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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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行僧的生活對行續而言,是和自小以來的富裕環境大不相同。/om\\
    雖然辛苦,但她相當自锝其樂。她向來如此——在別人眼中無論多無趣、多困乏的事件,她總有方法讓自己從中獲得樂趣。
    她是家中惟一的孩子。不,應該這樣說,如果她那二個失蹤數十年的雙生哥哥沒回來的話。
    從她懂事以來,家中長者就為了她未曾謀麵的失蹤兄長而鬱鬱寡歡,終日盼呀念的也是那二個家中長孫的下落。她成了他們眼中的隱形人,原因無他,因為她是無法傳承家業的女娃。
    刻意的冷落養成了她即使獨處也能為自己找到一大堆的事情來讓自己不無聊,也能忽略掉自己不受重視的事實。
    所以她一直是快樂的,以她自己的方式。
    習慣性地撫上鬢頰邊的青絲,卻老是忘了早在數月之前她便揚刀斷去了烏溜頭發,出了家……對一名二十來歲的妙齡姑娘來說,真是個大膽的決定嗬。
    她不由得稱讚自己。
    她喜歡嚐試各種事物,喜歡從其中發覺迥異於淡然生活間的獨特感受,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苦行僧的生活對她而言是新奇及有趣的。
    她順著白眉師父所言,不斷向東而走,大陽升起的地方。
    白天化緣、念經文,夜晚便看她行至所處,遇民房便求助民家,遇荒野便露宿,她相當隨遇而安。
    “小師父,再過去就是猛虎山了,夜晚您還是別往山上去,那有土匪呢。”一名美婦人交給她化緣的食物,也不忘擔心地叮嚀。
    “那邊是東邊吧?”她謝過婦人後,也回問道。
    “是。”
    “那無妨,我正要朝東而去。感謝施主,阿彌陀佛。”她傾身微揖,心情是極度喜悅。不知為何原故,行續在上山的路途中並未遇見任何一位匪徒,讓她產生些微的失望——她還以為自己能擁有感化匪徒的太好機會呢。
    步行數刻之後,行續發現了一間破廟,也是她今晚的安身之處。
    “打擾了。”她對著早已破損的佛像笑道。整理好滿地雜草,她脫下外褂平鋪好,一股腦坐定後,從布包裏取出佛經開始做晚課,直到三更才讓自己睡下。
    五更天左右,寧靜的廟外傳來微微聲響。是樹葉互擊的聲音。
    向來淺眠的她撐起身子,一條黑影自窗前快速閃過。
    錯覺嗎?行續披上外褂,走至窗邊,回應她的隻有夜間鳴叫的昆蟲。她才回過身,一隻比她臉蛋還要巨大的手掌捂上她的檀口。
    掌心混雜著數種味道——有草間的清香、濃烈的老酒味、握劍的汗味及……血腥味!
    行續定下心來,曙光向上飄移。她看到了一隻熊。一隻巨大的黑熊!
    “小尼姑!不要叫!”石炎官沒有發現她探索的眼光,卻千篇一律叫肉票不要開口。
    原來不是熊,而是長得像熊的男人。他的臉上有一大半是濃密黑胡。隻露出一對霸道又凶惡的眼。
    “你受傷了。”她提醒著他。因為他滿身的血都擦在她的外褂上。
    “閉嘴。”石炎官丟下她,眼光依舊落在破廟外。
    “你被迫殺?”
    石炎官沒有回答她,隻是咒罵數聲,坐在離她十步之側。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事實證明不聽青魈言,同樣是會吃大虧。他就是太過鐵齒,仗持著自個的傲人武藝,妄想與成千上萬的土匪作戰,結果一跳進土匪圈裏,亂棍打來,他還不是照樣抱頭鼠竄、好不狼狽,真是汙了他閻王門武判官的威名——可見高超的武藝仍敵不過雜亂無章的拳腳攻擊。
    他扯開自己的衣物,為自己包紮著傷口。數十道的傷口在他黝黑的肌肉之上,汩汩溢出鮮血,這還不是最嚴重的。他體內的毒氣正蠢蠢欲動地侵略奇筋八脈,難怪在緊急時刻,他竟然擠不出半絲內力來震散眾家土匪們,才落得過街老鼠的下場……
    連他這種僅僅身中點滴劇毒就無法使盡全力,更遑論是老大那一身傲骨?
    光憑白無常一個妙齡姑娘,能抵擋龍姓捕頭的追緝,並護著老大平安嗎?
    思及此,石炎官不由得開始擔心。
    行續凝視著行動不便的大黑熊,吃力而笨重地為自己料理著。
    在第十次試著纏繞傷口失敗後,火氣正旺的石炎官朝她大吼道:“小尼姑!你不會過來幫忙呀?!”
    “你是土匪?”她問了句不搭軋的話,她早就耳聞猛虎山上多土匪,而眼前的大黑熊完完全全符合“土匪”的外在美。
    “土匪又怎麽樣?!出家人不是什麽人都救?!你的慈悲心呢?!快點過來!”熊吼陣陣穿刺她脆弱的耳膜。
    行續打量著他,隨即搖搖頭:“我救了你,就是危害世人。”她從布包中再度取出佛經:“不過,我可以在你往生之後為你超渡。”
    “超的頭啦!你這算啥出家人!你還俗算了!”石炎官見她完全無意為他包紮,隻好重頭再來。他一邊咒罵一邊動手:“該死的小尼姑!該死的爛破布!該死的劇毒!該死的五大寨!還有這該死的傷口!”
    行續睨著不斷“造口業”的大黑熊,突地也不知他是否因失血過多,抑或毒性發作而開始搖搖欲墜。
    行續看著他往一旁倒去,衝上前想穩住他的身子:“你……你別昏呀——喂……大黑熊!”但仍是遲了一步,他的頭重重撞擊到石板,一動也不動。
    該不會是——
    行續伸出食指探向他的鼻間。
    “好在還沒忘了呼吸。我還沒學到哪一篇是超渡用的經文呢……”
    看著他尚流血不止的傷口及慘白中仍帶青紫的唇瓣,行續遲疑了。
    她緩緩抬頭看向破損的菩薩像,手中轉動著佛珠:
    “我該救他嗎?”
    不動的石像上掛著慈悲的笑容。
    行續也跟著笑了。
    ***
    噢——該死!他全身上下都在叫著痛!
    石炎官睜開眼,發現自己仍然處在昨夜蔽身的破廟內。渾身上下的傷口已安安穩穩地包紮好,隻是頭部傳來陣陣欲裂的痛楚……他不記得他有傷到頭呀!
    環視四周,昨夜那個不願救他的壞心小尼姑蜷臥在草堆間,仍在安眠中,像頭小貓似的喵嗚細細地打著呼。
    口是心非。他身上的傷一定是她包的,出家人就是出家人,心腸軟得很。
    他坐在她身旁,直到現在,他才好好看清小尼姑的長相。
    驚豔。這是他腦中閃過的惟一詞匯。這小尼姑有張絕世的容顏。
    “真是浪費。這麽美的妞兒竟然是尼姑。”他摸摸她光禿的頭頂,微刺的觸感令他輕笑起來。
    行續張開眸子,映入簾間的是昨天那頭大黑熊。兩人對望著。
    “阿彌陀佛。”她首先打破沉默,卻是句詭異的開頭。
    他縮回自己的手,厭惡地皺皺眉,她在提醒他——她是出家人。
    “你幹什麽出家,”他沒好氣地問。
    “那你幹什麽當土匪?”
    “關你屁事!”他粗魯回道。發現小尼姑以眼神告訴他——這四個字也是我給你的答案。
    這小尼姑不但漂亮,還是隻聰明的小狐狸。
    “你叫什麽名字?”
    “法號行續。”
    “我要知道你的閨名!”
    “我是出家人,隻有法號。”行續回答得理所當然。
    石炎官不屑地撤撤嘴。
    行續動手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準備繼續動身,完成師父的考驗。她拂去灰色袈裟上的草屑,皺起細眉瞧見衣裳右側染汙的血跡——來自於大黑熊。
    “弄髒了。”她喃喃自語:“還好沒沾到這抹流蘇。”灰暗的袈裟左側掛著一抹丹紅的流蘇,顯得格格不入。
    嘈雜的聲音從遠而近,行續瞥向他,瞧著他一臉不置可否的模樣。
    “你不逃嗎,說不定是昨夜追殺你的人。”她好奇地問。
    “你擔心我嗎?”石炎官回她一個笑。
    “我擔心會看到死人的模樣。”
    他怒眉橫豎,咬牙切齒。
    “四爺!”青魈首先閃入破廟內,“太好了,您沒事。兄弟們,人在這裏!”他朝外喚了聲,不消片刻,破廟內湧入大批土匪。
    “四爺——大夥找了您一夜。”
    “您沒事吧?”
    大夥東一句西一句,幾乎要掀了廟頂。
    “我就告訴你別逞強,瞧,被打成豬頭了吧。”青魈率先發難。暴動發生的同時,他正被另一群土匪架住痛毆,所以無法即時拯救石炎官。
    “你以為你現在的臉比我好看嗎?”石炎官輕哼。若非青魈的嗓音具有獨特的特征,他可認不得眼前頂著兩團大饅頭的家夥是誰。
    “先回山寨去治傷吧。”魯鏤範朝兩隻豬頭提議。
    點頭,青魈撐起石炎官的身軀。
    “傷還不打緊,我的毒恐怕就麻煩了。”石炎官試圖穩住骨血內一的翻騰,“對了,五大山寨的家夥們呢?”
    “五大山寨的人馬暫時退了,但他們撂下狠話還會再來。”青魈回答。
    “正好,我這一肚子窩囊氣發泄無門,既然對方不知死活訂下下回幹架時間,我當然奉陪到底!”
    “萬一又碰上今天的情況,別說要發窩囊氣,就怕您又被打得不成人形。”
    “死青魈,嘴越來越賤!”一拳爆栗賞過去。
    “哎喲——”
    就在眾人準備魚貫而出時,魯鏤範發現了始終靜靜站在一旁的小尼姑。
    “四爺,那位是?”他也跟著青魈一樣稱呼石炎官為四爺,還挺順口呢。
    差點忘了她。
    他可沒忘記她昨夜見死不救的樣子——雖然後來還是救了他啦。
    “把她帶回山寨。”
    “我不要。”行續沒有很激烈反應,隻淡淡道:“你不可以這樣不講理。”
    男人朝她露出個惡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齒在滿是毛發的臉上特別刺目:
    “你忘了我是‘土匪’嗎?小尼姑,你、現、在、被、綁、架、了!”
    ***
    在知道黑熊男人的山寨是在森林的東方後,行續沒有多大反抗,因為她的目標就是往東不斷而行。老師父既然指示她這個方向,一定是有任務須由她來完成,或許正是拯救這群土匪窩的迷途羔羊。
    位於深山中的土匪窩就是幾棟以粗木架起來的屋子,看起來相當簡陋,也談不上任何土匪窩該有的霸氣。她被帶到大廳時,眼光還不停掃瞄著內部的擺飾。清一色的木壁上掛滿了各類的猛獸皮毛,首座上的椅上披著一張漂亮的老虎皮。
    行續皺起眉,與虎皮上猶存的虎頭四目相對,她舉起手,喃喃道:“阿彌陀佛。”她感歎著這隻可憐的虎兒,死了還被拿來當墊背的,真沒尊嚴……
    “慈悲心?”嘲笑的聲音落在她身後。石炎官靠在柱邊。
    行續聳聳肩。
    土匪夥伴開始在大廳上布起菜,正好,她也餓了。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別客氣。”石炎官撕下烤雞腿送入口中,語氣中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成分。
    看著眼前一道道葷食,行續舉起箸。不刻意挑開肉類,她吞食著盤內混雜的野菜。
    “出家人可以吃炒了肉的菜?”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小尼姑倔強不吃的模樣,想不到她還吃得挺高興的。
    行續再次聳聳纖肩。
    “吃菜不配酒就不來勁了!青魈,上酒!”他交代道。
    行續桌前也放置了一碗滿滿的陳年老酒。她看著石炎官,從他眼中明白——他想看著她出糗。
    行續捧起碗咕嚕嚕地大飲一口。
    “你這個小尼姑葷酒不忌?!”
    “我渴了。”她輕吐三個字,解釋自己的舉動。
    “假尼姑。”他不滿地批評道。她隻有那顆光頭像個出家人!
    “出家人不飲酒是因為怕酒後亂性,失了出家人該有的舉止,我不排斥喝酒是因為我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我絕對不會酒後失態。”
    他挑起眉,擺明不相信她。
    “你的酒量當真這麽好?”口氣輕浮得很。
    “千碗不醉。”她所謂的“碗”,可是那種裝熱湯的大碗。
    “好!我就和你拚酒!青魈,拿酒來。”敢在他這個喝酒如喝水的酒仙麵前說自己的酒量好?他非挫挫她的銳氣不可。
    數十壇的好酒積在兩人桌前,石炎官挑釁道:“咱們來瞧瞧誰才是真的千碗不醉!”
    “我要用小碗喝。”行續看著他將酒壇子舉到嘴邊,粗魯地牛飲。她拿著小碗,才不要像他那種難看喝。反正他們比的是酒量,又不是喝酒的遣度。
    不到半刻,石炎官已經讓五壇酒見底,行續還在慢慢地品嚐著。兩人的差距整整有三壇半。
    即使是急餓鬼,在喝了五大壇的酒之後也早巳撐飽,而這二個人還是自顧自地喝著。石炎官的速度明顯慢下來,就連舉起酒壇的模樣也產生了六分醉意。行續以優雅的動作,緩慢卻不斷。
    一刻過去,行續已經和石炎官一樣喝完第八壇的老酒。
    “四爺,您別喝了,您的傷……”青魈試圖阻止,卻被熊掌隔開。
    “少……少-嗦……”
    這個小尼姑——酒量真不是……普通的好……
    石炎官硬撐著,混沌的腦中隻閃過這句話,他瞥向行續。行續正放下手中的酒碗,笑盈盈地回視他。他噗通一聲,醉倒在桌前。
    土匪窩中響起一片驚歎及掌聲,為了行續的好酒量而生的。
    行續拍拍微突的小腹,看著滿桌未吃完的葷菜,有些歉然。
    “對不住,我喝飽了。這些菜可能要麻煩你們吃完,否則浪費的話,會遭天譴的。”她對著土匪窩的兄弟們道。
    “你,還沒醉?”青魈探問。
    行續眨眨眼,除了俏臉染上一層紅灩胭脂外,眼瞳清靈得不像話:“你說呢?”
    ***——
    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天旋地轉中,石炎官被連續的聲響給吵醒,他怒瞠雙目,暴躁地跳下床,直直往噪音來源處狂奔。
    石炎官一腳踢開木門,裏麵的凶手緩緩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製造噪音。
    “你七早八早在那敲個什麽勁?!你知不知道現在是睡覺時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如果睡眠不足是會暴斃而亡?!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報官捉你這個噪音製造者?!”他越吼越大聲,渾然不覺自己也歸類為噪音的一種。
    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凶手——行續,停下了手邊敲擊的動作,不是因為被痛罵而收斂,是她的經文正巧念完。她收好經文才站起身,石炎官瞥見她方才拿來當噪音凶器的正是掛在牆上當擺飾的木製骷顱頭,與她那張清純可人的麵容形成一種詫異的畫麵。
    “假尼姑。”這是他第二次這麽說她。
    行續看著他,對他的評價不予置否。
    “你們山寨再過去的東邊是什麽地方?”她發問。
    “斷崖。”石炎官坐在木椅上,可憐的木椅承受著壯碩無比的身軀,看來岌岌可危。仿佛一搖晃就會四分五裂。
    行續同情地看著木椅一眼才緩緩消化了方才他說的話。
    斷崖?師父是要她往斷崖跳嗎?絕豔的小臉蛋輕皺著,細細地聲吟了聲。
    扇貝似的長睫微微扇動,未施朱紅的唇瓣輕噘——雖然少了頂上青絲的陪襯裝飾,這個小尼姑仍美得驚人。
    “你有沒有考慮還俗?”石炎官突然問道。他還是覺得她當尼姑大過暴殄天物。
    “考慮還俗我就不會出家。”
    “你是受了什麽打擊?你才幾歲就想出家?是被男人拋棄嗎?”
    “你是受了什麽打擊?你才多大就當土匪?是被女人玩弄嗎?”行續臉上毫無表情,淡諷地回了他相似的問句。
    石炎官冷瞪著她,這個小尼姑——每次和她說不上五句話,他就有發火的衝動!
    “你葷酒不忌、口無遮攔、心腸歹毒——你哪一點像尼姑?!”
    行續又聳聳肩,仿佛是她的招牌動作。
    “我清心寡欲、不打誑語、善良無求——我哪一點不像尼姑?”她反問。
    炙怒的火炎在他眼底焚燒,熊掌握了又鬆,鬆了又握。
    不行!他的毒還沒解幹淨,千萬別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尼姑而動了真氣,萬一毒性再發作,他多慪呀!忍住、千萬要忍住!
    況且這個小尼姑是他自作孽綁架回寨裏的——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突地心血來潮,綁了個毫無用處的尼姑……
    行續猶不自覺身後石炎官的掙紮忖量,兀自起身倒茶,潤潤自己念了整個早晨經文而幹涸的嘴。
    “你方才為什麽要詢問東方是何處?”石炎官總算說服體內暴躁因子,強牽起笑顏。
    “因為我師父的交代。”行續轉過身,瞧見他扭曲變形的五官,大退一步,“你……你很痛嗎?”
    “痛,不會呀。”他的傷口都包紮完畢,何來痛楚?
    “那你幹啥把臉皺成一顆包子,還是被人一拳打扁的那種。”透過重重密林似的黑胡,她瞧見鑲掛在石炎官臉上的駭人表情。
    “我在笑。”石炎官仍是心平氣和。
    “你……在笑?”最後一個字尾足足拉高三倍。
    “對!”熊嘴仍是咧著,隻不過由笑意變成了咬牙。
    行續露出好抱歉又好同情的眼神:“你竟然連該怎麽笑都不會,土匪一定得維持凶神惡煞的表情嗎?”小巧柔荑滑上茂盛胡叢,接近更深處的皮肉禁地,“沒有人教過你笑嗎?”好可憐……
    兩指戳向石炎官僵硬的雙頰,使勁朝上頂,企圖軟化石棱臉龐,並讓他學習唇角上揚輕笑的簡單動作。
    這女人!不教訓她,她倒得寸進尺——
    “泥……唔……要……太……鍋……分……”短短一句“你不要太過分”在她指掌柔擰間嚴重走調。
    “別客氣,笑一個。”行續聽不懂荒腔走板的熊言熊語,仍玩得開心。此情此景正類似於鮮嫩可口的小白兔不知死活地玩弄大黑熊的厚皮,冒著腦袋瓜被一口吞下的重大危機,隻希望大黑熊露出淺笑。
    結果大黑熊沒笑,小白兔反倒笑得咯咯有聲。
    石炎官不清楚大黑熊遇上可口小白兔會有怎生的反應,但此時他竟然覺得眼前樂不可支的小尼姑……看起來好美味……
    即使她一身素雅、即使她毫無危機意識、即使她笑容並未包含任何媚態勾引,輕淺的檀木薰香仍令人產生遐想。
    趁著她微冷的玉指在黑胡間嬉遊,無暇分心,石炎官的雙手也不空閑地滑上她線條優美的光禿小腦袋柔搓。
    是尼姑呢……
    但又何妨?他總會有辦法讓她擺脫這麻煩的身分——石炎官打定主意。
    看著石炎官相當受教地牽動兩團硬石般的臉部線條,行續突地輕叫:“啊!笑了。”爾後,輕頓:“我明白了——”
    石炎官的臉部肌肉正與玩弄其上的指尖奮戰。
    “明白什麽?”
    行續笑了,是透徹的明了。
    “我明白我師父交代我朝東方而行的用意。”
    “喔?”
    扳弄兩頰的指尖並攏,緩緩朝他臉部正中央移動,不偏不倚地壓點在高挺的鼻尖上。
    “他要我來救贖你這隻迷途大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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