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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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宋事!
    趙二心中的殺意早去了,但口頭上還是曆數南漢種種不道,宣示一番吊民伐罪的大義。
    劉鋹搶出座位,匍匐在趙二腳下,屁股高高聳起,腦袋緊靠地麵。
    看他的樣子,就像要伸出舌頭舔主人腳的狗,實在很不雅觀。
    “愛卿大可不必如此,起來回話。”
    沒想到趙二卻很吃這一套,雖是皺著眉頭吩咐,語氣卻越加緩和。
    “臣實在是冤枉,在南漢,澄樞才是國主,臣實在身不由己。”
    沒想到劉鋹卻叫起冤來。
    趙二忙問澄樞是誰,得知這人姓龔名澄樞,不過是一個宦官,不由大為光火,當即吩咐斬訖報來。
    就這樣諉過於下,賣了自己的狗腿子,看得崇簡搖頭不止。
    他突然覺得孟昶很可愛,一切都自己承擔了,雖然蹊蹺離世,但卻令蜀中遺老遺少們懷念。
    要是跟劉鋹一樣,那些同來的親近大臣就危險了。
    崇簡覺得,至少自己的日子不好過。
    宴席上,照例自然有陪襯者。
    孟昶不在了,坐在劉鋹對席和下首的,還是高繼衝和周保權。
    而頂替孟昶出場的,則是孟玄喆。
    此時孟玄喆被授予泰寧軍(山東滋陽縣)節度使,似乎已經徹底把自己當做了宋臣。
    正式開宴前,照例又是一番介紹。
    趙二依舊著重介紹幾個歸降者相互認識,孟玄喆也在其中。
    崇簡記得,當日孟昶於此情景下,雖說不至於相對唏噓,但氣氛卻確實有幾分淒涼尷尬。
    但到了劉鋹這裏,畫風卻陡然一變。
    隻見他潦草地向另外三人一拱手,卻對著趙二討起好來。
    “四方僭偽之主,今日盡在座中,早晚平了南唐、北漢,李煜、劉繼元還要來。我來得算早,那時就讓我執梃當個諸國降王的頭兒吧。”
    好吧,你厲害。
    崇簡控製著自己,怕忍不住跳出來,落人口實。
    畢竟都是降臣,懟劉鋹,別人還以為自己是爭寵,為了鞏固第一降臣的地位。
    當然,名義上他遠遠算不上第一降臣,畢竟有歸降國主當先。
    單以後蜀論,孟昶去後,還有孟玄喆在名位上穩壓他一頭。
    但在眾臣的心目中,崇簡實際地位最高,最受官家寵幸,是真正的第一降臣。
    眼見得有人搶生意了,就急不可耐地跳出來,那就太那啥了。
    正當崇簡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又有人搭話了。
    “恩赦侯雖然一度不知天命,但現今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也是我聖朝恩威並至、官家春風化雨所致,誠可謂可喜可賀。”
    劉鋹歸順後,被封為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太保、右千牛衛大將軍,賜爵恩赦侯。
    說話的是潘美,正是征伐南漢的主將。
    這是崇簡第一次認真打量潘美,發現其人器宇軒昂,風采不輸曹彬。
    其時,與趙二一起打江山的那批宿將,譬如屬於義社十兄弟的高懷德、石守信等,正在老去,另一方麵又遭受猜忌,因而漸漸被取代。
    取代他們的就是已經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名將,譬如曹彬、潘美等,還有次一級的呼延讚、投宋後的楊業等。
    據傳,潘美不僅戰功卓越,人品也不錯。
    他不顧太祖的猜嫌,收養了柴榮的後人,顯得有情有義,不忘故主。
    但崇簡就是對他喜歡不起來,沒辦法,受後世流傳話本的影響太深了。
    此時一聽潘美的話,心中更是一沉。
    按說剛做了生死對頭,再怎麽也有些嫌隙,但一方就公然站出來為另一方說好話,實在有些突兀。
    潘美到底是武將,性子耿直,在押送俘虜回朝的過程中,就可能被機巧善辯的劉鋹拿下了。
    原本這也不算是大事,但自從崇簡有了利用蝴蝶效應改變曆史走勢的雄心壯誌後,對此就不得不提高警惕。
    曆史上多少雄才大略的人,被劉鋹這樣善於察言觀色、見縫插針的小人算計,最後下場淒慘。
    事前,誰能想得到李斯幹不過趙高?
    盡管原本的曆史上,這個劉鋹沒有掀起什麽了不得的浪花,但蝴蝶效應下,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崇簡告誡自己。
    同時一邊琢磨,如何才能打壓劉鋹,最好能一擊斃命,讓其不能翻身。
    晚宴繼續進行,善於觀察的劉鋹發現了一個新目標。
    這次宴會照例是允許帶家屬的,大概是趙二想營造一種家庭氛圍,以體現四海一家的主題。
    宋皇後盛裝出席,陪侍著趙二,在趙二的另一邊,當然是德芳。
    隨著德芳年歲漸長,在人麵前不再那麽粘著崇簡。
    所以在筵宴中,二人隻是相互舉杯致意。
    劉鋹發現的目標,就是德芳。
    劉鋹一番舔狗式的歌功頌德之後,趙二及在座諸顯要均喜笑顏開,連宋皇後都對之青眼有加。
    在劉鋹敬酒為帝、後壽時,宋皇後更是站起來還禮。
    唯有另一邊的德芳,視若無睹,隻管盯著桌上的美酒佳肴,一陣唏哩呼嚕,恨不得手腳並用。
    歲月流逝,此時的德芳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小屁孩,而是十一、二歲的少年了,崇簡也成長為標準的青年士子。
    德芳這時的行為,實在有些失禮。
    別人為自己的父母祝壽,為人子女就該代為答禮。
    當然趙二是個大格局的人,不太注意這些細節,宋皇後更不會就此以長輩身份責怪德芳。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麵對小皇子的不禮貌,劉鋹沒一點尷尬的感覺,但他卻看到了一般人疏忽的地方。
    這時,趙小三和德昭都規規矩矩坐在下麵,按照品階盡臣子之理。
    德芳要麽年齡小未出閣,可以不參加這樣的聚會,要麽就應當依臣子之理序班。
    但現在這二者都被無視了,難免引人遐思。
    尤其是,趙宋至今未立太子,繼承人不明確。
    劉鋹做過一國之君,對帝王心思的把握自然超過在座的公卿大臣們。
    他覺得,有必要對這個小屁孩予以足夠的關注。
    “哎呀呀,臣覺得殿下骨骼精奇,容貌不凡,舉止這個……更是脫俗,莫非是天上星宿下凡。”
    劉鋹不但不尷尬,反而盛讚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