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上岸的魚已經不是魚了！
    “先生，我叫格哈德。”
    “我覺得這些孩子聽不懂家鄉話很正常，我的兒子和女兒也隻會說漢語。”
    “我也有10年沒怎麽說過家鄉話了，這是我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用家鄉話和人聊天。”
    “老實說我都感覺現在說話有些蹩腳！”
    格哈德給克恩講述著日耳曼社區的現狀，後者也發現麵前這個中年人說起普魯士話的時候有點磕絆，有些話說的不連貫，甚至有些顛倒。
    “格哈德先生，我們能去您家裏坐坐嗎？我們有些東西需要了解一下。”
    “當然可以，請跟隨著我來吧！”
    格哈德熱情的邀約克恩一行人跟隨著他前往自己的公寓樓裏坐坐。
    他們一行人坐上了一趟開往保羅街區有軌電車，在有軌電車上克恩仔細的觀察了乘客們的言行舉止，他在半個小時裏沒有聽到一句普魯士話，眼前跟他長相差不多的年輕人都說著一口不知道是哪裏口音的漢語。
    “俺娘說了，明天星期天去鄉下掰玉米棒子。”
    “管管管，剛好俺明個兒沒事，帶著俺一起去！”
    “我日他嘚，你看看那邊幾個人是不是賊眉鼠眼的，該不會是特工探子吧？”
    “看著有點像，其中有個人怎麽老是往俺這裏看？”
    “有點怕人啊！該不會是什麽流氓吧？”
    在車廂前方的幾名年輕人正議論著克恩一行人，有人更是提議跟蹤克恩一行人，看看他們是不是特工。
    不過直到克恩抵達了格哈德的公寓也沒有被街上的巡警問話。
    “克恩，來喝點紅茶！”
    回到家的格哈德將爐子上的茶壺拿了下來，給克恩一行人每人倒了一杯熱茶。
    “哦，謝謝！”
    “您的公寓樓看著真不錯，裏麵的裝修也可以，格哈德先生你有沒有想回柏林居住的想法，回到家鄉置辦一套房產和田地，重新成為容克地主？”
    在路上和格哈德交流的過程中，克恩偶然得知格哈德祖上是容克貴族，後來家道中落的格哈德加入到了明械師擔任少尉軍官。
    直到後來內戰爆發後他跟隨著威廉坐上了開往大明的“自由輪”。
    因為格哈德在明械師中服役過，在抵達大明本土後格哈德便被重新招募成為大日耳曼師的中尉教官，並於1828年退役。
    現在格哈德就職於大明釜山造船廠，是一名物資采購員，每天早晨開著汽車前往社區超市采購食堂食物和辦公用品，生活頗為輕鬆。
    “回到家鄉當容克地主？我的老天爺啊！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克恩先生，現在我在大明生活的相當不錯，我的妻子、孩子都在這裏工作、上學，我一切的家產和人際關係都在這裏。”
    “您希望我放棄這裏的一切重新搬到柏林開始生活？我希望您是在開一個笑話，能在大明生活的人是不會再回到他們的第一家鄉的。”
    格哈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克恩上校的提議，雖然前者知道克恩上校是代表魏瑪普魯士當局邀請他們這些老人回去安享晚年的。
    但是這代價也太高了吧？倘若剛來大明一兩年的時候，格哈德會思念家鄉，因為他們和大明人的文化與生活格格不入。
    可如今都他娘過去了17年，自己早就融入到了大明的社會、文化當中，再回到柏林又會感到新的不適應。
    退一步講哪怕是自己可以接受回到魏瑪普魯士生活，但是他那兩個出生在高麗半島，每日學習大明文化課的孩子必定是不會願意回到魏瑪普魯士的。
    因為他們與魏瑪普魯士有一種深深的割裂感，這種割裂感的來源就是本土意識。
    這些出生在大明的洋人一代每日學的都是大明曆史和文化，講的都是漢語，看到的也都是大明的山河海川。
    洋人一代的父輩們可能跟他們講述過舊普魯士帝國的曆史，講述過威廉皇帝和俾斯曼的功績，甚至講述萊茵河與多瑙河的美麗。
    但這些父輩們口中的曆史與河流終究是洋人一代們看不到的，他們不知道萊茵河與多瑙河有多麽長，具體長什麽樣子。
    可他們可以準確的知道大明的黃河長達5464公裏，大明的長江有6300公裏，甚至學校還會組織他們前往大明本土遊學。
    父輩的口述與現實的割裂感會讓洋人一代誕生一種基於文化和地理上的認同，他們不會認為自己是日耳曼人，而是認為自己是生活在高麗半島上的大明人。
    “格哈德先生，我真沒在開玩笑，畫家長官非常希望你們這些老戰友重新回到魏瑪普魯士，現在的魏瑪普魯士已經足夠強大了。”
    “每家每戶都有牛奶和麵包了，一個麵包需要五十萬馬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克恩還以為格哈德不想回去是因為擔心回到魏瑪普魯士吃不飽飯，還特別強調了家家戶戶有麵包、牛奶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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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克恩先生，麵包和牛奶是我17年前的追求，現在我正在追求安逸的生活，我已經46歲了該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
    “至於畫家長官我也很敬佩他，我從前在嘉獎令上聽到過他的名字，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兵，他所提倡的甲殼蟲汽車入戶的夢想我早已經實現了。”
    “現在的歐陸很像是1814年的歐陸，沒有人能夠說明魏瑪普魯士的未來能夠怎麽樣，或許你們真的能夠實現大日耳曼帝國的夢想！”
    格哈德再次謝絕了克恩的好意，坐在沙發上的克恩正震驚的看著前者。
    他剛剛聽到了格哈德用你們來稱呼自己一行人，而不是用我們，僅僅是一字之差就透露出了太多的東西。
    克恩意識到家裏懸掛著俾斯曼畫像和舊普魯士軍服的格哈德已經從心態上變成了大明人。
    忽然克恩想起了他讀過的一本大明科幻小說——《大明40k》，裏麵有一段話描述了當人類掌握了可以探索宇宙的技術時，這些能夠遨遊太空的新人類就已經是新的種族了。
    就像是自然界中，能夠上岸在陸地上生活的“魚”已經不是魚。
    或許生活在大明的洋人在脫離原有的生活與文化後早已經不是那個洋人了，他們就像是能夠上岸的“魚”，而克恩一行人就是生活在水裏的魚。
    在告別格哈德後，克恩一行人又在接下來的一星期中舉辦了幾次活動。
    他們號召在大明居住的普魯士人回到家鄉，但是響應者寥寥無幾。
    1個月後跟隨著克恩歸國代表團回到柏林的人數隻有可憐的600多人，這其中基本都是老一輩的普魯士人，想要在家鄉落葉歸根。
    年輕一代的普魯士人幾乎沒有人選擇回去，他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身上流淌著日耳曼血液的大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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