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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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上清悠女子!
惠王府。\\。qΒ5
青石古亭隱於繁花深處,趙謄眼含擔憂側立一旁。
葉疏襄怔看手下古琴足足一刻,纖細十指置於弦上,卻遲遲不再撫觸。自趙謄入亭告訴她宰相被罷、霍霆磯入獄之事後,她便如同被抽空了的水晶雕塑,空靈剔透,再無半分生氣。
“疏妹,你沒事吧?”趙謄在旁輕喚。他早已知曉她與霍霆磯兩情相悅,所以一得霍霆磯遇難信息便前來告訴她,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之大。
葉疏襄緩緩回神。她的霍大哥,現在身陷獄中,她怎能有事?宰相已被罷免,如今能設法救他的,隻有她了。
即使隻餘七日性命,她也要拚盡全力救他回轉!
抬首處眉目已重歸清明,靜靜道“九哥,我要救他出獄,一定要!”
趙淘拚她神色回複,原本已鬆了口氣,現下聽她一言,頓時又吃了一驚,“疏妹,你可知霍霆磯之罪是由皇上及百官一同判定?你要如何救他?”
輕咬唇瓣,葉疏襄定定看住趙謄,“皇上及百官定罪?”輕笑一聲,“九哥,你也深知朝中紛爭吧?所以才絕不涉足其中擔任一官半職,反而甘願背負輕浮之名,於朝堂外奔波辛勞。既然如此,那你更該明白,這將他定罪的人到底是誰了?”
默然半晌,趙謄微笑,“好個聰明的妹子,居然什麽也瞞不過你。”正如葉疏襄所說,他看透朝局混亂,不願沾惹涉入,所以隻領了個隱秘的巡查禦史。而對朝中太後一黨漸有把持朝政之勢,更是旁觀已久。
隻是,她是太後啊!是他與皇帝都無法痛下決心拂逆的人。
“那麽,就請九哥,帶我去麵見太後,與她理論。”語聲寧定,顯然葉疏襄心中已有計較。
“理論?”趙謄揚眉,“疏妹,難道你有何良策可以說服太後嗎?”
葉疏襄輕輕搖頭,“現在還沒有。”
“那你要和太後說什麽?如果她不答應,你去又有何用?”原以為葉疏襄要見太後是有所把握,誰知卻根本沒有,趙譽不禁失望。
“不見太後,是什麽機會都沒有。但見了,或許就有機會呢?”她也不是神仙再世,怎會事事如其所料。隻是無論如何,有路可走,她就要去嚐試而已。
“當然,如若九哥覺得為難,那疏襄也不強求,獨自前去即可。”看他臉上微有難色,葉疏襄平靜補充。
深吸口氣,趙謄沉聲道“疏妹,你何必如此見外。當日你不畏凶險救我一命,難道現在九哥便連這點忙也不幫嗎?事不宜遲,明日一早,我便與你進宮求見太後。”
“多謝九哥。”彎腰輕施一禮,葉疏襄寂然向亭外花徑移去。
趙謄注目她清瘦背影,心底暗歎,那霍霆磯竟有如此福氣,能得她全心全意相待。
將趙謄留於身後,葉疏襄腦中思慮的已全是明日麵見太後,該如何為霍霆磯開脫之事,再也無暇顧及其他。
便用這數日性命來交換了!隻是,從此以後他會很寂寞,很寂寞的吧?
☆☆☆
春暖花開,難得一個晴好天氣。
太後與高宛洛端坐於園中悠閑品茗。看見趙謄與葉疏襄入得園來,太後不動聲色,高宛洛臉上輕露譏諷笑意。
“太後。”兩人雙雙上前躬身見禮。
“唔。今兒個惠王帶端雅一同前來,是有什麽事嗎?”太後並不抬眼,隻懶懶開口。若不是礙於惠王再三懇求,她絕不會答應與這民間公主見麵。
葉疏襄注目太後頭上疊翠釵鳳,輕握指尖,徐徐道“端雅前來,隻為一件事。”頓一頓,忽地退後兩步就地跪下,抬首清脆道“求太後恕霍霆磯無罪!”
一跪之下,趙謄神情一震,臉露不忍之色。他深知,眼前女子本是何等倨傲堅強,如今卻決然下跪,該要付出多大堅忍啊!隻是今日來時,她已與自己說定,麵見太後之時,任何事情都與自已無涉。隻得忍住,並不上前相扶。
斑宛洛嬌笑一聲,心中快意至極,道“呀,這當朝公主,怎麽竟為一個獄中罪犯下跪求情了呢!不怕折辱了你嗎?”
葉疏襄聽而不聞,隻注目太後雙眼。半晌,太後終於放下茶杯,抬首看她一眼,神情深沉難測,道“端雅,有罪無罪,俱是那霍霆磯自行得來,你何必多此一舉,為他求情。”話音平淡,不辨喜怒。
“是,太後。隻是端雅不願他就此送命。所以,今日端雅前來,願以他物作抵,換他平安。”葉疏襄見太後出言相拒,並不急躁惶懼。
太後聞言,似是稍覺意外。這民間女子年歲甚輕,性子倒是沉著得很,竟與她年輕時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眼露興味神色,她倒要看看,她有何物作抵,能救霍霆磯一命。
“說吧。”
“是。端雅請問,太後曾見過琉璃丹鳳吧?”
“那又如何?丹鳳,不是已經碎了嗎?”想起,心底不由些微惋惜。她身為太後,天下寶物自是探手可得,隻是那樣絢麗華貴的琉璃,卻是再未得見,倒讓那梅賀良平白糟蹋了。
細察太後臉上神色,葉疏襄微微一笑,“丹鳳便是家父傑作。端雅盡承七眩一族技藝,若太後願釋放霍霆磯,那,端雅此生此世及數不盡琉璃珍寶,便為太後所得。她觀察太後身上衣飾許久,見其所穿所戴皆是華麗之物,心中已有計較。
“是嗎?我想要琉璃,還不容易?那江焚越與你同門所出,我又何必要你多此一舉。”太後鳳目低垂,似是不為所動。
“不,太後,您錯了。江焚越雖是我師兄,但你可曾見過另一座丹鳳?若他能獨力製出諸般琉璃精品,那他又何必留端雅安然在世多年?”葉疏襄鎮定解釋。
“哦?”太後妝容精致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
心知已略有希望,葉疏襄續道“太後若是不信,盡可將那江焚越叫來,與端雅當麵對質。看若沒有了端雅,他是否還製得出一件精品。”
聽得此言,太後心底已知她所言不假。
現今宰相被罷,大半朝堂已握在她手上,餘人皆不成氣候。那霍霆磯對她而言,本就可有可無,隻是激於一時憤恨,要奪其性命而已。但若能換得眼前女子口中所說諸般琉璃寶物,那,她倒也可以考慮一下,饒他不死了。
身側高宛洛見太後微有所動,忽地看向葉疏襄格格一笑,“端雅公主,你為霍霆磯這樣費盡心思、百般設法。但你有沒有想過?若你此生禁足宮中,那等霍霆磯出獄之後,他自然會另娶妻室。你這樣做,不後悔嗎?”其實,原本她要的便不是霍霆磯性命,心底所恨,也隻這葉疏襄而已。如今她送上門來自取其辱,她自然是欣喜萬分,隻想著以後時日中怎樣盡情折辱葉疏襄了。
淡淡一笑,葉疏襄神情絲毫不變,安然道“至此之後,霍霆磯要娶誰人為妻,與我毫不相幹。”是啊,待他得回自由,她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這世上啦。
斑宛洛心下頓時得竟非凡,想和她爭?到最後還不是低頭伏在她腳下!轉頭看向太後,眼中已滿含期盼。
太後瞥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麽。緩緩開口道“霍霆磯現為朝廷重犯,有罪無罪,可不是一句戲言而已。”
葉疏襄微笑接口“但憑太後決斷。”聽得此言,她已心知,太後是為自己所提條件打動,決意放人了。
太後深深看她一眼,心想,這小女子才智相較自己毫不遜色,若今後能為自己所用,那比之錢立謙、高苑洛等人,不知要頂用多少了。
想到此,臉上神色稍霽,微露一線笑意,道“端雅,起來吧。”
“謝太後。”葉疏襄終於起身。
至此,霍霆磯一命,終是保住了。
☆☆☆
出得深宮,回到惠王府內。
一路沉默無言的趙謄心中思潮湧動,看葉疏襄仍然神色溫雅,仿佛以終身換得霍霆磯自由,並容他另娶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忽的低聲問“疏妹,以後你眼見那霍霆磯另娶她人,難道真能毫不在意?”他對她才剛動心而已,見她鍾情於別人,已是難受得很。這葉疏襄對霍霆磯是一片真情,其中酸楚怎能想象啊!
唇角微揚,葉疏襄安然道“若是眼不見,不就心不煩了?”
見趙謄怔然不解,葉疏襄緩緩轉身,正色麵對他。趙謄全心相助自己,那有些事,總該讓他知道的,“九哥,疏襄之命,至十
五月圓便是盡期。算來,還餘六日不到。”靜靜陳述,如同事不關己。
說者清寧,聽者心驚,“什麽?”趙謄一震,“疏妹,你…你是說笑的嗎?”
葉疏襄輕歎一聲,“九哥,你何曾見我欺騙過你?”
趙謄呆呆看她許久,口中喃喃道“隻餘六日,所以,你用這剩下的六日換他平安,所以,你不會再見他另娶妻室…”心中終於明白,為何她能如此處變不驚,力挽乾坤。她用的,是她僅餘的生命啊!眼中隱有淚光浮動。這樣絕世女子,為何不能長久快樂的活下去?為何不是他所擁有?
葉疏襄說出心中隱密,知他定會有所反應。淡淡一笑,話題一轉“九哥,疏襄還想再見霆磯一麵,請九哥代為安排。”此時此刻,誰安慰誰都是多餘的。況且,她還有事要做呢!
“好!”趙譽聽她要求,立時點頭答應。
現在,她說什麽,他都會答應的了,何況,隻是要見那霍霆麵一麵而已。
☆☆☆
四月十二,月圓之期,尚有三日。
推開厚重牢門,葉疏襄終於見到了入獄已有數日的霍霆磯。
“霍大哥!”見到獄中情景,葉疏襄驚懼輕喚。
霍霆磯倚牆跌坐,雙目緊閉。身上衣衫雖仍甚整齊,但臉容蒼白、憔悴無比,竟不知受了何種折磨。撲到他麵前,葉疏襄伸指輕觸他臉頰,心痛不已。
霍霆磯緩緩睜開雙目看她,臉上微露笑意,“疏兒”。
“霍大哥,你怎麽了?”見他睜眼開口,葉疏襄心頭略寬,眼中淚珠止不住滴下。
“沒事。”不想她擔心,所以不告訴她,入獄以來,自己所試淒楚。
但,有事沒事可並非光用言語確定的。看他這副模樣,葉疏襄便是猜也猜得出獄中境況了。一向正直嚴厲的霍霆磯入獄,想當然,那些曾吃過他虧的小人怎會輕易饒他。再一次的無比肯定,她費盡心機換他自由,是絕對正確不過的抉擇。剩下的,隻是如何說服他了。
為他輕理鬢邊散發,葉疏襄輕言軟語“霍大哥,疏兒從未求過你什麽。現在,求你一件事,你答允我,好不好?”以霍霆磯才智,用騙的定然行不通,那就用哄的吧,心底苦笑。
靜靜看她如玉臉容上淚珠晶瑩滑落,霍霆磯道“疏兒,太後本性深沉難測,你要救我出獄幾近無望。”停下喘息數聲又接道“而且,便是僥幸得以出獄,你以為,我還能獨自安然活在這世上嗎?”他若看不出葉疏襄此時轉何心思,那也枉負她一片真情了。
輕輕一笑,葉疏襄搖首道“好傻的霍大哥。你不明白嗎?江焚越畢竟是我師兄,況且,他還要靠我為他擴展七眩閣呢,又怎會讓我輕易去死?”
“疏兒,你不必再多說。我隻要你知道,你活著一日,那霍大哥便聽你信你一日。若從此你不在世上,那,霍大哥也不必再顧及任何人了。”寥寥數語,被霍霆磯緩緩道來,堅定如山。
“霍大哥!”哽咽輕喚,葉疏襄已不知再怎樣勸解。枉費她平素機智多謀,在他麵前,卻是半點靈光也不複見。
其實,她也深知,如今霍霆磯身心所受打擊實在過於沉重,數日之間朝政抱負遭遇覆敗不說,心上之人更是命在旦夕。換作是她,也斷然承受不起啊!要讓他重拾生機,除非是給他一線希望。她不能給,那就讓別人來給!
抹去臉上淚痕,葉疏襄勉力一笑道“霍大哥,不管如何,你我還有數天時間可用吧?那麽,你且答應我,這數日中,你斷不可先離開疏兒!”
霍霆磯看她臉上容光重現,雖不知她又有何主意,但仍答應道“好,疏兒。霍大哥絕不會先你而去。”
點點頭,葉疏襄豁然站起,對霍霆磯道“霍大哥,那你可不要忘記了這句話!疏兒便在惠王府中等待大哥出獄歸來!”
言罷粲然一笑,臉上光華閃爍似要將這黑暗牢獄照亮。
轉身向獄外光明處走去,她終於找到了能讓霍大哥重拾生機的方法了啊!隻希望,現在前去,還來得及。
☆☆☆
四月十五,本是月圓佳期,卻不知月圓人可圓。
太後懿旨頒下,終將霍霆磯釋出重獄。
眼前盛陽光華炫目,霍霆磯內息緒亂、腳步沉重,徑直走向惠王府。她說過,會在惠王府中等他見麵,他一直都很努力的相信。
輕啟王府大門,定睛看去,霍霆磯心中如鉛石墜落。門前等候的數人臉色沉肅,卻獨獨不見葉疏襄清雅容顏。難道,她果然還是在騙他?
胸口血氣一陣翻騰,霍霆磯身形微晃,一口鮮血止不住噴湧而出。在獄中數日,他早已身受內傷,隻是心中掛念葉疏襄,支撐著沒有發作而已。如今心中擔憂漸成現實,他一口真氣頓然散下。
門內一名侍衛快步上前將他扶進府中,霍霆磯坐在椅上喘息半晌,漸漸回過神來,這才看清麵前眾人,微微詫異,“相爺?”麵前神色憂慮注視著他的,正是已經應該被罷免出京的前任宰相。
“霆磯。”老宰相目光炯然,沉聲道,“老夫知道你此刻心中痛楚。但是,有些話,你一定要聽,有些事,你也一定要做!”他原本已整裝出京,卻在半路官道上被惠王派出的侍衛攔下,急速趕回京城前來勸解霍霆磯。
霍霆磯忽地低低一笑,臉上容色卻是苦澀至極。好個疏兒!原來你想的法子,便是這樣嗎?終於徹底明白,那日獄中相見時,她原本為他擔憂愁苦,卻為何突然間振作欣喜。她深知他為變法失勢而心灰意冷,便在今日約他入府,讓宰相來勸解他。別人的話他可以不理,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相爺,他卻不能輕言違背,“相爺,你所說的,霆磯都明白。”
“明白就好。霆磯,你可知,如今變法一途並非全然無望?百姓願望,大勢所趨。若從長計議,終有一日,皇上定會邀你我重返朝堂啊!”
重返朝堂?聽到這四個字,霍霆磯心中昔日淩雲壯誌忽地半點不再。沒有了她,去哪裏也是惘然吧。注視宰相臉上滄桑印記,霍霆磯黯然低聲道“相爺,霆磯恐怕要愧對相爺了。現下霆磯隻想知道,她在哪裏?”
老宰相聞言灰白胡須一顫,長歎一聲,卻不答話。他今日趕到惠王府,與葉疏襄匆匆一麵,此時,她已奉太後懿旨入宮了。宮門一入深似海,霍霆磯身上功名官職盡被削去,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再與她見麵。
見宰相無語,霍霆磯胸中一驚一痛,“哇”的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嘔出,胸前頓時斑斑紅印,觸目驚心。
方才那侍衛臉上神情激動,忽地上前道“霍公子暫且不要傷痛,葉姑娘現在仍安然無恙。”
霍霆磯本已渙散的眼神一凝,疾問道“她在哪裏?”再不見她一麵,數個時辰後,她便要傷發逝去。
這侍衛正是當日蒙葉疏襄施手搭救的青濯,見霍霆磯為她心痛嘔血,再也不願相瞞,道“葉姑娘已為太後召入宮中。”
“太後召她入宮!”霍霆磯心底一沉,他早已料到,他能安然出獄其中定有隱情。如今果然是她與太後爭討得來!隻是,她今日夜晚便會傷發致命,她用了什麽才換得他自由?或者,她是如何瞞騙太後?
心中憂急,暗暗咬牙強提一口真氣從座上站起。蒼白臉容上神情決然,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留她一人在宮中孤立無依!
眾人俱是一驚,宰相深知他心性,在旁皺眉道“霆磯,你此時身受重傷,便是入宮,又能如何?”
霍霆磯竭力站定,堅聲道“不管怎樣,我都要去帶她出宮!”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言罷搖晃轉身,腳下虛浮卻不稍停,走向門外。青濯立時上前伸手扶助,“霍公子,葉姑娘對我恩重如山。你要入宮,那青濯陪你同去便是!”
側首微一點頭,霍霆磯心下感動。這皇宮禁地豈是任人來去之地,兩人未奉召見貿然闖宮,其結果可想而知。
☆☆☆
夕陽漸下,深宮花苑內一片燦爛嫵媚。
葉疏襄呼吸著微帶花香的晚春氣息,裙擺飄揚緩緩踏上白玉石階。唇畔微揚,心中寧定。尋得了宰相,以霍大哥向來重視的變法大計相勸誘,他總不會再心若死灰了吧?隻是,突然懷念起他那溫暖的雙手來。這宮中晚風吹撫身上,真是好冷,好冷呢!
太後端立白玉石階上滿意打量依言來至宮中的葉疏襄,描繪精致的唇角微啟“端雅,你果然不曾讓哀家失望。”
葉疏襄迎風淺笑,“太後已將霆磯釋放,那端雅又怎會失言,但將端雅所剩時日奉於太後了。”
神態靜逸從容,在夕陽下如清蓮綻放。送她入宮的趙謄在一旁心痛凝視,怎麽也不願相信,這樣安然女子,所存性命已隻剩幾個時辰。
“好!那以後,哀家便靜待你的表現了。”話音才剛落下,忽聞花苑外隱有雜亂呼喝之聲。
太後臉色一變,疾向苑外看去,隻見兩個人影竟飛身向苑內疾躍而來,驚駭下退後兩步,那兩人已雙雙立在一旁。定睛看處,其中之一竟是剛被自己釋放的霍霆磯!
“霍大哥!”葉疏襄驚呼,見他滿身血跡,臉色蒼白,奔上前去拉住他手掌,一顆心如沉到冰寒湖底。怎麽自己費盡心機安排相爺與他見麵,竟還是阻不了他前來啊!
此時苑外眾侍衛已快步跟入,手持刀劍將眾人團團圍住。
太後早已退在眾侍身後,怒視霍霆磯沉聲道“給我拿下!”
兩人憑借輕功自樓頂一路飛掠進太後寢宮,大膽狂妄之極,如此行徑與刺客無異,眾侍衛不待太後下令,早已齊舉手中兵器要上前格殺。
“慢著!”一旁趙謄突然斷喝一聲。
眾侍衛一怔,入宮行刺太後雖然當誅,但趙謄身為惠王,與皇上一般都是太後所出,他的話,自然不能不聽。
排開眾侍走到太後麵前,趙謄道“請母後手下留情,不要為難霍霆磯。”
冷哼一聲,太後看向趙謄道“霍霆磯膽敢擅闖禁宮,你還要我饒他?”
“是。謄兒懇請母後放他與端雅出宮。”趙謄雙眼炙炙。他為葉疏襄之事多日來心傷難安,如今隻願她能與霍霆磯相聚片刻,即使負上不孝之名也心甘情願。
葉疏襄自霍霆磯入苑後便與他執手相依,如今聽趙謄此言,不禁雙雙一怔。
太後更是震怒非常,“謄兒你好大膽子!在我麵前,你以為可以說放便放嗎?”
趙謄臉上神色壓抑,痛聲道“謄兒不敢,但求母後應允!”突地撥出腰側長劍指向自己胸前。
眾人見得頓時同聲驚呼,惠王身份尊貴,非同小可。此刻竟為了這兩人以命相逼。
太後臉色鐵青,如蒙塵灰,顫聲道“謄兒,你…你太讓我失望了!”眼見他劍尖離胸口隻餘半分,稍稍一動便會刺入胸口,不由焦急,轉目恨聲對兩人道,“給我滾!”
趙謄聞言臉色微鬆,手中利劍卻仍抵在胸前不動,凝視葉疏襄道“疏兒,趕緊走吧。”
葉疏襄含淚對他感激一笑,與霍霆磯攜手靜靜穿過眾人包圍步出宮苑。
☆☆☆
強聚全身真氣,霍霆磯手攬葉疏襄在宮城上奮力縱躍。兩人耳邊風聲呼嘯不停,片刻間已掠出老遠。
總算脫身出得宮來!霍霆磯舉目看天際夕陽盡斂,蒼茫昏暗,明月片刻之間便會升起。此時要想救葉疏襄性命,惟有馬上去找尋江焚越伸手施救,但天地茫茫,不知他行蹤,又如何找尋!心下酸楚,隻想馬上找尋一個清靜之地與她相擁片刻。
葉疏襄緊依在霍霆磯胸前,許久才覺腳踏實地。睜眼一看,周身花樹繁茂,依稀曾見,竟是置身在城郊放愁苑的杏林之中。
已經入夜,寬廣杏林寂靜空曠,清悠至極。
憶起那日杏林中言笑溫柔、舉止親昵,恍若前世印記。
昂首看向霍霆磯,見他鮮血遍身卻神情歡愉,葉疏襄不禁苦笑責問“霍大哥,你怎的這樣傻!”好不容易將他救出牢獄,他竟又自己送入虎口,險險又丟了性命。
“你才是傻呢,疏兒。你可知我前去王府卻不見你的蹤影,有多害怕!”霍霆磯語中微含責備。
葉疏襄微微搖首,心下酸楚輕歎,“霍大哥,你便為了見我一麵,才闖入宮中嗎?你明知道,再見疏襄,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罷了。”
抬首望一眼杏林上明月漸升漸圓,霍霆磯低聲道“隻要能得與你相伴,便是一刻,也值得。”
聞言心中淒涼,葉疏襄哀傷凝望霍霆磯淚落無語。
輕輕挽住她纖腰,霍霆磯拉葉疏襄坐到一旁杏樹下,相擁相依。
眼看著月色愈明,漸漸林中景物分毫畢現,如在白晝一般。霍霆磯握緊葉疏襄雙手,咬牙道“疏兒,你怕不怕痛?苦怕的話,告訴霍大哥,好不好?”
葉疏襄此時體內已微覺熱意,但雙眼注視霍霆磯麵容,實在不願就此天人永隔,揚起一絲笑意,“不,霍大哥,我要多看看你。看多了,來世便不會忘記你。”
不由得記起那次自己在折柳湖邊所問,來世如何。耳畔已響起霍霆磯的低語“疏兒,來世,我們定會執手同老。”葉疏襄心中頓時一陣激蕩,悲喜交替。
體溫漸高,葉疏襄軟軟倚於霍霆磯懷中,輕輕喘息。霍霆磯眼中酸澀,雙手顫動,緊抱懷中溫軟嬌軀。
正靜默等待,風中忽然傳來隱隱呼喚。頭暈目眩間,葉疏襄感官變得異常靈敏,秀目半睜低低開口“霍大哥,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喚我啊!”
霍霆磯側耳細聽,臉上一震,道“不錯,果然有人!”當下提氣迎風高喊“霍霆磯在此!來者何人?”他雖身受內傷,但真氣仍是遇風不散,傳出老遠。
不一會兒,林外躍來兩人。
就著月光細看,竟是在西樵城中的林閾、頤平,而林闕手中另攜有一人,居然是數日不見的江焚越!
一見江焚越,霍霆磯目光便再也不能移開,他可是惟一能救疏兒性命的人啊!時間緊急,懷中人兒體溫漸行漸高,霍霆磯不及招呼眾人,急喝道“江焚越,你還不快救疏襄性命!”
林闕在他身上揮掌一拍,江焚越這才站起,看來似被點了穴道。頤平在旁嬌聲道“閣主,你還不快替葉姑娘治傷嗎?你若不把她治好,我這蝕肌散之毒可就認不得閣主啦,定要叫你更加慘痛一百倍!”
聽來,這江焚越是被她下毒捉來。
江焚越聞言冷笑一聲卻不言語,仍站在當地盯視半昏半沉的葉疏襄。
葉疏襄微微睜開雙眼,輕喚一聲“師兄。”與江焚越對視一會兒,道“師兄,你終於還是來了。”
江焚越陰“小師妹,你的幫手倒是真不少呢!這麽多人請我,我又怎能不來?”
葉疏襄微微一笑,勉強低聲道“師兄,我記得,爹爹傳你的內力至陰至寒,是不懼天下萬毒的吧?”
“哦?師妹的記性可真是好得很哪!”江焚越冷哼一聲。
身旁三人聞言卻是大驚,這江焚越本是被頤平下毒擒得,如今聽葉疏襄所言,他竟是萬毒不侵,那麽,他又為何會故意被頤平擒獲帶來?
林闕與頤平立時上前一步,抬掌蓄起真氣防備盯向江焚越。
隻是江焚越武功極高,在場除霍霆磯外,再無人是其對手,而偏偏此時霍霆磯又顯然身受重傷,一時間,眾人都怔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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