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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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會喜歡那幅畫的,他知道她會喜歡。\om\\
    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買下那幅畫作嗎?買下那幅她最渴望的畫。
    是為了氣她?故意與她作對?不,不是的,他清楚自己不是這個用心。
    那麽……是為了討她歡心,令她高興?送一個一向對其不具好感的女人她最渴望的生日禮物?
    送那個脾氣驕縱任性、他厭之惡之的女人禮物?
    他是怎麽了?
    他不明白……
    幾百個夜晚,他總被同一個噩夢糾纏著。
    熾烈的大火,吞噬了每一樣能夠吞噬的東西,地獄的火熊熊燒著,周遭的溫度不斷上升,不停上升……
    他好熱,那樣激烈的火舌,威脅要吞噬了他全身。
    可他不能逃,不能不闖進去,因為她在裏頭。
    他被困在裏頭,那樣絕望而無助,他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他慘白的容顏,迸著豆大的冷汗。
    他額前亦滿是冷汗。
    他還看見她的眸——那滿溢恐懼的眼眸,籠著極度驚怕的迷霧。
    她在呼喊,慘呼著要他救她,她喚著他的名字!
    她要他救她,但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摔落懸崖,眼睜睜地看著。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他鬆開她手那一瞬,掠過那雙幽深黑潭中分明的恨意……
    他愛上洛櫻了。
    怎麽會愛上一個意欲親手取他性命的女人呢?
    或許是遭了惡魔的詛咒吧。
    每一回與她激烈的纏綿,他都忍不住猜想,或許下一刻,那冰涼的刀鋒便會冷冷劃過他頸項……”
    “天!天啊……”尖厲的呼喊驀地揚起,回旋於整間屋內,久久不絕。
    是深夜了。待趙晴媚細細讀完所有韓影留下的手稿後,時間已匆匆流逝了數小時。
    書房內,隻有她與散落一地的手稿。
    任傲天不知何時離開了,體貼地替她帶上書房門,留她寧謐無人打擾的空間,讀完手稿。
    而她,也確實讀完了,帶著滿腔激動與茫然,不覺高聲呐喊。
    這是個可怕的故事,不是他前兩本作品通篇懸疑緊張的那種可怕,可怕的是這故事本身。
    這故事——痛徹她心肺。
    這不是本恐怖小說,也稱不上懸疑緊張,這隻是一個男人內心的獨白,是他緊緊藏在心底兩年了,終於忍不住一吐為快的秘密。
    這秘密,糾纏他整整兩年——不,或許更久,一直以來,他被這個秘密緊緊綁著,掙脫不了。
    他說這本書是不出版的。
    是啊,怎麽能出版?這原就不是他拿來出書的手稿。
    這,隻是他個人的劄記,記錄他個人的感覺與心事。
    他個人的劄記,卻要她來替他寫結局……
    趙晴媚心一緊,刹那間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伸手撫住瑩白的喉頭,半晌凝定不動,眸子直視前方,卻找不出明顯的焦點。
    他要她來寫結局,要她來寫……
    她該怎麽下筆?
    ☆☆☆
    “這麽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深夜一點,當趙晴媚抓起車鑰匙衝向大門時,趙英生蒼老的身子攔住了她。
    她有些驚訝,“爸爸,你還沒睡?”
    她瞥向父親,後者雖然穿著睡袍,手裏卻抓著行動電話,顯然剛剛跟人通過話。
    “你呢?”趙英生沒理會她的問題,攏眉瞪她,“這麽晚還要去哪兒?”
    “我去見韓影。”
    “韓影?”老人怪叫一聲。
    “是啊。”她開門往外疾奔,“我有事跟他說。”
    “什麽事跟他說?你還去找他做什麽?”趙英生簡直無法理解女兒莫名其妙的行舉,急急追了上去,“晴媚,你回來!”
    “爸爸,你別擔心,”她頭也不回,直奔向車庫,“我馬上回來。”
    “我說不許你去!回來!你還去找那個殺人凶手做什麽?他曾經縱火想殺了你啊!”
    “不,我想那場大火跟他無關。”
    “跟他無關?那跟誰有關?”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問清楚的……
    “你!”趙英生驀地停住步伐,咬牙瞪著女兒利落地將她那輛白色賓士跑車開出車庫。
    白色車影瞬間便消失在他視界。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身厲喊,“來人!準備我的車子,我換完衣服馬上出去!”
    ☆☆☆
    她在笑。
    那樣燦爛而甜美的微笑,櫻花般的粉唇隻那麽柔柔一揚,瞬間便在眼中點亮了無限神采。
    她在對他笑,炫麗而迷人。
    他從不曉得,隻這麽一個淡淡笑弧便會牽引他整顆心不聽話地淪落。
    她從不對他這樣笑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為什麽這樣笑?”
    “你猜猜看。”她眨了眨燦美的星眸,笑弧揚得更高了,“猜猜看我寫了個什麽樣的結局。”
    “不知道。”他假裝冷靜地搖頭,其實一顆心早快跳出胸口。
    “猜猜看嘛,保證精彩。”
    “你就說吧,我懶得猜。”
    “真無聊。”她一翻白眼,“真奇怪這麽沒想象力的人究竟是怎麽寫出兩本暢銷書的?”
    “說吧。”
    “我啊,讓你下榻的飯店起了場大火。”
    他一驚,“什麽?”
    “跟兩年前那晚一樣厲害的大火哦。”她說,笑容依然清純秀美,黑眸點燃炯炯清輝。
    這,是夢嗎?
    ☆☆☆
    是火……失火了!
    趙晴媚仰頭,怔怔地望著自高連三十層的飯店最頂樓,其中一扇麵東的窗冒出的赤紅火舌。
    火舌很快地探出,瞬間便卷燃了周遭數扇窗,跟著吐出長長一條黑龍似的濃煙。
    是韓影下榻的飯店失火了,火勢仿佛一發不可收拾。
    她有不祥的預感。
    “先生,你告訴我,冒煙的是哪一間房?是哪一間房失火了?”她奔進正為這場大火鬧得沸沸揚揚的飯店大廳,慌亂抓住第一個經過身邊的服務生。
    “是最頂樓的3006號房啊,也不知怎地忽然就燒起來,警報器也沒響……”
    3006!正是韓影住的那間房!
    怎麽會那樣巧?
    趙晴媚心一緊,驀地雙腿一軟,幾乎站不穩身子。
    她茫然伸手,用力抓緊了飯店白色雲紋的櫃台一角。
    “小姐,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我……我朋友住在上麵——”
    “是這樣啊。你別擔心,消防車馬上就來了,他馬上就會被救出來。”
    “不,來不及的,這樣會來不及的……”她麵容刷白,腦海一幕幕閃過的盡是兩年前那晚,她孤身被困在火場裏,那恐怖無助的畫麵。
    那真是很恐怖的感覺,一個人孤獨被困在火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一個人來救她……
    現在,他同樣被困住了,一個人被留在那可怕的地方……
    “不行!我要上去,非上去不可。”她茫亂說著,一麵旋過身往電梯門奔去。
    服務生在後頭慌亂地喚,“不行,小姐,你別衝動啊!”
    她不管,依舊一個勁兒直衝,用力撳著電梯按鈕。
    仿佛等了一世紀之久,門終於開了,她正要跨進去時,一雙手臂用力鉗住她,“晴媚,你做什麽?”
    她回頭,迷蒙雙眸拚命想認清來人。
    “爸爸……”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認清了,認清那張寫著不讚成的嚴厲麵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上頭失火了啊,你現在上去不是自找死路嗎?”
    “可是爸爸,韓影住在那間房……”
    “那又怎樣?這是他應得的下場!”趙英生語氣陰陰地,眼神冷酷,“兩年前他強占了趙氏企業,現在又不懷好意想帶走你,這樣卑鄙可惡的男人本來就該死!”
    “不,不是的,爸爸……”她拚命搖頭,心慌意亂地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麽,“他不是那樣的人。”
    “怎麽不是?晴媚,你怎麽了?你不是恨著他嗎?”
    “不,我不恨他,我不恨他……”
    “你不恨他?”他怒聲咆哮,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麽。
    “我不恨他。”她搖頭,身子同語音都顫抖得厲害,雙腿一旋,閃進電梯門裏,“不恨……”
    在電梯門合上前,那張清麗臉孔一直是蒼白迷惘的。
    ☆☆☆
    她不恨他。
    或許曾經恨過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兩年多前,她與他結婚時確實是恨他的,之後摔落懸崖,弄得遍體鱗傷那段日子也的確是恨他的。
    就因為恨他,才會假扮成另一個女人接近他伺機報複。
    他為那個女人取名洛櫻。
    但洛櫻——是愛他的,即使心懷著複仇之念,她仍一點一滴地愛上他,一點一滴地眷戀他。
    趙晴媚要求她恨他,可洛櫻卻迷惑她愛他。
    日日夜夜,她掙紮於理智與情感的相互交戰,掙紮於恨與愛的相互交替。
    她真的愛上他了,即便仍深深懷疑他曾覬覦她的性命。
    她真的愛上他了,不管是洛櫻或趙晴媚。
    即便她換回原來的身份,一人躲回台灣,心房依然進駐他音容形影。
    她忘不了他。
    她要見他一麵,非見他不可!
    電梯在第二十八樓便停了,不肯再上去,趙晴媚跨出電梯,慌忙辨明了方向,便往樓上直奔。
    終於,她來到最頂樓,剛剛旋出樓梯,迎麵便撲來一陣嗆鼻濃煙。
    黑暗的記憶立刻攫住她。
    她一陣暈眩,幾乎臣服於占領她全身的深切恐懼感。
    “韓影……韓影!你在哪兒?”她喊著,起初低微而喑啞,終於逐漸拉高音量,“你在裏頭嗎?”
    她一麵喊,一麵眯著眼硬是往前邁進,雙手則徒勞地試圖揮開迷蒙視線的濃煙。
    在經過化妝室時,她衝進去,撳下水龍頭便將冷水往身上直淋,又隨手抓了晾在架上的幾條毛巾,浸濕了掩住口鼻。
    武裝齊備後,她立刻衝出來,一秒鍾也不浪費。
    路,愈來愈難走,每往長廊轉進一分,濃煙便愈來愈嗆鼻,周遭的熱氣亦愈升愈高。
    而她的心也晃動得愈來愈厲害。
    他真的被困在房裏嗎?如果他不在,她豈不是白白走了這一道路,甚至白白令自己困在這裏?
    可是如果他真的在呢?如果他真的被困在房裏,她無論如何也要救他脫險。
    她茫亂想著,心海雖然起伏不定,步履仍是一步步勇往直前。
    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勇氣與執念?她不曉得,隻知道自己非到3006號房前一探究竟不可。
    她必須確定他安然無恙,她必須……
    那時,他也是這樣想的嗎?
    一念及此,趙晴媚驀地一凜,眼前一黑,雙腿跟著幾乎一軟。
    那時他也這樣想嗎?為了確定她安然無恙,不惜一切也要跨過火場衝進她房裏。
    那時候也有濃煙與火焰止住他嗎?即使有,他仍不畏阻撓,一心一意來到她房前,進她房裏搜尋她的蹤影。
    他為什麽甘冒如此奇險?為什麽能如此不顧一切、不顧自己也可能身陷火場的危險,無論如何也要闖進她房間?
    為什麽?
    還有為什麽?因為他在乎她啊!
    “韓影,我明白了,我懂了……”她啞聲喊著,不知何時淚水占據了她被高溫烤得細汗淋漓的容顏,交織成一片濕潤,“我懂了……”
    她懂了,終於真正懂了。
    “你是在乎我的,韓影。如果不是,你不會不顧生命危險來救我……我真傻,還白白恨你兩年,鑽牛角尖鑽了那麽久——真傻!”她喊著,淚水朦朧了視線,聲音淒楚而喑啞。
    她真恨,深深憎恨自己的愚昧。
    如果他死了,如果她來不及救他……
    她跌跌撞撞,終於來到3006號房附近,然而緊閉的門扉早已透出微微的火舌。
    已經燒到這裏了。她恍惚想著,有幾秒的時間腦海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終於,她咬緊牙關,下定決心。
    “韓影,你等著,我來救你了。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別害怕,別怕……”
    她喃喃低語,退後數步,跟著閉緊雙眸,步履一提就要往前衝去試圖將門撞開。
    一雙鋼鐵勁臂在最後一刻扣住她,拉回她莽撞的身子。
    “你做什麽?回來!”低沉的嗓音斥喝著,其間蘊含濃濃的慌亂與焦急。
    她昏亂的神智一醒,驀地回過頭來。
    在眼底映入那張印染著煙灰、看來狼狽不堪的臉龐後,她倒怞一口氣,跟著身子一軟——
    暈過去了。
    ☆☆☆
    再度恢複神智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溫暖而安全的臂彎中。
    安全而溫暖的臂彎……她想著,嘴角不覺揚起甜甜笑弧,身子下意識地朝裏麵更蜷縮一些。
    “醒啦?”低啞的嗓音輕輕拂過她耳畔,蘊著淡淡的寬心。
    她揚起眼瞼,眼瞳與另一雙古潭相遇,玉手跟著撫上他汗濕的臉龐,“為什麽你不在房裏?我還以為你……”
    “你以為我在裏頭,所以拚了命想衝進去救我?”韓影問,幽幽黑眸閃著異樣輝芒,沙啞的語音又是責備又是擔憂,“真傻。要是我來不及阻止你怎麽辦?說不定你就被困在火場裏了。”
    “我怕你被困在裏頭——”
    “我不會的。你以為我那麽傻嗎?”
    “你知道會起火?”她忍不住訝然。
    他微微一笑,“你告訴我的。”
    “我告訴你?”她更驚愕了。
    “在夢裏。”他低低地說,俯來在她麵上吹著氣息,“我一聽見就醒了,馬上察覺不對勁,逃了出來。”
    趙晴媚聽著,怔怔地望他,那張性格好看的臉孔除了汗濕,還蒙著煙灰,可一雙黑眸卻是神采奕奕的,深邃迷人。
    “看夠了?可以下來了吧?”
    “下來?”她一愣,這才發現自己一直賴在他臂彎裏,由著他抱著,一級一級階梯往樓下走。
    “電梯不靈光了,我隻好抱你走下來。”他解釋。
    “天!”她輕喊一聲,連忙躍下他懷抱,“一定重死你了。”
    “確實很重。”他微笑說道,那語氣與眼神像是淡淡嘲弄,又似濃濃深情。
    她不覺怔然,“韓影——”
    “嗯?”他輕輕應著,一麵扶著她繼續下樓。
    “這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你的房間會突然起火?跟兩年前那場火有什麽關係嗎?”
    她感覺他身子一僵,眸中光芒跟著一斂。
    一定有關聯。
    她停住步伐,固執地凝住他,“告訴我。”
    他默然。
    “這兩場火有關吧。放火的人不是你,對不對?”她執拗地追問,“你知道怎麽回事,知道是誰縱的火,告訴我。”
    他黑眸鎖住她,好一會兒,終於逸出一聲幽幽歎息。
    “晴媚。”他低喚了聲,正想說些什麽時,一個高亢尖銳的嗓音忽地拔峰而起,介入兩人之間。
    “晴媚……晴媚!你沒事吧?”是趙英生。
    趙晴媚回首,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何時已來到了飯店一樓人聲鼎沸的大廳,而一直在樓下等著的趙英生一見女兒安然無恙,激動地上前握住她雙臂。
    “爸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她歉然,還想再安慰父親時,忽見他麵色一變。
    趙英生看見了韓影,瞪大一雙老眼,麵上的神情像見鬼了,慘綠難看。“你——沒死?你居然還活著,我明明已經確認過——”話語到此,他忽地一窒,目光一轉,眼神飄忽不定。
    趙晴媚疑心頓起,“確認什麽?爸爸,你剛剛說確認什麽?你——”她瞪著父親,猶豫而茫然地,“難道你事先就知道他房間會起火?”
    “晴媚,你說什麽?你……你怎麽會如此認為?”趙英生迅速否認,語調卻忍不住微微顫抖。
    “告訴我,爸爸,這件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我——”
    見父親欲言又止、眼神不定的模樣,她心緒更加激動了,雙手扣住父親肩膀,用力搖晃著,“告訴我!爸爸,告訴我!”她急切地喊,莫名的驚慌攫住她,眼眸跟著微微刺痛起來。
    不會的,事情一定不是她想象的那樣,不是的!
    “爸爸,你告訴我,這場火跟你無關好嗎?”她黯然地、沙啞地低語,噙著淚光的瞳眸定定凝住父親,須臾不移。
    麵對女兒激動難抑的臉龐,趙英生沒說話,一雙鷹銳老眼卻驀地射向一旁挺立的韓影,充滿恨意。
    韓影不動,泰然承受兩道冰冷利刃。
    趙晴媚注意到父親森冷的眸光,跟著顫然轉首,怔怔地望向韓影。
    後者歎了一口氣,伸手拉過她冰顫的身軀,厚實的手掌握住她的。“走吧,晴媚。”
    “韓……”她顫然喚著,怔怔地隨著他走。半晌,當她回眸,不見父親有任何阻止她與他離去的動作,隻是凍立原地時,她驀地明白了。
    兩年多來一顆晃動不安的心終於有了方向。
    “是爸爸吧?”她低聲問他,“那個晚上,還有今晚,都是我父親派人縱火對吧?”
    韓影沒說話,握住她的手緊了一緊。
    “他想害你,沒想到那晚我也到了輪敦,還睡在你房裏。”她低語,在迷離了兩年多的真相終於撥雲散霧後隻覺悵然哀傷,“沒想到卻害了自己的女兒……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訴我真相的原因嗎?你怕傷了我?”
    “是我害了你。”他忽地定住身子,側轉身凝住她的容顏,湛幽黑眸抹上濃濃歉意,嗓音壓抑低啞,“他太恨我,因為我奪走了他的一切。”
    她搖頭,強忍許久的淚珠終於靜靜滾落,蒙著霧的美眸深深凝睇他,“所以你才會在那場大火後放棄了台灣的一切,隱居英國?”
    “是我的野心害了你。是我連累了你。”他啞聲道,瞳眸仿佛也蒙上淡淡淚影,微微閃著光,“我覺得對不起你。”
    她凝望他,拉過他的手緊緊貼住自己麵頰,掩上濃密眼睫。
    他心一緊,感覺到這樣簡單無言的舉動其間蘊含的了解與原諒,幾乎落下淚來。
    “我真恨自己當時沒拉住你……晴媚,”他喑啞喚了一聲,俯下頭讓額頭緊緊抵住她的,“兩年來日夜夜被夢魘糾纏,都為了悔恨那時拉不住你。”
    “沒關係的,沒關係。”
    “其實我……其實我一直很在乎你——”
    “我知道,我感覺到了。”
    “你恨我嗎?”
    “不,韓影,我不恨你。”玉臂上揚,勾住他的頸項,她更靠近他,讓兩人的身軀更加緊密地貼合。
    “你……”他艱困地吐著氣,“願意跟我回英國嗎?”
    她沒回答,仰起一張還漫著淚痕的清麗容顏,深深睇著他。
    他屏住呼吸等待她回答,連心跳也停了。
    “你不是要我寫結局嗎?要不要猜猜?”她俏皮地問,眸中還蘊著淚,唇畔卻已淺淺漾開一抹笑。
    “我猜不到。”
    “猜猜嘛,那時你連我真實的身份都猜到了,會猜不到我肯不肯跟你回英國?”
    “我真的猜不著。”他閉眸,語音沉喑惆悵,“隻有這一點我無法確定。”
    “我願意。”
    “什麽?”他倏地張開眼,掩不住極度驚愕。
    “我願意。”她淺笑嫣然。
    然後,她低掩眼瞼,仰著臉,等著他炙熱火燙的唇烙上她的,為兩人終於彼此清楚確認的情意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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