痛,他也痛啊!刀義天挨在榻邊,抓著她的手,吻著她汗濕的雪白小臉,不斷、不斷地親吻她,心恍若置在火盤上煎烤。
    她眸光微側,見丈夫的臉龐近在咫尺,眼淚更是止也止不住地流。
    “義天,孩子…孩子要出生了是嗎?我、我好痛,全身都痛,我會怕…娘就是生駿弟時走的,流出好多血,止也止不住,整個床榻都是鮮血,駿弟哇哇大哭,我也哭,還有爹…爹流淚了,我從沒見他那樣流淚…義天…如果…如果我撐不過去,要、要把孩子留住…把孩子留住…”
    “不要胡說!你不會有事,孩子也不會有事的!”刀義天峻顏發青,唇色幾較她還慘白,眼珠瞪得黑幽幽。
    按她一向的脾性,往往心裏驚懼、受了委屈、**疼痛不適等等,全是習慣性地悶著往肚子擱,甚少外顯。但現下的她卻完全像個無法忍痛的孩子,哭紅雙眼,一張臉蛋像是從水裏撈出,滿布淚痕。
    刀義天拂開黏在她秀額和頰邊的濕發,放柔嗓音道:“你勇敢些,我在這裏陪你,不走,一直在這裏陪你。孩子要出世了,你再辛苦些,好嗎?娉婷…你這麽勇敢,一直、一直這麽勇敢,別害怕,好嗎?為了我、為了孩子,不要害怕,求你…”心痛已極,除不停用言語,用親吻撫慰她,他不知還能替她承擔什麽。
    “跟她說話,要她用力,不靠她自己使勁,孩子下不來。”殷落霞凝著臉道,雙手一遍遍按揉慕娉婷的肚腹。
    她的丈夫裴興武是“南嶽天龍堂”的二代弟子,“刀家五虎門”召集中原武林的好手籌謀事務,裴興武與幾位“天龍堂”的師兄特來相挺,而殷落霞亦隨丈夫前來。
    她曾治愈糾纏杜擊玉多年的惡疾,接生一事對她而言根本輕鬆自在、易如反掌,棘手的是慕娉婷心脈受創,一旦用力,渾身皆痛,可若不用力,又如何生下孩子?她不想使最後手段!剖腹替她取出孩兒。
    又一陣劇痛襲來,慕娉婷緊蹙眉心,呼痛的**逸出牙關,腿間既燒且疼,感覺身體在被狠狠的、一寸寸慢慢撕裂中。
    “娉婷,別暈過去!醒來!聽見沒有?醒來——”不敢搖晃她,刀義天冷汗盈額,胸中焦灼,身軀在極冷、極熱間交錯。
    俯在她耳邊,他嗓音沉而清楚,一字字吐露,激蕩著她漸漸渾沌的神智。
    “娉婷,記得得知刀、白兩家婚約的那一晚,你同我說過的話嗎?你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為連理,所以感情淡然、不愛不憎…你還說,我待你好,自然而然地待你好,那是因為我得對你擔起照顧的責任,你記得嗎?你記憶的本事這麽強,肯定記得的。娉婷…那晚我很困惑,不曉得咱們好好的兩人,為什麽也鬧起別扭?娉婷,我想過,一直要告訴你我的想法,你想聽嗎?”
    她進氣少、出氣多,胸脯起伏不定,每下都疼。
    他所說的,她都聽見了,卻虛弱得已無法應聲。她想聽,當然想聽啊…
    刀義天將唇湊得極近,貼在她冰涼涼的柔耳上,好慢地說:“你我是彼此的責任,你說對了,但,我愛你。”
    若非喜愛她,他一顆心自由自在,哪裏需承受這些呢?
    “娉婷,你這麽冰雪聰明,難道不知嗎?已不單單是夫妻情分,你我之間更是男女之愛,不是誰都可以,就是你跟我,我們一直相愛的,不是嗎?”
    淚水從眼角泛出,她輕顫顫的翹睫沾滿晶瑩。
    心在飛,她以為自己也騰飛起來了,忽地又被興起的痛意拉扯回來。
    好痛…好痛…義天,我好痛…她連叫都沒了氣力,鼻息漸淡,卻聽見丈夫狂喊,適才的柔情像是夢。
    他暴怒狂喊:“不準睡!娉婷!用力!!用力啊——把孩子生下來,別讓我恨你!”
    她悚然一驚,眼眸陡瞠,瞥見丈夫鐵青著臉,峻頰竟有潤意。
    心痛到無以複加,說不出的悸顫攪弄著她。她記起他說過的話!
    成了親,從此便是一家人,望夫妻緣分長長久久,不離不棄。
    娉婷,別人我不捉弄,就隻捉弄你…
    現下躺在我臂彎裏的人是你,懷著我的骨肉的人也是你,會與我共度一生的除了你,不會再有誰。
    我喜歡你對著耳朵裏麵吹氣,可以再多吹幾次,越多次越好。
    她喜歡被他捉弄。
    她想讓他枕在膝上,幫他掏耳朵。
    她還想對著他耳朵裏麵吹氣,吹好多、好多次,吹一輩子…
    “別恨我啊——”她奮力叫喊出來,全身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淡青血筋,在劇痛如狂浪打來時,她乘浪而去,覆在肚上的手推了她一把。
    她聽見誰在叫喊,聽見近乎興奮的尖叫聲。猛地,巨浪朝她兜頭罩下,她身子往下急沉,一股驚人的灼熱從腿間奔流出去,傾泄而出,瞬忽之間,她殘破的身軀仿彿被浪潮衝回岸上,所有的緊繃全鬆弛了,一切的痛楚變得飄飄渺渺,淡得幾要體會不到…
    昏睡過去的前一刻,她一直聽到,那熟悉的、溫柔多情的啞喚——
    娉婷…
    娉婷…
    痛苦折磨一整個通霄,慕娉婷為刀家生下一名男娃娃,母子均安,但因她原就身上帶傷,這一陣折騰下來,足足讓她昏厥了三日。
    這三日,殷落霞連連在她左胸與背心之處用針,薰以草葯,“西塞一派”的獨密針灸之術果然妙到顛毫,僅三日施針便除去慕娉婷心脈之傷,隻待慢慢將元氣調養回來。
    這三日,刀義天極為難熬,寸步不離地守在床榻邊,直至妻子轉醒,才放下高懸的一顆心。
    慕娉婷意識清醒後,自然又是連番的補身燉品,除婦人家坐月子該吃、該暍的,殷落霞應了刀母之意,還特地為她開出一長串的葯膳,比起之前那位老大夫所開出的補湯補葯,當真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娉婷在刀家原就受寵,如今更是母憑子貴,公公婆婆感念她辛苦生產,送了好幾件貴重的玩意兒,幾位小叔也深深感念她,因如此一來,刀家有後,眾人也就稍得喘息,不必三不五時受娘親大人“關愛”眼神所“殷殷垂詢。”
    坐完月子,風中已感領初冬氣味,天氣真是轉寒了,早晚都見小院裏的草木上結著薄霜,想來再過幾日,這冬的第一場輕雪便要落下。
    午後,小廳的窗子關得緊實,內房有些昏暗,慕娉婷剛沐浴過,將糾著整整一個月的發絲好好清洗、梳理,弄幹後就隨意披散著,長發烏黑,她麵容仍偏白,看起來特別有股憐弱的氣質。
    此時,她坐在榻邊,懷裏抱著小娃娃,眼睛瞅著那忙碌身影,不禁歎氣。
    “錦繡,你頭傷剛好,別這麽忙東忙西、走來走去的。你回房裏歇息吧,我這兒也沒什麽事啊!”
    “咱哪裏需要歇息?咱幫小姐帶娃娃,讓小姐歇息。”小姐吃補品,她這個月也跟著吃了不少,身子骨原就強壯,再跟著補補補的,越補越元氣了。
    慕娉婷忍俊不禁。“你又不是奶娘,待會兒娃娃哭著要喝奶,我歇息去,你怎麽辦?”
    “啊?呃…這個嘛…”伶俐的口舌難得說不出話來,她傻嗬嗬地笑著。
    房門此時被推開,錦繡揚眉瞧去,見是自家姑爺進房來,不禁嘻地笑出聲。“姑爺又來幫忙帶娃娃嘍!”看來,她不回房歇息都不行了,堅持留在這裏,隻會礙著小姐和姑爺的眼。
    刀義天待錦繡丫頭退出門外,順手帶上門後,才緩緩踱進內房,坐在妻子身側。
    “怎麽回來了?不忙嗎?”慕娉婷螓首略偏,低柔嗓音輕逸,便如她用來哄著孩兒時的溫柔語調。
    “忙。”他笑著坦承,傾身,粗指撫觸娃娃紅通通的潤頰。
    慕娉婷歎息。“義天…我一個人可以的,你為什麽不信?”
    生產完後,她昏睡整三日,醒來後堅持要自個兒哺育孩兒,刀母擔心她身子虛弱,本已為金孫請來奶媽,但最後仍是依了她的要求,而刀義天心裏雖緊張她,嘴上卻不說,隻是這短短一個多月裏,女人家帶孩子該做的事,他全學遍了,還純熟得不得了。
    男人撫著娃娃的指慢吞吞地移上她的頰,低吐:“我信。可我喜歡做。”
    慕娉婷又是輕歎,歎息中包含蜜意。丈夫粗獷的麵容湊近,她很自然地揚起小臉,含住他的溫唇。
    懷裏的小家夥似乎被“擠”醒了,在繈褓中不安地蠕動,跟著皺皺小紅臉,正醞釀著要發出了亮哭聲。
    四片纏綿的唇不得不分開,刀義天垂眸瞧著兒子,挑眉,莫可奈何地長歎。
    慕娉婷忍不住露齒笑出。“娃娃肚餓了。”她輕拍孩子,跟著微微褪下一邊襟口,娃娃嗅到母體豐盈的香氣,無牙的嘴蠕啊蠕地,貪婪地偎了過來,埋在她雪嫩的胸脯上。
    眼前這事,刀義天即便想幫也幫不上忙。
    他脫靴上榻,靠著床柱,由身後環住妻子,替她托著孩兒,讓她安然地靠著他健壯的寬胸。
    慕娉婷剛轉醒的那些天,乳汁雖豐,但仍沒什麽力氣抱著娃娃哺乳,都是他用這種姿態環住他們母子倆。
    他確實喜歡做。一是體貼嬌妻,二是“風景”甚美也。
    居高臨下,貼靠得如此親近,妻子溫潤的肩頸如散著白玉瑩光,視線再往下移,春光悄泄的豐美胸脯惹人遐思,但她輕垂的臉容、注視娃娃努力啜乳的神態,總教他不由得虔誠起來,有股難以言喻的暖潮在胸臆中擴散。
    慕娉婷依偎著他,午後獨有的傭懶氛圍在房中彌漫,柔情滿心,盈不可抑。她一向臉皮嫩薄,悄悄將喉中無形的塊壘吞咽下去,粉頸低垂,不好意思讓丈夫發現她發熱的眼眸。
    香肩落下啄吻,一個、兩個、三個…酥酥麻麻的,好癢。她躲,卻也不是真躲,忍不住又笑歎。
    為了讓丈夫別再鬧下去,她趕忙尋個話題問出。
    “白姑娘的事怎麽樣?查出些什麽了嗎?”這些日子,她關在房裏足不出戶,爹和駿弟來瞧過她幾回,言談之中,知曉爹爹終是狠下心腸,將事跡敗露且已一無所有的二叔驅出慕家。瀏陽那兒的事有了著落,而她心頭尚懸著另一事,便是那日遭人劫走的白霜月。不知她身在何方?安然與否?
    刀義天沒立即回答,卻是在她玉肩上輕咬了咬,才略略甘心地抬起臉,慢條斯理地回道:“有幾名追蹤能手循線往西塞去,南北河運上也讓人盯緊了,若有消息,即刻便會回報過來。”
    他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唇角淡勾。“別想那麽多,那男人若要白霜月的命,就無需大費周章地劫走她了。”那日的惡鬥,那名詭異男子如何也不舍臂彎裏的白霜月,看來這當中挺值得玩味。
    慕娉婷低應了聲,柔軟道:“希望白姑娘別受什麽傷害才好。”那男子琉璃似的眼讓她不寒而栗。
    “唉,你這個小腦袋瓜別再胡思亂想了。”摩挲的指改而輕捏她軟軟柔荑,他在她發際印下一吻。
    “我沒有胡思亂想!”小聲反駁。
    濃利的眉飛挑,他拉開些微距離盯著她的柔美側顏,問:“是嗎?沒胡思亂想嗎?當真沒有的話,怎會說我感情淡然、不愛不憎?還同我鬥氣,不理睬我。”
    “啊?呃…”她雙頰暈開兩抹紅蓮。
    娃娃仍蠕著小嘴要喝奶,她在丈夫的幫忙下換了另一邊胸乳繼續哺喂。咬著唇,知道裝作沒聽見也不是個事兒,終於在紅潮布滿整片肩頸時,軟軟歎氣。
    “我沒有不睬你,我也沒同你鬥氣,我…我是在跟自個兒鬧別扭呀!”就是鑽到牛角尖兒裏,抵在裏邊死活不出。再加上自成親以後,夫妻之間的相處平平順順,感情似是理所當然,無風又無波,她偷偷豔羨著別人的癡纏愛戀,卻未留心,屬於他們倆的蜜意濃情早已融入彼此的生活裏,不需時刻掛在嘴邊,隻要靜靜體會。
    刀義天撇撇嘴。“你跟自個兒鬧別扭,為什麽受苦的是我?”
    “啊?”小扇般的翹睫心虛地顫了顫。
    他眉目一軒,忽而頻頻頷首。“是了是了,我知道了。所謂夫妻一體,你跟自己鬧別扭,把氣出在我頭上,因為你就是我,我便是你,對吧?”
    她笑出聲,臉紅心熱,有些求饒地輕語:“唔…以後不會了,義天,以後我不跟你鬧別扭,也不同自個兒鬧別扭了。”
    “還有以後啊?”眉峰故作凶惡地皺起。
    “嗯!”她用力地、誠摯地點頭,側著臉對他凶凶的峻臉眨著美目,柔嗓揉入他左胸。“你我不離不棄、相知相守,不隻有以後,還有以後的以後的以後,隻盼這以後數也數不盡,長長又久久。”
    刀義天深目炯炯地凝視著,他看得好仔細、好專注,想將此時妻子小臉上的美好神態牢牢記印心底。
    驀然間,他雙臂收縮,擁牢妻兒,峻臉埋在妻子香發裏,頰緊貼著她的。
    慕娉婷呼息一熾,聽見他沙嗄卻多情的嗓音,道:“你怎會以為我不愛你?娉婷…你怎能這麽想?”
    她眼眸濕潤,笑著、歎著,最後虔誠地說:“義天,我們相愛在一塊兒,我心裏好歡快。”
    宿命的結合,注定情有獨鍾。
    她當時不知,如今心已明了。
    春香三月。
    桃花又紅,杏花再白,水仙花兒當然還要開。
    白日溫朗的春光下,植在小院周邊的花花草草宛若鑲著淡金,隨春風溫婉的撩撥,要搖晃出多情的姿態,散送著迷人的馨香,誘著房裏人終將繡架搬出,直接攤在廊簷底下,就坐在和暖天光裏,手撚繡花針,指按華緞麵,針針線線繡出心底花樣。
    夜臨,晚風中隱隱有曇花香氣,隱隱有草木野清的爽冽氣味。
    貼身丫鬟幫著主子收拾,兩人輕巧地又把繡架搬進屋裏。
    再晚些,丫鬟被遣回歇息了,院落有月華相伴,房裏人兒猶未安睡,將油燈芯兒燃亮,坐在內房的繡架前又忙碌起來,女子纖秀的影淡淡投在牆上,神態安詳,姿影溫柔。
    刀義天步進房中時,所見的便是這副景致。
    “忙什麽?”他低柔問,高大身軀立在小廳與內房間的鏤空雕花拱門下。
    “啊?”慕娉婷側眸,臉蛋異常嬌妍。見是丈夫,她溫潤一笑,起身迎去。
    他銳目微乎其微地眯了眯,發現妻子起身相迎前,手有意無意地拉過一團軟布,蓋在攤平的繡緞上,似忙著遮掩。
    “我以為你明早才進城。這趟北行如何?一切順利嗎?”慕娉婷一走近,才發現丈夫發上、身上微濕。她蹙眉歎氣。“唉…怎麽又在井邊衝涼?”講也講不聽,她莫可奈何地搖頭,趕忙從櫃中取出幹淨的棉布,拉他坐在榻邊,自己則立在他麵前替他拭幹。
    刀義天由著她擺布,半眯眼,享受妻子小手透過棉布力道適中的揉搓。
    “北邊礦區有三弟和五弟管著,沒什麽問題,我辦完該辦的事後,便提早一日啟程回湘陰了。孩兒呢?”
    慕娉婷朱唇一勾。“我才剛喂他吃下小半碗肉骨粥,娘一來就把他抱走,連肉骨粥也一並帶去,孩子今晚在娘那邊睡了。”足六個月的娃娃,濃眉大眼,玉雪可愛,老人家心疼得不得了。
    刀義天淡應了聲,棉布下的嘴悄揚。
    意隨心動,他倏地出手,在妻子訝然輕呼中扣住她的細腕,微一施力,那綿軟香馥的女體便落進懷裏,坐在他大腿上。
    “義天?”她藕臂自然地攀住他肩頸,眨眨眼才要笑問,不由得又驚呼出聲,因丈夫一臂勾摟她的腰,另一臂則探得老長,指尖隨意一勾,把那張她得和錦繡合力才搬得動的繡架,輕鬆地拉了過來。
    他彈開繡麵上那團昭告“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軟布,定睛瞧清後,險些教自個兒的呼息給嗆咳住。
    “這、這是…做什麽!”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妻子的臉蛋會異常豔紅了。
    嗄!還做得不夠明顯嗎?慕娉婷無辜地眨眼,紅撲撲的蓮頰更是深濃,低聲囁嚅。“就做…嗯…夫妻間會做的事啊…”
    繡架上乎攤的是上等華緞布,月牙色的緞麵繡出圖樣的完整輪廓,布局已成,正進行著配色的工夫,而讓刀義天如此驚訝不已的原因,正是這張圖麵——
    臨窗躺椅上,女子身披薄衫,袒露**,男人赤身**立在躺椅邊,全身上下僅穿著一雙黑鞋。女人雪白**大張,分別架在男人雙肩上,男人腰身挺進,和女人連在一起。窗外桃花朵朵。
    圖麵邊上有一排小字,繡著:花開**。
    敢情這姿態還有名稱!刀義天眨眨眼,再眨眨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見事跡敗露,慕娉婷幹脆一吐為快,一股腦兒地全說出。
    “唉唉,是擊玉啦!她那兒有一本戲秘圖冊,說是她當初嫁給恩海時,她的幾位師哥送給她的。我瞧過,每一幅全是精致刺繡,是慢工出細活的絕品。男女交纏,維妙維肖得不得了,好美的!而且每幅圖的姿態都不一樣,有什麽‘梢搖擺櫓’、‘月下偷桃’啦,嗯…還有什麽‘玉人吹簫’、‘掬香問影’、‘如瓶含豔’…共有三十六式,那刺繡功夫作得真好,線絲也是最上等的,光澤流亮,鮮豔多嬌,把肉膚的顏色弄得好逼真,所以…唔…我就想試試,我應該也辦得到才是…”越說,臉容愈加暈紅,如同醉酒。
    刀義天又是一怔,雙眉挑飛。
    慕娉婷偷覷著他的臉色,咬咬唇,躊躇著欲要再說些什麽時,人忽而被往後拖進床帷內,他精壯的上身壓著她。
    “義天,你、你你…嗬嗬…這是做什麽?”她輕笑不已,因丈夫俊鼻不犢熹著她的頸窩,引起陣陣酥麻。
    “就做夫妻問會做的事啊!”他扯開她中衣前襟的小結,嗅著她溫暖的香氣,臉隨即埋在那兩團嬌美的豐盈中,學著兒子吮奶時的模樣。
    熟悉的騒動在體內爬開,慕娉婷不禁弓身挺胸,手指揉入他濃發裏。
    “義天…”
    “那一手刺繡功夫,你肯定及得上,何必去試呢?”他低笑,誘惑著。“直接用做的,豈不更美?”
    她神智開始恍惚了,羞澀笑著,投入丈夫懷抱,做著很美的事。
    窗外,月娘羞怯地半隱在雲後:窗內,紅紗帷幕裏春情爛漫,**柔語。突地,伏在愛妻**上的裸男動作一頓,似猛然間有什麽晃過腦海。
    他嗄聲疑問:“娉婷…莫不是我看錯?那繡麵上男人的臉,怎麽瞧起來有幾分麵熟?”
    柔嗓軟軟喘息。“沒法子呀…我、我腦子裏就隻想到你啊…”不繡他,還能繡誰哪?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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