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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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色!
    桃子僵住,連眼淚都不流了,她重新拿開手機擦幹淨眼睛才看清上麵的號碼。
    反應過來之後,桃子立刻按斷了電話!
    出租車司機時不時透過後車鏡看桃子一眼,象征性地安慰她幾句,類似分手也別太難過,大不了再找之類的,桃子根本無心聽進去,腦子裏全是那個聲音。
    我是……蒙潮。
    她兩手捂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都什麽事兒啊。
    車子到家門口,桃子坐在車上緩了會兒,才付錢下了車。
    司機人不錯,走之前還又安慰她一句。
    午後的太陽被陰雲遮蔽,隻透出一點光。
    桃子縮了縮身子,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別的地方。
    當夜幕降臨,潘蘇橋在一間剛開門營業的清吧裏找到了桃子。
    她麵前放著一杯酒,還沒動過,很好。
    桃子在外自己逛了很久,購物,電影,甚至去了遊戲廳,最後還是打了電話給潘蘇橋。
    她知道她這是到了失戀的第三階段,一整個下午,她的腦子裏全是跟諸擇心過去的種種……浪漫的,高興的,不快的……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正被人撕扯。她一邊想,他們過去的這些這麽真實,為什麽說沒就沒了,一邊痛恨諸擇心,恨他的優柔寡斷,也恨他的舉動攪動了原本的平靜。
    饒是桃子已經不是年輕少女,可誰也沒辦法做到當斷即斷。
    十三年啊,她付出了,也等待過了,如今剩她一人獨自遊蕩,仿佛沒了心的鬼魂,找不到歸處。
    所以,她打電話給了潘蘇橋。
    潘蘇橋覺得,他們分手是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桃子和諸擇心之間早就出現問題了,隻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潘蘇橋坐下來,看桃子眼睛有些紅,就知道她哭過。
    潘蘇橋道“不丟人,多大年紀的失戀了都得哭,三四十歲離婚的也有要死要活的呢,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桃子反而破顏為笑。
    她和潘蘇橋認識的比較晚,還是在桃子已經當上了新聞主播,她兩人才有了交集。
    電視台裏麵分派嚴重,盡是勾心鬥角,能遇到個敞開心的人不容易,潘蘇橋是一個。
    當然,她也不是對誰都這樣。
    兩杯酒下肚,桃子腦袋有些沉了,但也斷斷續續的把這個過程講了出來。
    講完不用潘蘇橋開導分析,她自己也明白其中道理……
    那天諸擇心走的時候,她本想問他一句,他是不是還愛她。
    可一想,如果還愛,又怎麽舍得離開……說那麽多理由和借口,歸根結底,不就是不夠愛了嗎?她付出了百分之百的感情,卻隻能得到他百分之五十的愛,這樣公平嗎?
    潘蘇橋也是女人,她最明白感情中,什麽是最受傷的。
    明明我們什麽都沒做錯,可偏偏遇上個求而不得。
    人間最難過的事情都是源於求而不得。
    “你說該怎麽做女人呢?太聽話的不行,太任性的也不行,太愛的不行,不愛的也不行。他們既想讓你溫柔體貼賢惠大方,又想讓你性感有趣潑辣果敢,男人可真貪心!他們愛你的時候,放的屁都是香的,他若不愛了,你哭也好鬧也罷,他心裏根本無動於衷!”
    桃子趴在桌子上,“他狠心一點,我倒也不怕了,反正就是老死不相往來,可他偏偏是個優柔寡斷的,我覺得像被人扒了一層皮一樣,真的難受……”她捂住心口,茫然說,“這後勁兒……可真大。”
    潘蘇橋忍不住一笑“人就是這樣,被扒了一層又一層的皮,工作一層,家庭一層,愛人一層……但你放心,總會長好的。”
    桃子盯著映在杯子裏的光,默默地想,興許是吧……
    十點多,桃子和潘蘇橋都喝得差不多了,潘蘇橋也不敢任她喝,喝醉了做傻事是一回事,失個戀把身體喝壞了,那不是更劃不來。
    潘蘇橋叫她男朋友胡光洲開車送人,這條路上酒吧不少,胡光洲有時候挺糊塗的,走到門口了,又把車開走了,潘蘇橋氣得出門接他,叫桃子先在卡座上等著。
    桃子胸口發悶,坐了一會兒就自己出了門,她帶上衛衣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叼了根煙。
    手機在兜裏響著,桃子晃晃悠悠的,摸了一會兒才摸出來。
    “喂?”
    “是我。”這回,他沒自報家門,但桃子聽出來他的聲音了。
    是蒙潮。
    這會兒子有酒精模糊神經,桃子忘了尷尬,她就覺得對麵男人低沉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她靠在門柱上,低聲道“幹嘛?”
    蒙潮又打的這個電話,是他考慮了一下午做出的決定。
    打不打,怎麽說,心裏演練了無數次。
    下午那會兒他和李岩一起去學校給中學生講消防知識,開始前想跟桃子說幾句話,結果電話撥通就那樣了,他便一直惦記著,連李岩都看出來他有些心不在焉,隻是不敢問。
    回到隊裏,蒙潮和隊友們打了幾場籃球,熱出一身汗,等汗蒸發了,桃子的聲音又像廣播一樣在他腦子裏來回循環
    他知道他今天如果不打這個電話,可能連覺都睡不好,幹脆靠在籃球場旁邊按下了那個早就存在電話薄裏的電話。
    桃子問他幹嘛,蒙潮說“下午打電話是徐哥讓我跟你說一聲,老二的家屬要和解了,八萬塊錢醫療費用加誤工費,你請的那個律師很厲害,他替我們省了很多麻煩。”
    桃子一點不意外,懶懶道“那就好,明天我把錢送過去。”
    他卻突然問“你喝酒了?”
    桃子笑笑“你這什麽口氣啊?”
    蒙潮道“你在哪?”
    身後有人過,男男女女歡聲笑語,蒙潮聽到了。
    桃子沒理他“不是,我說你小子,我早就想說你了,你知道我大你多少嗎?天天見了我連聲姐都不叫,還裝大人教育我。怎麽了?又想說別讓我一個女人在外麵瞎逛,更別一個人喝酒?”
    蒙潮一愣,笑了一下“我什麽都沒說呢。”
    桃子剛才說了一通十分解氣,繼續教訓他說“什麽年紀就要有什麽年紀的樣子,你別天天裝得那麽老成,年紀大有什麽好的啊?等你真到了三四十歲,你就會知道,二十三歲……是個多麽美麗的年紀啊……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珍惜當下吧!”
    蒙潮道“我就是問問你在哪,關心一下總可以吧?”
    桃子說“關心當然沒問題了!我在哪我在酒吧街呢。”
    蒙潮心想,不僅晚上在外麵晃蕩,還喝個爛醉。
    他心裏其實有些擔心。
    “有人和你一起嗎?”
    “嗯。”
    那就好
    桃子被他帶跑了一圈,突然又想起來錢的事,忙說“我剛跟你說錢的事呢,你給我打岔,明天我給他們送錢,你和徐哥就不用去了,專心幹自己的事業吧。”
    蒙潮卻說“不用了,我已經給了……”
    “你哪來那麽多錢?”桃子反問。
    如果她沒記錯,消防兵現在待遇還算不錯,不過一個月五六千的工資要存下十萬八萬也是不容易的。桃子不清楚蒙潮的家底,要是尋常人家孩子,這錢拿出來,真跟割肉一樣。
    蒙潮說“我怎麽就不能有錢?”
    桃子忙抽掉煙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說了,我跟你一起承擔。”
    他聲音聽不出情緒“拿都拿了,你那個律師已經替你簽了和解書。”
    是了,下午趙淩發過郵件給她,隻是那會兒她正心煩意亂,還沒來得及看。
    桃子應下“知道了。”
    一時間,電話兩頭都是無語。
    冷風讓桃子清醒了許多,她盯著腳下石頭,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怎麽跟個小孩兒鬥起氣來,而且,他們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嗎?
    想了想,桃子還是道了一句“謝謝了,蒙隊。”
    蒙潮“嗯”了一聲,遲疑道“回到家了,洗個澡,再用熱毛巾敷敷眼睛,明天聽說又要降溫,多穿點兒。”
    桃子愣住,很久之後,心頭淌過一股暖流,慢慢的,連通四肢……
    可能這就是陌生人最令人感動的善意。
    潘蘇橋帶著胡光洲開車過來了,在路邊衝桃子不停揮手。
    桃子摸摸鼻子,對電話裏的人說“我朋友過來了,不說了,改天有時間,再去徐哥那吃燒烤!”
    蒙潮道“嗯,再見”
    嘟嘟嘟。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蒙潮靠在籃球架旁的椅子上,仰頭看看天,風大,弦月散著冷光。
    “嘿!隊長!回去啦!”
    他回頭揚起笑臉“等著我!”
    半個月後,江州迎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來的有些急,一夜之間,江州被裹上白色,如冰雪世界的城堡。
    下雪的時候桃子沒趕上,她聽了潘蘇橋的話,帶了個行李箱去新馬泰轉了一圈。
    今天回來,一下飛機,桃子裹緊了羽絨服。
    董向賢給桃子打過電話,兩人電話裏沒說幾句話,無非是客套。
    但桃子知道,齊銳把話傳給董向賢了。
    果然,剛出門桃子就看到了齊銳衝她揮手。
    坐上車,齊銳搓著手,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怎麽樣啊這一趟?玩得開心嗎?”
    “挺好的,南邊熱,幸好我走的時候帶了羽絨服。”
    齊銳道“可不是嗎?這雪說下就下了!路會有點慢,咱們別著急,安全第一。”
    桃子應著“辛苦你啊,其實我自己回去就行,用不著接的。”
    齊銳說“董台好幾天前就想問你什麽時候回來,怕打擾到你,他說,想請你吃個飯。”
    桃子故作受寵若驚“我怎麽敢讓董台請我吃飯,我請他還差不多。”
    齊銳笑著“桃子啊,我不如你聰明,老鄭又是我大舅,所以本來這話我不該說的,但我現在都看明白了,升不升官,發不發財我已經都不想了,我隻想安安穩穩地,保住飯碗,讓我一家老小過得舒舒坦坦就夠了。可你跟董台,你們跟我不一樣,你們是那上麵的人。”
    她指了指上麵,給桃子遞了個眼神。
    桃子抿嘴笑一笑,輕聲問“就是我今天有點累了,能先回家收拾一下東西嗎?”
    齊銳忙說“可以可以!董台考慮到了,所以飯局安排的是明天,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把時間地址用微信發給你。”
    齊銳一直送她到電梯口才肯離開。
    桃子知道,董向賢已經做好了決定,他雖不如年輕時候的鄭浚,卻正是壯年。
    野心勃勃,滿腹誌氣。
    半個月沒回來,房間裏冷冷清清一點人氣都沒有。
    桃子放下東西就又出門了,她先去了徐成義的燒烤攤,送了從新加坡買回來的禮物。
    徐成義正巧也在,客氣道“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還帶什麽禮物啊。”
    桃子把東西放下,笑說“出去玩了一圈,其實也沒什麽買的,貴的你肯定不收,所以我挑了一套護膚品你帶回去給嫂子吧,聽說最近這個係列特別火,另外這些是些零嘴,給孩子解解饞,也不值什麽錢。”
    桃子一直記著徐成義和蒙潮。
    一方麵是確實感激,另一方麵,桃子覺得這個年紀還能遇到他們這樣的人,是該好好珍惜的。
    徐成義推不掉,歎道“我隻收這一次,下次來了再帶東西,我可不歡迎你了!”
    桃子說“聽徐哥的!”
    徐成義嗬嗬笑,讓她進屋喝口熱茶。
    桃子又問“蒙潮呢?他來過沒?”
    “他在隊裏呢,冬天了火情多,他好久沒來了,沒任務就在隊裏待著,怎麽了?”
    桃子說“我給他也帶了東西,徐哥幫我帶給他吧?”
    徐成義道“你不如直接去支隊找他,這些心意,要是轉交,意義就不同了嘛。”
    桃子自然不知徐成義這是有意成人之美,她想了想,反正下午沒事,不如跑一趟,也省得麻煩別人。
    金華區消防支隊就在這附近,隔著兩條街。
    路上堵車,桃子走路,腳程快十幾分鍾就到了。
    消防隊的紅色大門緊緊關著,卷簾門也嚴絲合縫,不露一點。
    桃子繞了一圈,不知道該怎麽進去,要不要先打個電話?
    正猶豫的時候,大車行駛的聲音傳來,卷簾門“哢噠”響了一聲,轟隆隆開始往上升——
    桃子忙撤開,看著一輛消防車緩慢開回,倒進了卷簾門內。
    車上的人也看到了她,先是一個腦袋探出來,大叫道“誒?桃子姐姐!”
    桃子認出來他,如果沒記錯,他叫李岩,年紀小,話卻不少。
    桃子對他招了招手,李岩立刻跳下車,那邊的開車的隊友罵他“李岩你看著點兒,撞死你丫的!”
    李岩指著桃子“桃子!桃子姐!”
    開車的是吳青石,李岩說“傻蛋!快把隊長叫醒!桃子姐啊!”
    吳青石頓一頓,忙轉身去拍坐在後麵的蒙潮。
    不一會兒,桃子從開著的窗戶裏看到蒙潮的那張臉,睡眼惺忪,滿是迷茫。
    竟然……有點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