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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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夜。全本小說網
窗外,天際落下潔白的雪花;窗內,壁爐燃著溫暖的火焰。
窗外,一片清寒冷冽;窗內,一室和煦暖融。
窗外,是安靜寂寥的,厚厚的雪吸去了所有聲響;窗內,卻熱鬧績紛,呢喃笑語不停地從幾張彎彎的紅唇流泄。
“醒塵,把星星遞上來給我!”喬星宇朝下喊著,原本清朗的嗓音掩在濃密樹叢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喬醒塵抬頭,望向站在工作梯頂,為高大的聖誕樹做最後裝飾的父親,他正擺設著一圈精致漂亮的聖誕紅花環。
“我怎麽拿給你?爸爸,爬上去嗎?”喬醒塵手中拿著一顆正綻著璀光的金色星星,揚聲問道。
“你——”喬星宇一頓,仿佛思考著可能性,“算了,還是我下去拿好了。”他喊,“等我掛好這個花環。”
“我拿上去好了。”一個清越的嗓音加入父子倆,兩人有默契地同時把目光轉向聲音的主人,接著,又有默契地搖頭。
“不行!老師,你才剛剛出院啊。”喬醒塵說。
“不行!”喬星宇同時喊,一麵迅速從梯頂三步並作兩步爬下來,一麵接過兒子手中的星星,一麵瞪著臉色依然些微蒼白的女人,“你現在身子還很虛弱,怎麽能爬梯子?”
“我已經好多了。”劉曼笛忍不住要抗議,“何況我已經坐在客廳整個下午了,光看你們忙,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不必你幫忙。我們這不就把一棵聖誕樹給妝點得漂漂亮亮了?”
“是很漂亮。”劉曼笛抬頭,凝望著被裝扮得萬紫千紅的美麗聖誕樹,接著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可從頭到尾都是你們父子倆合力掛上這些裝飾品,我一點也沒插手。今晚可是耶誕夜呢,我卻一點參與感也沒有!”她轉回視線落定兩父子,明眸流露些許哀怨,“elisa回家度假了,本來想那就我來負責晚餐,可你們連晚餐也不讓我做,寧願叫外賣……”
“我們不希望老師太勞動啊。”對她的淡淡埋怨喬醒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父親一眼,仿佛想請求他的支援。
可喬星宇同樣不知所措,隻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望著一大一小,卻同樣無奈無措的兩張臉龐,劉曼笛忍不住笑了,嘴角勾勒淺淺笑弧,“至少最後這顆星星由我來掛上吧。”不由分說地搶過喬星宇握在手中的星星,她開始攀上梯子。
“老師,小心一點!”
“慢慢來,曼笛,別摔下來了。”
兩個緊張的嗓音同時響起,交錯在一起,卻仍清晰地傳入劉曼笛耳裏。她心一牽,一股難以形容的甜蜜在心海流過。
“別瞧不起我。”她一麵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攀爬,一麵說道,“我好歹也曾經是fbi探員吧。”
關於她為fbi工作這件事,在她住院第三天,喬醒塵來看她時她便找機會告訴他了。在喬星宇的同意下,她選擇誠實地告訴小男孩一切,包括龍門,以及她為了臥底接近他們等等。她盡量委婉而清楚地解釋,但仍然懷疑小男孩是否能聽懂並諒解。事後證明她是多慮了,早熟且聰明的喬醒塵完全地明白,同時也完全地諒解。
“隻要老師是真心地喜歡我,我不介意你當初是為了什麽才接近我。”他微笑,清澈的眼眸跟著有意無意瞥向站在病房一角的喬星宇,仿佛對自己的父親暗示些什麽。
可後者卻動也不動,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或許他仍然沒有原諒她吧。劉曼笛想,忍不住淡淡的傷感。或許他仍然介意著她的身份,以及她當初接近他們的目的。雖然他感激她一次又一次救了醒塵,可終究無法完全信任她。或者說,無法接納她吧。
在他心裏,李紅葉永遠是最重要的,是唯一的!縱然她毫不諱言自己對他的愛,縱然他也不討厭她,終究還是無法坦然接受她。
也罷,就這樣吧。劉曼笛對自己澀澀苦笑,得不到他的愛,得到他的關懷與體貼也足夠了。至少他是關心她的,自從她昏迷醒來後,他對她一直就是那麽無微不至的體貼,那麽細心的嗬護,她滿足了!
這樣就夠了。
她將金色星星掛在聖誕樹頂端,然後出神地凝睇著。
但願這顆象徵光明璀璨的星星,真能為這個家引來喜悅與幸福——
她恍惚地出著神,直到下了工作梯,玉足踏上堅實的地麵,才發現父子倆正怔怔地看著她,神情都是微微困惑的。
黛眉一揚,“怎麽?”
“老師,”喬醒塵首先回神,略帶猶豫地開口,“你剛剛說自己‘曾經’是fbi探員。”
“是啊。”
“但——”
“我辭去工作了。”她淺淺地笑,“上個禮拜遞出了辭呈。”
“老師辭掉了工作?”
“嗯。”她輕輕頷首,“我辭職了。”
“那老師以後仍然可以留下來做我的家教?”
“如果你願意的話。”她柔聲說道。
“如果我願意的話?如果我願意的話?”喬醒塵重複她的話,神情怪異,半晌,小臉驀地綻放無限光亮,興奮的模樣像要當場跳起來,“我當然願意啦!曼笛老師,我怎麽可能不願意呢?你知道我一直希望你留下來!”他高聲叫著,一麵熱情投入她懷裏,雙臂緊緊圈住她柳腰,“老師,留下來!下來做我的家教,留下來陪我。我希望你能永遠留下來!”
“永遠?”她一怔,為這滿含承諾意義的字眼。
“是的,永遠!”
“這……”
她猶疑著,還來不及說些什麽,便聽見喬星宇的嗓音微微尖銳地揚起,“別胡鬧!醒塵。”他斥責兒子,語氣陰沉。“可是爸爸……”
“老師怎麽可能永遠留在這裏?她有自己的家!”
“可是……”喬醒塵鬆開緊緊環抱劉曼笛的雙手,抬頭望向父親,輕輕咬著下唇。
“你不能那麽自私,醒塵,老師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來,不能一輩子都陪著你……”
“可是我願意!”她突如其來截斷了喬星宇對兒子的說教,明眸瞪視著他,充滿挑戰性,“我願意留下來陪著醒塵。”
他蹙眉,“留一輩子?”
“就一輩子!”
他不語,神色陰晴不定。
她忽然受傷了,心髒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敲擊,痛得她喘不過氣來,“原來你連這樣也不願意……”她喃喃,一時之間不曉得錢如何處理自己低落的情緒,隻得匆匆轉身,“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喬星宇瞪著她宛若逃命似地迅速離去的背影,怔然佇立原地,隻覺腦海一片空白。
直到喬醒座清脆的嗓音喚回他怔忡不定的心神,“發什麽呆?爸爸,快追啊!”
他倏地一凜,這才發現劉曼笛的倩影早已消逸於他的視界,他微微一驚,連忙追了上去。
穿過半圓形拱門,來到玄關,他發現她正試圖拉開大門,心髒一緊,“曼笛,別出去,外麵冷啊。”
她不聽,依舊努力想打開門,無奈大門上了兩道鎖,而她又因一時心急慌亂,怎麽也拉不開。
終於,她受不了了,舉起右手恨恨地敲了一下大門,接著將額頭抵在冰涼的門扉上,肩膀無奈地下垂。
見她如此氣憤又失落的模樣,喬星宇的心髒更加怞疼,語音不覺沙啞,“曼笛,別這樣,你聽我說……”
“我不聽,不需要聽。”她搖著頭,語氣鬱悶苦澀,“你不必解釋,我懂。”
“……你懂什麽?”他溫聲問。
她默然不語。
“告訴我你懂得什麽,曼笛。”
“不要逼我……”她悶悶地說,細微柔弱的嗓音讓他又心疼又難過,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伸展雙臂,轉過她的身於,星眸緊緊鎖住她籠著淡淡憂傷的美眸。
“你不懂的,曼笛,”他柔聲說道,輕輕地歎氣,“你不懂的。”
“我懂。”她回凝他,語音雖仍細微,語氣卻是十分堅定的。
但他與她同樣堅定,“不,你不懂。”
“好,如果你一定要如此堅持的話,那你解釋啊。”她仿佛忽然惱怒了,明眸點亮火苗。
“曼笛,我……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曾經對你說了很多話——”他忽地一頓,凝望她,黑眸漫著謎樣的霧。
她心一顫,“你說了什麽?”
“我說我對不起你,說自己無能,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我沒能保護醒塵,三番兩次依賴你救他,我也……”
“不要對我說這些!”她驀然截斷他的話,語音尖銳。
這不是她想聽的,她不想聽他道歉,不想聽他說他對不起她。她不要他的人情,她不要!
“你聽我說完……”
“我不聽!”她激動起來,雙手掩住耳朵,“我不要你跟我道歉,不需要!”
“曼笛,你聽我說!”他驀地低吼,雙手跟著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他。
而後者倔強地回望他,美眸波漣蕩漾。
“你聽好,曼笛,”他放軟了語氣,“我是要跟你道歉,因為我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重傷。”
“你不需要保護我!”
他忍不住歎息,“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
“不懂!”她淩銳地說,顯然仍舊負氣。
“你這……”他凝望她,星眸掠過一道道深沉的輝芒,終於,他像是放棄了,聲吟一聲,以雙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裏,“你究竟要怎麽折磨一個男人才甘心呢?我是要告訴你,我之所以想保護你,之所以責怪自己沒護好你,是因為你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因為我……愛你啊!傻瓜!為什麽你就是聽不懂呢?”
劉曼笛身子一陣激顫,掙紮著想抬起頭來看他,喬星宇卻緊緊圈住她不讓她動。
“別抬頭。”他說,頭歇靠在她左肩上,暖暖的氣息吹拂她耳畔,“別看我。”
“為什麽?”她沙啞地問,語聲被悶在他胸膛裏。
“總之不要看我。”
因為你的臉是紅的嗎?
她想問,卻忍住了,用自己的肩膀去感覺他臉頰的微微灼熱,心底跟著緩緩竄起一道暖流。
“你說……你愛我?”她有些不確定地問。
“嗯。”
“為什麽?”她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不禁拉高嗓音。
“在我察覺的時候,你已經進駐我心房了。在我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懂得為你擔憂、為你傷心了。”他啞聲地說,“知不知道那天你昏迷不醒時,我有多擔心、多害怕?我怕失去你,怕上天又讓我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我好怕……”他停住,擁住她的雙臂更加收緊,“真的承受不了……我不停地對你說話,不停地哀求你……我懇求老天,懇求你,真的怕你就這樣撒手走了!知道嗎?我甚至還拿醒塵來威脅你……”他一頓,語音極度自嘲,“我說醒塵不能沒有你,責問你難道舍得這樣離棄他?其實不能沒有你的人是我,我希望你也同樣舍不得我,不要這樣拋下我……我那麽絕情地趕你離開喬家,卻又不希望你恨我,希望你還愛我,我……簡直莫名其妙!”
“別說了,星宇,別說了。”聽著他宇宇句句的自責與自嘲,她滿腔柔情與不忍,又是詫異又是感動,又是驚喜又是傷感,禁不住輕輕歎息,鼻尖一酸。
“不,你讓我說完。”他仍堅持繼續傾訴,“後來你醒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以為自己來不及說再見了。”她替他接下去,語音恍惚。
“……你知道我那時有多高興嗎?我高興你終於還是平安醒來了,可又傷感你說的那句話。你連在臨死前都想到我,都想著希望能與我告別,而我之前卻對你如此無情,我……真的對不起你,怎還能有臉奢求你還愛我,還願意留在我身邊?”他深深歎息,“我不敢再問你對我的感覺,而你也絕口不提。”
“我不提,是因為我以為你不可能愛我。”她深情地低聲道。
“而我以為你不提,是因為你已不再愛我。”他回應她,同樣深情。
她呼吸一窒,再忍受不住內心的強烈震顫,掙紮著抬起頭來,泛著淚霧的美眸深深地凝睇他。
他亦深深回凝她,“我一直不敢開口問你現在的想法,直到你今天……你說你辭去了fbi的工作,說要留下來當醒塵的家教,我才敢允許自己重新抱持一線希望。可當醒塵問你願不願意永遠留下來,我見到了你的猶豫,所以我想,也許你並不願意……”
“我不是不願意,我是怕你不願意!”
他微微一笑,伸手撫上她勾上淡淡粉紅的玉頰,“我現在知道了。”語氣蘊含著無限疼寵與憐惜。
她感受到了,珠波終於承受不住這劇烈的震撼而墜落,“你真的愛我?”
“真的。”
“可是……那紅葉呢?”她顫聲問,由著珠淚滑過麵頰,“你說……你不是說過她……永遠是最特別的?我以為你不可能會再愛上第二個女人……”
“我也曾經以為自己不可能再愛第二次——”他低啞地說,“但,就是愛了。我不敢相信,不願承認,憎恨自己背叛了對紅葉的誓言……但愛要來,是誰也擋不住的。”
天!好美的一段話,如此真誠,又如此動人!這些……真是針對她的嗎?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幸運!她無言了,隻能癡癡地、癡癡地凝睇著他。
而他亦深深回凝她,好一會兒,忽地抬起左手,卸下一直戴在腕上的名貴鑽表。
她詫異他的動作,“星宇?”
“我想,醒塵教訓得對,我不能永遠活在過去。”他說,紅潤的唇角微微一彎。
“你不戴這表了?”
“不戴了。”
“可是那是她送給你的……”
“我會一輩子珍藏。”他真誠地說,“一輩子,隻是,我再也不會將它戴在腕上了。”
“你……”她心髒一緊,這一刻才真正相信他真的愛上自己了。他真的愛她,真的愛她!
“曼笛,我愛你。”他低低地說,凝望她的湛眸滿蘊深情,“你是……值得愛的。”最後一句他是用拉丁文說的,在拉丁語匯裏,mandy這個名字含有“值得愛”的意義。
她自然聽懂了,感動莫名,玉手同樣也撫上他的頰,朦朧而夢幻地睞他,“你不怕紅葉怪你嗎?”
他閉眸,半晌不語,陷入深深沉思。
她屏著氣息等待,這一刻,心跳狂亂得恍若萬馬奔騰,怕他開口,可更怕他永不開口。
終於,喬星宇還是開口了,嗓音輕輕柔柔,“她不會的。即使她會,就當我欠她吧。因為我已愛上了你,不可自拔……”他望她,再度保保歎息,“如果這是罪,就由我來擔吧。”
“由我們兩個來擔,我們一起!”她激動地說,淚水成串墜落。
“是的,我們一起。”他微笑,展袖替她拭去淚水,“這一生,讓我們一起攜手,迎日出、送日落……”
“還有,數遍天上每一顆星星。”她同樣回他一抹清淺甜笑。
他望她,黑眸灑落星光點點,仿佛驚異於她接口的許諾,又像感動非常,默然了好一會兒,才啞聲問道:“你知道我們現在站在哪裏嗎?”
他突如其來卻又若有保意的詢問令她一怔,“哪裏?”
“槲寄生下。”他說,星眸掠過一絲類似惡作劇的光芒。
“槲寄生?”她驀地揚眸,果然見到門邊懸掛著一串小小的綠色植物,俏臉一紅。
見她如此羞澀的模樣,他忽地笑了,喉間滾出爽朗笑聲,蘊含著淡淡自得的況味。
他笑得那麽狂妄,她真該瞪他一眼以示抗議的,可她所有神智卻都因為這難得聽聞的笑聲而恍惚了,怔忡不定。
他笑了,他竟笑了!
她還是第一回聽他笑呢,他原來——也會笑!
是她讓他笑的嗎?是她逗得他如此開心嗎?那她不介意的,不介意他因為嘲弄自己而如此開懷,她隻要他笑,隻要他笑……
“根據習俗,我有權利在這裏吻你。”她聽著他大聲笑著宣布,接著毫不客氣地俯下頭,深深吻她。
她沒有抗拒,由他深深地吻,深深地占領她的心——
兩人吻得渾然忘我,絲毫沒注意到一旁一直有個悄然躲著的小男孩,偷偷瞧著他們。
那是喬醒塵,他望著兩人擁吻的這一幕,小臉浮上淡淡甜甜的微笑。
他想,他不需要再一直掛念著放在聖誕樹下那一堆爸爸老師、叔叔阿姨送他的禮物,一心期盼著明天一早拆禮物的時候來臨了。
因為他現在就已經能確認他總算得到心中一直最渴望的禮物,一份最美、最好的禮物——
一對彼此相愛且疼愛他的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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