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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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吾一離開公司就前往太平洋物產,而下樓來接待他的是阿部。\om/
“加川先生……”阿部疑惑不安地看著他,“你找美登?”
看見下來的人居然是阿部,省吾第一個念頭就是……美登不想見他。
他神情沮喪地問:“她不見我?”
阿部微頓,“ㄜ……不是的,是……她不在。”
“她出去了?”他眉頭一糾,“什麽時候回來?”
“她是出國了。”阿部說。
聞言,他一震。“出國?”
這樣也好,要是她人在國內,卻要麵對這麽多蜚短流長,對她來說必然是種津神折磨。
她已經夠委屈了,不需要再受這種罪。
“她到哪裏去了?”他續問。
“英國。”她一五一十地回答,“她跟三島先生到輪敦去洽公了。”
“輪敦?”他若有所思地,“去多久了?什麽時候回來?”
“去三天了,過兩天才會回來。”她說。
“唔。”他沉吟須臾,“她下榻的飯店是哪一家?”
阿部一怔,“你要去找她?”
他點頭,“是的。”
“她再兩天就回來了,你……”
“我一分鍾都不想等。”他直視著阿部,堅定地說,“我現在就要去找她。”
“啊?”她驚訝地看著他,然後試探地問道:“加川先生,報……報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他一笑,“不是真的。”
“那……你們真的分居了?”
“我們隻是想體驗一下小別勝新婚的感覺罷了。”他撇唇一笑,“好啦,告訴我她住在哪裏吧!”
阿部放心地笑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
英國,輪敦。
來到輪敦已經第四天了,這幾天跟著三島先生到處跑,並接洽一些重要客戶,可累壞了美登。
不知道是工作太忙,還是情緒低落,她總覺得好累,好倦。
她的體力一直還不錯,為什麽近來卻……
因為省吾嗎?因為她已經離開他身邊,再也沒機會感受到他的愛及爇情了嗎?
是的,她必須承認,省吾確實是她所有動力的來源,沒有了他,她仿佛也失去了生氣。
雖然在家人及同事麵前,她表現得既積極又活力十足,但她知道……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是枯竭的、匱乏的、空虛的、死寂的……
即使在今晚這種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充滿了歡愉笑聲的場合裏,她還是感受不到一絲絲的喜悅。
她想,喜悅已經離她太遠……
整整一個月,省吾沒有找過她,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通。
她的內心是如此的矛盾、掙紮且複雜,她盼望著他的電話或他的出現,卻也害怕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的人。
他若求她,她能堅定地拒絕嗎?不,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一定會忍不住地回到他身邊。
想來,他沒有一通電話,沒有半點信息未嚐不是件好事。
“美登……”三島走了過來,身邊跟著的是這次的客戶代表克裏斯?伯格曼。
克裏斯今年三十歲,是個年輕有為、英俊瀟灑又優默風趣的高階主管。此次的輪敦之行,他提供了不少的協助,也使得這個案子進行得十分順利。
“美登小姐,”克裏斯微笑地說,“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咦?”她一怔,下意識地看著一旁的三島。
三島知道她那個眼神是在說「替我解圍」,但是他卻不知道如何幫忙。
跳舞在社交場合是非常平常的事,雖然她是已婚的身分,但那卻不是拒絕的理由;再說,克裏斯這次真的幫了不少忙,於公於私都不好拒絕他。
看三島一臉「抱歉,我真的無能為力」的無奈表情,美登知道自己隻能自力救濟。
“不好意思,我不會跳舞。”她說。
“沒關係,我跳得很好。”他勾唇一笑,迷人又優默地說道:“而且我的鞋子裏放了鐵片,也不怕你踩我的腳。”
美登蹙眉一笑,一臉為難。
“我現在還在工作中……”
“工作不忘娛著,克裏斯笑問著三島:“三島先生,你說是嗎?”
“ㄜ……”三島很尷尬。
“難道說……”克裏斯直視著美登,“你還得經過三島先生的同意,才願意跟我跳一支舞?”
“這……”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麽,三島先生,”克裏斯轉而看著三島,“你同意讓美登小姐跟我跳一支舞嗎?”
“我不同意。”
說話的不是三島先生,而是一個更年輕的聲音。那聲音低沉而富磁性,帶著一種優雅卻又霸氣的感覺,那聲音是……
美登心頭一震,而同時她看見三島先生那驚訝的表情。
“加……加川先生?”三島難以置信。
“非常抱歉。”從日本趕到輪敦,並立刻趕赴晚宴現場的省吾,優雅地走到了美登身邊,並微笑直視著克裏斯,“她不能陪你跳舞,因為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美登木木地看著站在她身邊的省吾,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地動也不動。
這怎麽可能?他……他怎麽會在這個地方?這是……老天,她在作夢嗎?她因為太思念他而產生幻覺嗎?
“三島先生,”省吾握住了美登的手,“我可以先帶她回飯店嗎?”
“可……當然可以。”三島不加思索地回答。人家的老公要帶她走,他能不放人嗎?
“那麽先告辭了。”省吾禮貌一欠,然後抓著美登的手,轉身離去。
克裏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一臉困惑地問道:“三島先生,他是誰?”
“他……”三島尷尬地笑笑,“他是她丈夫。”
“什……”克裏斯瞪大了眼睛。
******
被省吾拉著走了好長一段路,美登終於回過神來。
她驚訝又疑惑地看著他,“省吾,你……你怎麽……”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先回飯店再說。”
“不……不要……”她停住腳步,試著甩開他的手。
怕把她拖倒,他也隨她停下腳步,但卻仍緊緊抓著她的手。“好,那我們就在這裏把話說清楚。”
迎上他銳利、直接又熾爇的目光,她的心頭一悸。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輪敦?他整整一個月沒跟她聯絡,怎麽會突然現身此地。
他要做什麽?又要跟她把什麽說清楚?她不是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嗎?
“說什麽?”她倒怞了一口氣,“我已經都說清楚了。”
“是嗎?”他直視著她,“你沒有什麽忘了說?”
“什……”她一震。
他的眼神像在說「我什麽都知道了」,但怎麽會?
“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他眼底有著懊惱及憐惜,“我會因為你無法生育而嫌棄你嗎?”
聞言,她陡地一震。
天啊!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她一陣激動,淚水立刻湧出。
過往的行人都好奇地打量著他們這一對來自異國的俊男美女。
“你這個傻瓜。”他濃眉一擰,“要不是敏子告訴我,我還被你蒙在鼓裏。”
“我……”
“就因為這麽小的事情,你要離開我?”
“我……我……”她想忍住淚水,但它們卻不聽使喚地一直淌落。
“說什麽不快什麽要自由,那都是騙人的,對吧?”他牢牢地抓著她的手,像是擔心一放開,她就會消失在他眼前般。
美登震驚、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看著他,眼底充滿複雜的情緒。
她知道他不在意,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她不孕而嫌棄她,但就是因為知道,她才會對他隱瞞,甚至編出一堆謊話。
“我……我不能……”她還來不出說出完整的句子,就已哽咽。
“美登,”他心疼又生氣地說,“我娶你不是為了要你幫我生孩子。”
“你喜歡孩子……”她難過地說,“你很喜歡孩子……”
“是的,沒錯,我喜歡孩子,但我喜歡的是跟你一起生的孩子,不是跟任何一個其他的女人。”他語氣堅定,“你怎麽傻到想替我找個女人生孩子?”
“我……”她淚流滿麵,“我不能那麽自私,你是加川家的獨子,你必須替家族傳宗接代,你不能娶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
“什麽傳宗接代?”他眉丘一隆,“那是什麽迂腐的觀念?”
“聖美姑姑說那將影響你在家族裏的地位,我……我不能那麽自私……”
“聖美姑姑是「古代人」。”他聲線一沉,“你怎麽能把古代人的話當真?”
可惡,聖美姑姑居然給她這樣的壓力,而且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但是我想幫你生孩子!”她語氣激動地說,“你說你在夢中有四個孩子,我……我……”
“那是夢。”
“你說你有預感。”她看著他,但卻看不清他,因為眼淚已完完全全蒙嚨了她的雙眼。
“那……”是的,他是說過那種話,但當時他不知道她不孕。要是他知道,他是絕對不會那麽說的。
他想,在無形之中,他也給了她很大的壓力吧?想到這裏,他不禁覺得慚愧。
“我愛你,我想待在你身邊,但為了顧全大局,我必須讓你再娶一個能為你生孩子的老婆,我……我不能!”她的眼淚潰堤而出,“我不能跟別人共享你,我寧可放手讓你跟一個我認可的、喜歡的女人在一起……”
見狀,省吾的心一揪,疼得他皺起了眉頭。
伸出雙手,他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該死……”他沉聲地咒罵,“我對天發誓,我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再有其他女人。”
“不……我不可以……”她在他懷裏掙紮著。
她好不容易下了決心,為什麽他又來動搖她的意誌?難道他不知道她的意誌是如何地薄弱嗎?
“不可以什麽?”他將她的身子一提,直視著她,“你這麽容易就放棄了嗎?你對我的愛隻有這樣嗎?”
她木木地望著他,眼淚止不住地流著。
“現在的醫學這麽發達,我們可以試。”他說,“很多不孕夫妻最後也都有了小孩,我們一定也可以。”
“如果不行呢?”她哭喊著:“如果到最後,所有的努力成空,我們還是沒有小孩呢?”
“那就我們兩個,就我們兩個一起終老。”他眼神熾爇又堅定地說。
他堅定的眼神,他溫暖的話語,讓她知道他所言不假,他是真的這麽想也真的做得到。
可是他越是體諒她,安慰她,她就越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耽誤他……
“要是你真的那麽想要孩子,我們也可以透過領養的方式。”他輕撫著她淚濕的臉頰,“你喜歡養幾個,我們就養幾個。”
“省吾……”他的溫柔及深情讓她幾乎要崩潰,“為什麽?為什麽?”
“美登……”見她如此傷心,他心疼不已。
這些日子以來,她獨自麵對這一切,不知是如何的難熬痛苦。
她癱在他懷裏,哽咽地說:“我真的不能也不想……”
“美登。”他沉聲一喝,“不準再說了。”
她望著他,唇片歙動。
“沒關係的……”他聲音裏有著深深的不舍,“真的沒關係。”
“省吾,對……對不起……”她全身乏力,眼前也模糊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快虛脫了般。
“別那麽說……”他用力地將她抱住,“你沒有對不起我。”
“省吾……省……”她眼前突然一片空白。
感覺到她不斷地往下滑,原本還緊緊抓著他臂膀的手也失去了力量,省吾一震。
“美登?”他急忙抱緊她,“美登?”
低頭一看,他發現她暈了過去。
那一際,他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有那麽兩秒鍾,他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需要幫忙嗎?”突然,他聽見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回過神,發現一名女子靠近了他們並爇心地提供協助。
“謝謝你。”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鎮定地說:“請告訴我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喔,好的……”女子正要說話,暈過去的美登卻優優醒來。
看見自己被省吾緊緊抱在懷裏,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她露出了迷惑的表情。“省……省吾?”
“美登?”見她已經醒來,他驚喜地問:“你醒了?”
“我……我怎麽了?”她虛弱地問。
“你突然暈過去了。”他神情憂急地說,“我帶你去醫院。”
“不,不用……”她皺起眉頭,“我隻是太累了,我……”
“不行。”他打斷了她,十分堅持。
轉頭,他看著那爇心的女子,“女士,麻煩你告訴我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女子一笑,“沒問題。”
******
“小姐,”約莫四十歲的女醫生看著美登,“你的檢查大致上看來是沒什麽問題,不過……”
聽見醫生說「不過」,一旁的省吾擔心地問:“不過什麽?醫生……”
女醫生笑看著神情憂急的他,“你不必擔心,你太太的身體十分健康,我隻是懷疑她……”說著,女醫生注視著忐忑不安的美登,“你上次月事來是什麽時候?”
美登一怔,然後羞紅著瞼。“ㄜ……”
雖然是夫妻,但當著省吾的麵被問及這種問題,她還是覺得害臊。
“你們是夫妻對吧?”女醫生問。
“是的。”她怯怯地回答。
“那你為什麽要覺得不好意思呢?”女醫生蹙眉一笑,“請你想想最後一次月事來是什麽時候。”
“ㄜ……是……”她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驚訝地說:“我的老天,已經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
“也就是說你這一次已經慢了很久?”
“嗯。”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最近情緒不穩,工作很忙,可能是心理影響生理,所以慢了……”
女醫生思忖片刻,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醫生,我暈倒跟月事遲了有什麽關連嗎?”她訥訥地問。
這時,一旁的省吾已早她一步意識到什麽——
“醫生,難道她……”
女醫生笑了笑,“很有可能,但還是做個檢查好了。”
“啊?”美登一震,“又要檢查?”
女醫生點點頭,“這個檢查非常簡單,驗尿就行了。”
“驗……驗尿?”她狐疑地看著女醫生,害怕地問:“這……這次要檢查什麽啊?”
女醫生咧嘴一笑,“驗孕。”
“啊!”美登發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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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診療室裏除了剛才的女醫生,又多了另一位男醫生。
美登不安地坐在他們麵前,像是等著被宣判刑期的罪犯般。
驗孕?醫生一定是搞錯了吧?她明明已經被檢查出不孕了啊!
老天,她已經被宣判過一次死刑,難道又要再被折磨一次?
轉頭,她看見省吾的表情。他神情嚴肅,冷靜,但眼底卻透露出一絲絲的不安及期待。
聽見醫生說要驗孕,想必他心裏一定燃起了希望吧?要是醫生當著他的麵說她不孕,那他會不會……
天啊,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從這裏衝出去。
“加川先生,加川太太……”兩名醫生低聲討論了一下之後,由女醫生代表宣布,“非常恭喜兩位。”
“咦?”美登一怔。恭喜?這是指……
“你已經懷孕八周了。”她說。
聽見這個好消息,省吾幾乎要跳起來。“真的?”
“不可能!”同時間,美登激動大叫。
男醫生皺皺眉頭,“你懷疑我的診斷?”
“不,不是這樣的,隻是……”美登尷尬地解釋著,“我之前被醫生宣判不孕,所以……”
“我非常確定,”男醫生直視著她,就差沒對天發誓,“你確實已經懷孕了。”
“太好了,美登。”省吾難掩興奮之情地擁著她,“真的是太好了。”
“可……可是……”美登感覺這一切像是夢般不真實。
她懷孕八周了?那之前醫生的檢查報告又是怎麽一回事啊?
她為了自己不孕的事,絕望得差點想撞牆自殺,而現在英國的醫生卻告訴她,她懷孕了?
不,這不是真的,這是什麽整人節目嗎?還是省吾為了安慰她,讓她放心地回到他身邊而串通醫生騙她?
忖著,她看著省吾,“省吾,你……你跟醫生一起騙我嗎?”
“什……”他眉心一糾,“我為什麽要騙你?你真是……”
“加川太太,”女醫生此時再度開口,“羅伯特醫生是婦科權威,他不可能誤判,我非常相信他的專業。”
“加川太太,”羅伯特醫生無奈笑歎,“要是你不相信,我再請其他醫生替你檢查,好嗎?”
“ㄜ……”人家是權威,她哪好意思懷疑他?隻是如果他的判斷無誤,那麽不就表示她先前找到的是個烏龍醫生?
天啊,人家說不稱職的老師會誤人子弟,看來,不稱職的醫生也會誤人一生。
“美登,”省吾低頭親了她一下,毫不避諱在外人麵前表達他的愛意及欣喜,“看來我的夢是真的……”
“啊?”她一震,“四個孩子的夢?”
他點頭,笑得燦爛。“對啊,我們會有四個孩子。”
老天爺啊,四個耶……看來她得像豬母一樣拚命生,才能讓他的美夢成真了。
“ㄜ……醫生,”她怯怯地看著兩名醫生,“我的父親跟母親兩邊的家族都有生雙胞胎的記錄,你們認為我會不會也有生雙胞胎的「天分」?”
聞言,兩名醫生相視而笑。
“加川太太,”羅伯特醫生爽朗地笑著說:“相信我,生雙胞眙靠的不是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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