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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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宋事!
    即便原有曆史軌跡已經改道,一些東西也改頭換麵地頑強冒出來,譬如這太平興國,是趙小三登基改元用過的年號。
    “不過,北狩做年號,好是好,就是有些不太妥當,顯得太操切,意圖太明顯,不利於麻痹敵人。”
    崇簡接著對德芳自己的堅持也提出了異議。
    那咱不是說好了嗎,不能急功近利啊,和遼國之爭,可不是朝夕之間就能解決的,不然就成了趙小三第二了。
    綜合國力之爭,最終體現在戰場勝負上。
    按原來的發展思路,趙宋看起來架子不小,其內部已經壞朽,半身不遂,所以遇到彪悍的遊牧鐵騎,越來越不是對手。
    好在大遼也在腐化墮落的過程中,所以雙方勉強維持一個均勢,而且這個均勢還是以宋朝示弱的方式得以維持。
    所以新興遊牧部落可以吊打這兩個老大帝國。
    女真一起,滅遼,把北宋打成南宋。
    如果說,在那個時代,戰爭動員力是最直接的國力競爭,那麽遊牧民族的真實國力要遠強於半身不遂的老大帝國。
    現在有了我,這一切都可以避免了,崇簡非常樂觀地預測,所以不必著急。
    穩紮穩打,一步步接近目標,不是比趙小三般地強賭國運要好得多?
    這些道理,崇簡早有意識地灌輸給麵前這位初為人君者,所以他聽了崇簡的話,稍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了。
    “那,好吧,你說用什麽年號?”
    原本就是為了對抗臣子們那什麽太平興國的提議,對於是否必須是北狩,德芳沒有太強執念,有好的,當然樂於接受。
    “興複吧,意味著複興中華……那個,複興漢唐榮光,不是更加大氣?”
    崇簡想一想,聯係著後世的提法,建議道。
    “好,複興就複興,頒旨,今年就是複興元年(977)。”德芳顯然很滿意。
    這年號寓意好,目標也比北狩遠大。
    討論了緊要問題,崇簡也不好老是在宮中逗留。
    現今不同以往,可以隨意在德芳的府邸逗留,他要是在宮中留久了,許多人會覺得不安。
    他們會猜測,這君臣二人老湊在一起,會不會在醞釀什麽驚天陰謀,或者在琢磨什麽對付大家的辦法。
    臨去前,他對德芳道“李繼隆可用,他家與晉王的關係,也沒到聯姻那一步,就終止了。”
    一下冒出這句突兀的話,德芳卻並不覺得意外,反而點點頭。
    當初二人商量著讓崇簡帶走李繼隆,未必沒有防範心思,但如今可以放下了。
    “準備讓四叔接替開封府尹,你看可好?”
    德芳顧左右而言他。
    但二人都清楚,德芳說出這樣的話,是要讓趙小三徹底歇菜,隻保留一個晉王的虛銜。
    德芳沒有說出口的是,原本是想讓崇簡繼任知開封府事,但又怕那些暗地裏不甘心的人把矛頭都集中到崇簡身上,反而諸多不便。
    最後還是狠狠心,讓趙光美出頭來擋槍。
    告辭回府的崇簡有些興奮,他沒有休息,而是到了書房,命下人拿出最好的筆墨紙硯,一邊等著書童磨墨,一邊醞釀著筆意。
    他要好好寫一幅字,送給楊業,作為他府邸的匾額。
    匾額就三個字,天波府。
    然後隨著這幅字,再附贈一本書,《將門風雲》,算是了卻自己心願。
    就在這時,有人過府,打斷了他的惡趣味。
    來人是潘惟吉,剛上任不久的判國子監事。
    他還帶來一個同僚,叫莊嶂洪,是乾德六年(968)戊辰科進士,文學、經學造詣非凡,在國子監擔任直講(博士)。
    這人中進士的年頭算來也近十年了,看起來已年近不惑,依然在國子監裏蹉跎,雖說職位清貴,卻也不怎麽得誌。
    不過,一番交談下來,崇簡發現他比王溥、趙孚這些崇簡心目中的好老師更加純粹。
    這是什麽意思呢?
    按崇簡後世的經驗,就是心誌專一,除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在其他方麵沒什麽要求。
    簡言之,就是坐得冷板凳。
    按崇簡兩世為人的經驗,坐冷板凳,不同的人狀態也不一樣。
    第一類人坐冷板凳,是憋著一口氣,等著有朝一日一舉成名天下知,或富貴榮華終不負。
    第二類人坐冷板凳,就覺得是最好的生活,或者原本生活的模樣就是如此,什麽名啊利啊都是附帶的東西,有也可,無也不強求。
    這樣一劃分,可能天下大多數有成就的人,屬於第一類人,包括王溥,趙孚,也包括崇簡自己,甚至包括清高的潘惟吉。
    但莊嶂洪絕對屬於第二類人。
    果然,接下來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崇簡。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奝然,還有韓紀、樸槿月,都十分信服莊直講,在莊直講的引導下,對儒家經學興趣盎然,那個奝然,更是到了如癡如醉的狀態。”
    潘惟吉介紹道。
    原來如此,難怪小潘會貿貿然帶一個陌生人參與這個私密性質的拜會。
    “嗬嗬,怎麽個情況?”崇簡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情況,反正其他的直講,甚至判監事,包括外麵請來的大儒,好像都不對這幾個蕃人的路數,唯有在下,跟他們幾番溝通下來,居然令他們十分信服,尤其是那個奝然和尚,更是令在下感動。”
    莊嶂洪坦然道。
    就這幾句話,顯示出這是個不太通世務的書呆子。
    “是啊,那個奝然甚至說,莊直講讓他認識到,大道至簡,都包含在儒教中,儒釋道原不必分什麽出世、入世,都是一家人。原來高人並沒有騙我。”
    好在潘惟吉心無芥蒂,還幫著莊嶂洪敲邊鼓。
    至於奝然口中的高人,現在卻不好跳出來自承。
    “不是,道家故作神秘,於事無補,釋教本是胡虜信仰,更是不足一提,唯有儒學,乃是我中華大道,隻是前朝腐儒拘泥於考證,忘了道之為道,走了偏路,為邪魔外道所乘而已。”
    不想這莊嶂洪並不以為意,直接駁斥了小潘口中的奝然之言。
    這下,崇簡算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