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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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顏色好不好看?”
    “嗯……不錯,可是……”她根本看不到呀……所以回答“不錯”,有說謊的嫌疑。/om\\
    “再加一點淡淡的銀色好了,十指會變得很漂亮。”唐若穀執著葉子蔻的手指,心情不錯的替她擦指甲油,等一下再替她做指甲彩繪。
    “擦指甲油很不方便工作呀……雖然我現在還在醫院不用上工……可是包成這樣在擦指甲油也很奇怪……”她還是包得密不通風,還是隻有一張嘴在紗布外嘟嘟囔囔,就算手指腳趾全擦上美麗的顏色,也襯托不出來什麽美感。
    “拆掉紗布之後就很合適了。”唐若穀擦完右手最後一根小拇指,輕輕替她吹幹。
    “……今天,有警察到醫院來找我。”葉子蔻看不見唐若穀已經注視她好久,也早發覺她欲言又止的別扭,還在猜測她要多久才會將話題導向這裏。
    “然後?”換左手,繼續擦,他喜歡看到她手指染上淡淡而健康的色澤。
    “他跟我說了你們去我家抓我爸爸和阿姨的事情……”
    “是呀,我不知道怎麽處理家庭暴力,所以隻好求助於警察羅。”唐若穀避重就輕,讓自己說起話來的聲調好無辜。
    幸好她現在雙眼被包裹起來,看不到他笑起來有多冷。
    “我不想告我爸爸……”她想握緊手掌,那是她每次一緊張就必犯的毛病,但這一回,她收緊了指節,也將他的手一並握著。“我不能告他,我家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要養……他不能坐牢……”
    她聽到警察跟她解釋一大堆他們能提供的幫助,她心慌得根本聽不下任何一條法規,隻是不斷搖頭,警察問她父親是否有毆打她的事實,她搖頭;問她是否要申請保護令,她還是搖頭。
    “蔻子,他必須知道,他無權這樣傷害你。”
    “他不是故意的……他覺得孩子是他生、他養的,他當然可以做處置……”
    “對,所以現在法律將會教育他,孩子不是他的私有財產,暴力打人就是不對。”唐若穀知道要對葉子蔻洗腦成功,不是三天兩天的簡單事,沒關係,他有半年的時間。
    葉子蔻咬了咬露在紗布外的唇辦,那絕對是苦惱的表現。
    “警察說,六個月後就喪失提告的權利了……過六個月,就告不成了。”
    “是呀,所以要好好把握。”他想的,和她打算的完全相反。
    他要把握這六個月告人,她卻巴不得這六個月快快過去,權利馬上喪失。
    她明白他想替她出氣,可是她有她的難處。
    “……也許你會認為被害人不應該替加害人尋找任何理由,如果放任我爸,以後他要是再動手,我就等於是活該,是我自己選擇讓他毆打上癮,讓他以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傷我,是天經地義的父權,可是……你要我怎麽去告他?他是我父親,即使他的方式不對,他都還是我父親,在這一點上麵,我沒辦法狠下心來……”
    這往往就是被害人最可悲的地方。
    心軟、同情、感同身受、無法大義滅親,讓他們一次又一次替加害人尋找合理的借口,或是屈服於現實層麵之下。
    唐若穀從床邊的椅子上換坐到她床邊,雙手還是捧著她的十指,不讓她弄糊末幹的指甲油。
    “我本來是打算,在告訴期間的六個月之內把你娶進門,然後仗著我是你丈夫的身分,對他們提出重傷害罪,而且絕不私下和解。”他笑著,將他的陰謀說給她知道。
    他到現在還是打這個主意,想娶她,不全是為了握有六個月的訴訟期,是因為他要光明正大帶她離開那個家,要擁有她,要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瞧見她,要……愛她。
    “這……”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點頭,我沒有權利對他們提出告訴,在這整件事情裏,我根本什麽都不是,就算我找了再多的資料、聘了更好的律師,隻要你搖個頭,一切都是做白工。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的決定,我有什麽資格左右你?我隻能將我的意見說出來供你參考,如果半年之內,你還是不告他們,那麽也不過就是告訴期間結束,你的決定,不用問過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覺得,我有必要得到你的認同……”
    “不需要的,蔻子。”
    “需要!”這兩字吼得有些大聲,她發覺自己的失態,捂住了嘴,還好她臉上其他表情都還藏在紗布後頭,否則他就會看到她滿臉窘紅。“我……想要你的認同……認同我的想法……雖然你可能會覺得這件事情我應該全權作主,但是我希望能說服你……就算是在半年裏結婚……也能同意我的作法……”最後兩句幾乎囁嚅到完全沒發出聲音,她當然是以假設的口吻在說的……
    她沒看到,唐若穀撐著下顎,傾貼向她,右耳根本就隻距離她的嘴邊不到一公分,將她每句每宇都聽得好清楚。
    他滿足了。
    她重視他的想法和感受,需要他的認同,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她大可不理睬他,或是一句:“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來打發他。
    那麽他也會回饋他的在乎。
    如果她希望他能認同她的想法,那麽他會,更認同她的作法——放棄告訴,但這是他最高的容忍限度。
    還好……那時有賞太上皇狠狠一拳,否則就虧大了。
    “蔻子,為什麽?因為我很重要嗎?”明明已經知道她的心意,他還是想拐她親口說出來。
    葉子蔻這才發現他的氣息離她這麽近,想退開,他又貼靠過來。
    “蔻子,說話呀?”
    他故意的!
    她嗅到他的呼吸,感覺到他溫暖的唇,但他沒有吻她,隻是唇辦沾著唇瓣,在她唇上流連。
    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就像隻鴕鳥縮到地洞裏去抖抖抖,不知該怎麽反應,但是現在她不一樣了。
    是他養壞了她。
    “對,很重要。”葉於蔻說話時,正如他所願的一張一合含住他的嘴唇,“我以為我變得勇敢,可是我發現,我的勇氣是你給我的,有你在的地方,我才勇敢得起來,否則,我什麽都做不好,一點也不勇敢……我知道你要的勇敢不是這麽狹隘,但目前為止,我隻能做到這種地步,我會再加油,兩年、三年、五年、十年……我都不會放棄。”
    她緩慢而細微地說道,所有的聲音都喂進他嘴裏。
    “如果我要的勇敢讓你被打成這樣,也許……你不要這麽勇敢才好。”唐若穀貼著她的唇回道。
    他後悔了,真的,他在這一刻有多痛恨自己推手的身分,他用嘴說希望她勇敢,她卻必須用行動去實現,所有的後果都是她率先承受,他要的不是她為了勇敢而受傷,這樣的勇敢,代價太大了……
    他寧願她的勇氣隻要用來愛他就足夠,至於其他時候的懦弱都無妨。
    “不是,我相信鼓足勇氣是好事……隻是要挑時間、地點和對象用。”
    “噢?例如?”
    “時間,現在:地點,這裏;對象,你。”如她剛剛說的,他是她的勇氣來源。
    “然後呢?鼓足了勇氣,想對我做什麽?”壓倒他嗎?床也有了,他很歡迎噢。
    想做什麽?她好早好早以前就想好了呀,但當初想摸摸他的發、碰碰他的手的小願望,一直放大、一直放大,成長的速度連她都無法控製……
    不單單勇氣可以培養,連貪心也一樣。
    葉子蔻深呼吸,羞怯但更堅定的笑容成為她臉上最搶眼的點綴。
    “……鼓起勇氣,說愛你。”
    “不要。”
    唐若穀聽完立刻拒絕,葉子蔻整個人怔仲一震,沒料到他會拒絕……而且拒絕得毫不留情。
    是因為她之前無情的拒絕他,所以他懷恨在心,不想接受她遲來的愛意?
    還是他已經不喜歡這樣的她?
    是因為她很膽小的接受了父親的暴行,又堅持不對父親提出告訴?
    還是她的行為讓他不悅……
    再不然,就是她這次的表現,讓他將勇氣表上的得分全數歸零,所以她沒有資格再得到任何鼓勵……
    在她開始胡思亂想,眼部紗布逐漸泛開兩窪濕濡之際,唐若穀扶著她顫抖不已的臂膀,貼著被淚浸濕的白紗布說:
    “不過,如果你邊吻我,邊再說一次的話,我會答應噢。”
    說完,他主動送上唇,體貼她現在雙眼的不方便。
    葉子蔻的心情彷佛一會兒被推入冰窖,一會兒又被置於火堆,冷熱交替,起伏的速度讓她有片刻無所適從。
    可是,即使不用看到他的表情,隻要聽到他的聲音,就聽得出來他現在笑得多開心、多像個恃寵而驕的貪心孩子……
    是,遵命。
    幾個星期後,終於到了葉於蔻拆紗布的日子。
    唐若穀霸占著葉子蔻正對麵的位置,以妨礙主治醫師為己任,死也不肯滾讓到角落去等唐虛懷處理完她整臉的紗布繃帶。
    “如果拆下來……臉還是歪的怎麽辦?”雖然葉子蔻不太在乎自己外貌構不構得上好看,但是想到以後也許必須看到自己凹陷下去的鼻子,或是兩邊無法再對稱的顴骨,她的心情還是好複雜,即使做了好幾天的心理準備,仍是無法樂觀接受。
    “如果還是歪的,我替你再動一次刀,不過,會歪的原因一定是你的‘複健’做得太早也太勤勞,骨頭都還沒定位,就一直勞動它,難道你們不知道舌吻要用到臉上很多部分嗎?”唐虛懷最討厭不合作的病患,但是看在始作俑者也算了自己弟弟一份,當然不好多加苛責。
    葉子蔻打著哆嗦,心裏湧起滿滿的不安和陰霾。
    “你不要再嚇她了,憑你的技術,還會有整失敗的案例嗎?”唐若穀對於自己哥哥惡劣的性子已經免疫,不過葉子蔻可禁不起這種嚇法。
    “有呀,不就那個哭著跑出去的女孩嗎?”
    “你……你整壞過一個女孩的臉?!還、還害她哭著跑出去?”葉子蔻越聽越害怕,幾乎想一輩子包著紗布過活,也不要拆下紗布後看到底下扭曲變形的五官。
    “不知道你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哭著跑掉的人噢?”唐虛懷興奮期待地說。失敗的經驗太少,讓他覺得很新鮮。
    “你最好發揮心理醫生的專業和道德,安撫病患的恐懼。”唐若穀告誡他。
    “我現在是整型外科醫生,不懂心理那一套。”不然他當牙醫時還去研究病患的淋巴腺嗎?當然是何時該扮演什麽角色就是什麽角色。
    “他、他不是專業的整型醫師嗎?”葉子蔻吞咽著唾液。
    “他是一間綜合醫院,隻要是你念得出來的科別,他頭上都正好掛著那塊招牌。小兒科、內科、外科、牙科、眼科、皮膚科,泌尿科、家醫科、婦產科、耳鼻喉科,骨科、精神科——一個人從頭到腳的毛病他都差不多包辦了。”
    “……媵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為什麽?!為什麽在這麽緊張的時候,她腦中會閃過這句意指技能雖多卻不精的經典名言?!唐虛懷樣樣都學,會不會樣樣都隻懂皮毛?
    “我是剩蛇還是梧鼠,拆下紗布你就知道了。”
    唐虛懷刀起刀落,唰唰兩聲,葉子蔻便覺眼睛一亮,眼瞼外頭的紗布整個敞散開來,她還沒適應好久違的光線,卻先聽到唐若穀的怞息。
    “你是梧鼠!絕對是梧鼠!”唐若穀低咒。
    “咦?你不喜歡嗎?”唐虛懷無辜地問,一隻手悄悄去拿口袋裏的針筒,以防唐若穀抓狂起來,他好馬上賞他一針鎮定劑以求平安脫身。
    “你把她弄成什麽樣子了?!”
    毀……毀容了嗎?
    葉子蔻低著頭想,不然唐若穀的反應為什麽這麽激動?
    大概……是連他高超的化妝技巧也補救不了的慘狀吧……
    以前她就不美,現在更慘嗎?
    聽唐若穀的口氣,應該真的很淒慘……
    葉子蔻張開眼,看見唐若穀和唐虛懷在診療室裏一句吠來又一句吠去。
    “沒關係啦……反正我本來就沒特別漂亮,比較不會那麽難過……”她想插嘴,但是找不到任何空隙。
    “你把她那雙可愛的單眼皮還來!”
    咦?
    “還有那個扁扁垮垮的鼻子!”
    唔?
    “還有圓圓短短的下巴!”
    呀?
    “還有那對不平整又歪得很俏皮的小虎牙!”
    呃……原來他是這樣看待她的……
    “喂喂喂,我免費把她整得這麽漂亮,你還嫌呀?”韓國級超完美專業整型技巧全數發揮出來,他這個醫生驕傲滿意的不得了。
    他隻是順手替她磨骨修飾臉型、墊了支高挺的鼻、割了雙眼皮、雷射磨皮——反正她的臉也碎得差下多了,他正好順手大整特整。
    “我不是告訴你,把她弄回原狀就好?原狀!原來的那個葉子蔻就好!”
    天,他竟然一時忘掉唐虛懷向來最喜歡在別人臉上大動工程,這種惡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他還奢望他能手下留情,是他的錯……
    “你自己還不是喜歡靠彩妝把人的眉毛鼻子化得立體,用什麽膏在修飾臉上斑點,那和我的雷射磨皮、墊鼻、繡眉有什麽不一樣?我這個還比較有實際效果。”而且又持久。
    “那是我個人的樂趣!”他就是喜歡看她在他手裏變得精致,無論是化妝卸妝,他都極度享受過程。
    “那也是我個人的樂趣。”唐虛懷也很喜歡看女人在他手下變成完美無瑕的後天美人。
    “你自己去找一個能滿足你樂趣的女人呀,跟我搶什麽?!”
    “就是找不到嘛。不然我替她整回來,打掉她的鼻子和顴骨,一切重來,反正痛的不是我。”
    唐若穀聞言,轉向葉子蔻,她則是憨憨坐在椅子上,動也沒動,眨著因為手術後而變得更圓更亮的眼,原有的可憐兮兮兔兒味道還在,但是不再楚楚可憐,而是鑲著一點點的觀察及淺笑。
    他走回來抱住她。
    “我很喜歡你以前的模樣。”他口氣好懊惱,“但是現在,我會好好適應你現在的模樣。”他怎麽可能舍得要她再挨一次刀?
    葉子蔻任憑他雙臂摟擁著,他長長的發滑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像最上等的絲綢,將她裹纏起來。
    “很醜嗎?”她問。
    “不太像我熟悉的葉子蔻。”他的口氣還是悶。
    “頭低下來一點。”她輕拉他的發,讓他順勢垂下臉龐,然後飛快地啾了他的唇一下。“這樣呢?還熟悉嗎?”小臉微微竄紅。
    “有一點點記憶了。”他的頭更低,舍不得她離開得這麽快,纏著她再多賞一點。
    她抵不過他,讓他用他的方法“恢複記憶”。
    一旁的唐虛懷覺得自己還是有義務要提醒一下,這對女方才剛拆完線就硬要做出高難度吻姿的們。
    “雖然說做複健是好事,但還是要適可而止嘛……”
    唉,醫生的話,沒人有空要聽了。
    算了,也許這一句會比較中聽——
    “醫院的病床隨便你們使用啦。”
    “你還是決定這樣?”
    “嗯……”小腦袋點了點。
    唐若穀按住葉子蔻想拉開車門的手,“你可以依賴我。”
    葉子蔻知道他的意思,隻要她點頭,他會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不讓她受到傷害。
    能躲在他背後享受安逸,何嚐不是幸福?順著他的意,立刻搬離她家,收拾行李借住到他家,過起兩人愉快的新同居生活,獨占他的疼寵,聽起來多令她心動,她當然可以這樣做,可是……
    “不是現在。”她對他一笑。
    “你認為我不值得依賴嗎?”因為他看起來弱下禁風,一點也不可靠?
    她搖頭。
    “我希望想依賴你的時候,是我們兩人閑暇時喝茶聊天,你幫我泡茶,我坐著享受成果,或是你替我化化妝,聽聽我講話……這樣的依賴。”
    “這根本不叫依賴,我認定的依賴是在你害怕或無助時,我能提供你幫助,甚至是讓你遠離這些——”
    “可是不管怎麽遠離,它們都還是存在呀,幫我遠離害怕,不如陪我麵對更好。”好像說得太有自信了些,她轉而搔搔腦袋,“我是這麽認為啦……”
    “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不是,不是你的緣故……是我自己很死腦筋,就像我一直不肯搬出來住的理由,明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幻想,還是抱著希冀。”葉子蔻低頭看著他仍握著她的手,他怎麽會認為他沒有用?他不知道就是這雙手,帶給她多大的視野和支持。“要逃離那個家不是難事,但你覺得那是勇敢嗎?”
    “至少我也不覺得那是膽怯。”他根本想直接拐她回自己家,一點也不在乎那到底關不關乎勇敢。“我也不想和你爭論這到底是真勇敢還是假勇敢,我現在隻覺得,你如果點頭同意搬來跟我住,你就是真勇敢,我馬上加你一百分。”
    唐若穀已經放棄去扭轉她固執的想法,別看她時而怯生生,時而結結巴巴,若要拗起來還真的非常硬脾氣。
    “哪有這種算法的啦……土匪噢?”
    “這算什麽上匪?真正的土匪會立刻把車開回土匪窩,管你點不點頭,直接欽點你當押寨土匪婆,而不是把車於停到你家門口,眼睜睜看你出院後還決定回到那裏……你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勇敢嗎?”真想再把安全帶綁回她身上,最好是綁成死結,讓她無法掙脫,就這樣留在他身邊。
    “我不想證明什麽……我隻是想要有個家。”一個願意接納她的“家”,她想再試看看,這個心願能下能實現。
    “我也可以給你一個家。”
    “我知道。”葉子蔻抿著嘴淺笑,瞧見他這麽認真地說,她已經能想像到他架構出來的家庭有多溫暖,也許簡簡單單,隻有他與她,但卻溫馨的不得了。“可是我不能隻有你,我還想要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和阿姨……我想要一個娘家,以後你要是欺負我,我還能回去告狀的‘娘家’。”
    “我才不會欺負你。”他看起來像惡劣的男人嗎?
    “你能保證不會吵嘴嗎?不會為了牙膏要從頭擠還是從尾巴擠爭執嗎?不會為了蛋要全熟還是半熟辯論?不會因為炒了一盤你不愛吃的菜而不斷碎碎念嗎?”
    “並……不能。”吵架鬥嘴是夫妻間的生活情趣,他不做這種保證。
    “那我有誰能替我出氣?有誰能光明正大痛罵女婿?”
    他一頓,才回答:“你的娘家……”老婆離家出走的第一站,百分之九十五是往娘家跑。
    唐若穀隻能輕籲,他懂她的用意,看在外人眼裏,一句簡單的“那種家庭不要也罷”,是要花多少決心才能舍棄?他不能剝奪她的權利,因為他同樣不能保證自己能否取代她父母的地位,他可以花好幾倍的分量去愛她,但是愛情和親情終究是不一樣。
    “真不想把你交出去……”唉唉,難分難舍地抱住她,他被她說服了。
    他也想嚐嚐小倆口一早為了吃吐司還是吃飯團這種芝麻小事拌拌嘴,享受**似的鬥氣,再讓她氣鼓鼓地回娘家搬靠山,非得要他千求萬請才能使嬌妻破涕為笑,大赦他的不乖頂嘴,兩人廝磨示愛——那遠景,也滿甜蜜的。
    “老話一句,要我陪你進去嗎?”
    “不用。”她依蹭著他的長發,沾染他身上的香味。“但是,要麻煩你目送我進去,有你看著,我會覺得更……勇敢。”
    “好。”唐若穀輕輕吻了她的額心。
    她下車,他也跟著,她往家門口小跑步去,他卻依著車門,環起臂膀,用眼神牢牢尾隨她,與她同在。
    葉子蔻在按下電鈴的同時也頓住動作,轉身,奔了回來。
    改變心意了?唐若穀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踮起腳尖,湊向他的耳畔說話——隻有短短一句話的時間,來不及讓他展臂抱住她,她又跑回敞開的家門口,一溜煙竄進去。
    唐若穀終於回神,阻止不了唇畔不斷揚高的笑弧,喃喃重複方才她留在他耳朵裏的話:“會盡快讓我用女婿身分到你家去吃飯……”
    這話,從她嘴裏聽到還是很讓人開心。
    希望葉家太上皇也有這種覺悟和認命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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