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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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紫鶯胃痛痛醒了,在床上忍著疼痛不敢有任何的聲音,如果讓床下的宣靖濤發現,不但擾他清夢,天亮後又是一陣叨念了。\\0m\
    這些年來她常常半夜被疼痛折磨,不是胃痛就是偏頭痛,都是屬於神經質性的疼痛,隻要壓力稍大,或者一忙碌就會發作,那麽多年都是一個人默默地忍著,這些日子以來,卻多了個人陪。
    宣靖濤總很快地發現她的異狀,每次都會把備好的藥給她,在藥效沒發揮前,替她按摩減輕一時的劇痛,他真的是個好醫生,她常覺得他不當醫生可惜,少有醫生有他的耐心和溫柔,絕不會在她不舒服的時候給她任何的壓力和負擔,其實宣靖濤的關懷和用心她不是全無感覺,但她選擇了忽視。
    她困難地呼吸著,因為太痛了所以無法注意到宣靖濤已起身,直到燈亮後,宣靖濤拿了藥遞了開水給她。
    見她吃完藥後,宣靖濤把燈熄掉,靜靜地摟著她,輕而規律地按摩著她的胃。
    她在忍受疼痛的時候身體不會那麽敏感,人我之間區隔的心也不那麽強,有時候很脆弱,會依在他懷中沉默地想心事,想什麽從來不肯說,等藥效發揮了,才又睡著。
    宣靖濤喜歡她依在懷中睡得毫無戒備的感覺。總要抱她好久才舍得放她睡下。
    這一次她沒有睡著,當疼痛消失,力不從心的感覺不再時,她拿開他的手,自動地離開他的懷抱。
    “抱歉!又麻煩你了。”她過意不去地說。
    他心疼而難過地問:“為什麽要折磨自己?明知道自己什麽情況,卻總是任性而為。”
    紫鶯低著頭沉默著。
    “紫鶯,別總把我關在你心房外好嗎?我對你怎樣難道你不明白?”
    “你自以為是我的醫生,誌願當我的看護,不顧我的意願安排我所有的作息,你拿兒子壓我讓我拒絕不了。你犯了我的大忌,但我努力配合,因為理智上我知你是對的,但是不要要求和你交心,因為感覺上我討厭你幹涉我,我理性也任性,這點你也知道,我得努力讓兩者平衡,才可以和你相處,別和我談‘心’。”
    說完她卷起被子背著他又睡下了,再一次地把自己裹成一個蛹,自縛的世界裏麵容不下別的。
    ※※※
    第二天一早。宣靖濤一睜開眼就不見紫鶯,他看了一下鍾。六點五分,不禁搖頭,她一定起來念書了,昨天那麽累昨晚又不舒服要她多睡一會,卻怎麽也不肯,而他也累過頭了,才會她起身都不知道,不過她是有心不吵他的。床上的被沒有折,床下的拖鞋也沒有穿,他心裏有一絲溫暖,心想這是對他的溫柔體貼。
    不過這個想法在他沒在書房看見人時就打消了,他四處找不到人,到兒子房間看,在床頭上看見了一張紙條寫著:“我帶帆帆到海邊,八點回來。p。s。第一餐帶著了。”
    紙條是五點留的。“過分!”宣靖濤不高興極了,要去哪告訴他一聲,他就會帶她去的,為什麽要這樣把他排除在外?
    ※※※
    紫鶯和映帆來到三芝一條小溪的入海口附近的沙灘上,因地勢隱蔽,難得小溪清澈而沙灘也幹淨,那是舒語蘭生前最喜歡和紫鶯在此看海、撿貝殼的地方。所以每年映帆生日紫鶯總會帶他來海邊,讓映帆把一捧黃色的玫瑰和滿天星解開,將花瓣灑在海水上,告訴他親媽媽的一些事。
    在映帆專心地灑著花瓣時,她遙目眺望海麵。
    語蘭,你是否也來了?今天是帆帆的生日,這一年他將與他的父親過第一個生日,是否你盼望他也來看你呢?到目前為止他表現的很稱職,對孩子很用心,不過我還要再觀察他一陣子,因為他居然不清楚怎麽有孩子的,也不敢理直氣壯地說和我沒有關係過,這樣的人我無法輕信,他有些懷疑,卻也不問,這也是個疑點。
    語蘭你愛他吧?是愛他的風度翩翩還是俊朗風采?愛他的浪漫多情或是溫柔體貼?也許你也愛他雋逸挺拔的貴族氣質,他的劍眉濃密而不拙重,氣度清雅飄逸,不是土做的濁氣男人,語蘭你愛上的人真的有致命的吸引力。可以把牛仔褲穿得像西裝褲那樣優雅,隨便套件汗衫也瀟灑迷人,如同李後主的詞般,嚴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所以才能讓驕傲自負的你如此犧牲吧!
    你最愛王國維的詞話,王國維最愛尼采以血書成的文學,而你真的以血書寫就你一生一回的愛情嗎?語蘭!你好癡狂、好傻氣、好勇敢,但是他誤了你的深情,他不懂你無悔的愛,他辜負了你一生一回的愛。
    注重精神境界、強調心靈、追尋惟美的紫鶯,對於感情的要求更是高標準,對於宣靖濤不知舒語蘭為他生下兒子的事,深以為意,也因舒話蘭為他生下了孩子,所以她對宣靖濤的用心用情視而不見,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歡好友的愛人。也不能接受好友孩子的爸爸對她的感情。
    ※※※
    紫鶯載著兒子由海邊回到宣家,差兩分八點,不過宣靖濤早就冷著俊臉倚在大門外等著。
    “爸爸!”映帆一見他即開心地叫著,一早就到海邊撿了許多小貝殼讓他興奮不已,那心滿意足的模樣像得到寶貝似的。
    “你們去哪裏?”宣靖濤對他微笑,但口氣不甚好,像在審犯人。
    “海邊。”紫鶯淡然地說,對於他的態度極為不悅,簡直存心掃兒子的興。
    “我知道,但我找遍淡海附近沒看見你們。”他抱下兒子,擋在門口。
    “我們今天不是去淡海,今天去的是媽媽和我的海邊,別人找不到,但是也不能帶爸爸去。”映帆詳盡地解釋道。
    宣靖濤看兒子一眼,心裏更不是味道了,連兒子也把他排除在外。
    “下次不可以騎機車載孩子去,太危險了!”他讓開了路。
    “說話客氣點,你兒子從滿月起就是這部車載來載去的,沒少過一根頭發。”
    紫鶯狠狠地瞪他一眼。油一催就衝向車庫。
    “小心點!”宣靖濤見她這麽衡法,擔心地在後頭喊著。
    “媽媽生氣了!”映帆好心地通報爸爸一聲,“誌新爸爸說媽媽生氣的時候很難纏,比平常龜毛一千倍。”
    “我太讓著她。把她寵壞了。”宣靖濤無可奈何地說,抱著兒子往裏麵走著,“誌新爸爸說女人天生要被體的,寵女人是男人的天命。”映帆背出了他誌新爸爸的人生守則第一條。
    宣靖濤無力地搖搖頭,這個程誌新都教他寶貝兒子些什麽呢?
    “那麽早起來,回去再睡一覺,待會爸爸帶你和媽媽去玩。”他把兒子抱上樓,看來紫鶯是準備和他吵一架了,得先把兒子安頓好。
    ※※※
    在宣家的後院花架下,紫鶯不高興地坐在秋千上蕩著,本就怨怪宣靖濤負了語蘭的她,現在加上一筆──居然嫌她的機車!為了帆帆她忍痛換掉騎五年的中古車迪奧,奢侈地改買新的兜風,這陪著他們母子在無數個深夜裏找醫院急診室的愛車被嫌棄,比嫌到她本人更嚴重。兜風現在都還比她當時買的迪奧新!哪裏危險了?
    一點都不知道感恩圖報!她愈想愈氣就愈蕩愈高,全不顧頭暈的感覺。
    “快停下來,你臉色發白了。”宣靖濤在兒子房間的窗內,望見她蕩著秋千就飛快地跑了過來。
    “要你管?少在那邊假慈悲了,我死了不正稱你的心!”她仍是蕩個不停。
    宣靖濤鎮定地試了幾次,終於抓住秋千板,讓秋千緩下來,而紫鶯也沒有餘力再蕩,她已暈得不行了。
    “你真是自討苦吃,一不高興就折磨自己,怎麽這麽任性?”宣靖濤心疼地抓抓她的後頸,按摩她的太陽袕。
    “放開我!”她不高興地吼著,聲音卻非常虛弱。
    “講點道理好不好?我擔心你的安危,怕你又暈了,才會去找你們的,找不到你們當然會著急,人一急口氣就不好,怎麽這樣就往心上記?我道歉好不好?”他大概也知道她氣什麽,氣他去找他們,不尊重她的自由。氣他質問她時口氣不佳。
    “放開!不需要你擔心,你虧欠的不是我;跟我道歉也沒有用,你得罪的也不是我。”她扭動著脖子企圖掙脫他的手,卻全然無法動彈。
    “那我欠了誰?又得罪誰了?”宣靖濤不解地問,看見她臉色回複了,才放開手,靠著花架等著她的回答。
    “語……我的機車!”紫鶯差點把語蘭說出了口,連忙吞了回去。
    他錯愕地問著:“我怎麽得罪你的機車了?你的機車叫語嗎?”而後臉上現出了一抹疼寵的笑,居然為她的機車出頭,同時想到要她說出原委的機會來了。
    “你嫌它不安全,你忘恩負義、喜新厭舊、嫌貧愛富!”她義正辭嚴地指責。
    忘恩負義?喜新厭舊?嫌貧愛富?若不是她說得字正腔圓,真會以為自己聽錯了。“機車安不安全和這些成語為什麽扯得上?”他蹙了俊眉眯了美目困惑不已。
    “每次帆帆發燒,都是它載我們去急診的,寒夜奔波不辭勞苦,你居然嫌它不是忘恩負義?它舊了不如你的賓士新,你不讓兒子坐不是喜新厭舊?它隻是小綿羊不如你的高級轎車身價非凡你就說它不安全,難道不是嫌貧愛富?你嚴重地得罪了我的機車!”紫鶯不平地說著。
    在前頭花叢下的夏潔安,連忙拿出手記,飛快地抄錄這些對話。紫鶯的語言風格實在是很另類,但又貼切得不得丁。
    驚異、傻眼、佩服!宣靖濤聽完她的誅伐之詞,很快地經曆三個轉折,有人龜毛到連機車都說不得的讓他訝異。然她認真地為車子嚴重抗議的行為令他傻眼,而她說文解字的能力教他佩服,原來這些詞是這麽解的。
    “好!我得罪了你的機車,語。但怎說我虧欠的不是你?你生了我的兒子,我毫不知情讓你們吃盡苦頭,累得你把身體拖垮,害得你幾年進不了家門。我不欠你欠誰?”他看著紫鶯無盡憐愛地說著。
    “我做這些都不是為了你,與你無關,我們兩不相欠。”她斷然地說著。
    “怎會與我無關?如果與我無關怎會有帆帆?為了生下這孩子你還差點送命,我欠你的還不多嗎?我怎能如此無情地認同兩不相欠?我有心、有感情的,接受我好嗎?”他迂回地繞著話題卻真心表達他的愛意。
    “感情?你有感情嗎?你知道帆帆怎麽來的嗎?”她不以為然地反問。
    “帆帆怎麽來的?別告訴我是從銀行來的,因可能造成後代子孫近親婚配而不知情,我反對這種作法,所以從不捐贈;也別說和晴晴一樣是你想要個孩子,算準了排卵期,找個看起來聰明的男人,春風一度來的,你不是這麽放得開的人,而我也沒有誌新撿女人回飯店的善舉。”他故作輕鬆地提醒著。
    紫鶯頓時沉默了,暗怪一時失言,現在還不是說實情的時候,她還不確信他會一切以帆帆的幸福作考量,萬一到時候他強行奪回監護權。對帆帆會是一大傷害。
    “不管帆帆怎麽來的,你對我多少有感情吧,不然以你的個性。不可能有孩子。”見她不說話,宣靖濤再做最後一次的嚐試。如果她還不肯說那就算了。
    “你對我沒有印象對吧!同樣的我對你也沒有印象。不然我不會笨到讓你們有機會瞞著我做檢驗的,帆帆是在易中不小心有的,和感情無關。”她麵無表情地說著。
    宣靖濤雛以置信地看著她,有著一套人格美學又那麽精神潔癖要求完美的她,居然把自己說成這麽不堪?她保護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秘密?他心痛也嫉妒,什麽樣的交情可以讓她犧牲得這樣徹底?
    “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麽要這麽傷害自己、糟蹋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自己?”宣靖濤憐惜地把她從秋千上攬到自己懷中,知道說出這些謊言她不好過。
    紫鶯推開他的擁抱。“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我家境不好,我剛從苗栗到台北後,受不了大都會的聲惑,愛慕虛榮、自甘墮落……”她說著說著眼中就泛著淚光,這些謊言還真的非常不堪。
    握住了她的雙臂,“夠了!我不要再聽你這麽中傷自己,我長年在法國,而你最遠隻到過蘭嶼,你騙不了我的。”見紫鶯眼中帶淚。令宣靖濤心疼不已。
    “你確定你沒回過台灣嗎?鬱淇說你回來過,而且那時的你流連歡場。”她纖臂一張,格開他鉗製的手,篤定地說著。
    倏地,他一把抓住了她,抬起了她清瘦的臉龐,往她的清唇吻了下去,紫鶯全然無措地任他吻著。
    他隻是淺嚐即止,她卻招架不住地癱了。“連吻都不會的人,你要我相信什麽?”他滿意地攬著她的纖腰不讓她滑下。
    “我不讓客人吻唇的。”她別開紅著的臉,勉強擠出了一個理由。
    宣靖濤可以對天發誓,不是他存心輕薄,而是她太固執,不過她吻起來真的很好,不是,但很有反應,他低下頭又往她的頸項、她的耳後一一掠取。
    “不要告訴我這些地方別人都吻過,男女之事你全然不懂!”終於,他自製地放開她。
    “除了你是沒有別人吻過。我本來純坐台,隻接過一個客人,因為感覺不好,所以許久不敢再接,然後就發現懷孕了,因此我沒有什麽經驗,這樣夠清楚了嗎?宣總裁!”她拿運動衫的衣領擦著他碰過的地方,充滿屈辱地說著。“但是有件事請你明白,我即便曾經下海,也是過去的事,你沒資格對我這麽毛手毛腳的。”接著一個響亮的耳記摔在他的俊臉上,紅著臉忍著淚,痛惡至極地看他一眼就走了。
    宣靖濤柔柔刺痛的臉頰。這回比上次的兩個更痛了,從正麵意義想她是健康些了,但是她明明是個兒童文學作家,怎麽信口就可以編出言情小說的情節?編得雖然曲折卻該死的合情合理。
    “好可憐!好浪漫!靖濤!你為什麽要逼地說出來?她一直不說是為了保護孩子啊,你把她逼成這樣有什麽好處?難道你要孩子知道他來這個世界是不小心而不是愛?”紫鶯走後,夏潔安從花叢中冒出來,含著淚上前責問兒子。
    “媽!也隻有你這大編劇會相信這些話,我看你和她一起編個帆帆的身世謎算了。鐵定比‘麻雀變鳳凰’的情節離奇曲折。”宣靖濤無力地說著,然後又抱怨:“媽,你怎麽不顧人家的**權了,一早躲在花叢中做什麽?”
    “什麽躲在花叢?我在拔草,是你們吵架不選地方的,快去道歉,待會她不肯吃飯就麻煩了。”夏潔安擔心地推著兒子去賠罪。
    “那倒不會,她向來說一不二,吵架是現在的事,吃飯是她以前答應過的,不會混在一起,她隻是不會讓我有好臉色看就是了。”他已有覺悟了。
    “是啊!你這一兩天是別想有‘好臉色’了。”夏潔安心疼地看著他臉上的紅掌印道,幸好他出不出門很自由。
    ※※※
    到了早上九點多,宣家大門的門鈴響了起來,蒂娜放假,鬱淇很快地去應門,門外程誌新一身瀟灑的休閑服,輕鬆自在地拿了束花,提著蛋糕,斜倚著門牆,一派的風流倜儻。
    鬱淇不料會是他,猛然一見心中怦然一跳。“早!程先生。”
    “叫我誌新就好,鬱淇你穿著睡衣還是豔光四射。真是粗服亂頭不掩國色。”
    他由衷地讚美道,這句話還是從無緣的老婆紫鶯那裏學來的,今天倒是第一次遇上適合的場合用。
    鬱淇頓時紅了臉,她才睡醒,聽見門鈴以為是懶散的媽媽又去吃早點不帶鑰匙,也沒顧慮太多就出來開門了。沒想到來的人是他。
    “抱歉,不知會是客人!”鬱淇困窘地說。
    “別見外。幫我一下。”程誌新把蛋糕遞給她。
    鬱淇接了過來,程誌新則在花束中,怞出一朵鮮紅的玫瑰。
    “送給剛醒的睡美人。”他遞出玫瑰待鬱淇接過後,丟給她一個迷死人的微笑。又把蛋糕接回來。“我老婆在吧!”不待主人敦請就自己大方地走進宣家大門。
    鬱淇把門關上。跟在後頭答道:“哥正陪她吃早餐。”她心中有股輕愁。
    “看來靖濤有心和我搶老婆了,我得加油才行了。”他從容地說著。
    他一進客廳的門,正好兩個小孩由樓上下來。“帆帆!晴晴!誌新爸爸來看你們了。”他愉快地招呼著。
    兩個孩子見了他,都高興地撲向他,他連忙把花和蛋糕放下,將兩個小可愛攏在懷中左右香一個。
    “帆帆生日快樂!誌新爸爸今天帶你和媽媽去溪穀捉魚紀念屈原,高興嗎?”
    “好棒哦!”映帆的生日正好是端午節,每年他生日媽媽都會帶他去海邊懷念他的親媽媽舒語蘭,順便去溪穀抓魚紀念屈原。
    “誌新爸爸我們老師說我們沒有龍舟,所以抓魚也一樣,把魚抓起來她們就不能去吃屈原了。”映帆解釋道。他三歲時硬吵著要劃龍舟。紫鶯以帶他去抓魚代替。
    “那我也要去。”夏晴仰著頭對程誌新說。
    “好!不過要問媽。”程誌新摸著她的頭道,並往廚房走,自從紫鶯被接來宣家,他進宣家就像進自家廚房一樣,每天一定報到。
    一見紫鶯麵前的那些食物,他同情地看紫鶯一眼,這些都不合她的胃口的。
    “靖濤你就不能網開一麵嗎?我的紫鶯最怕吃這些高蛋白質的海產,一早就要她吃這些,你看她都快不行了。”程誌新一屁股就坐在紫鶯的另一邊。
    宣靖濤暗自怪道:一大早就來攪和不打緊,還在那邊說風涼話,就隻會討好人。紫鶯何時是你的了?明明是我的。
    “這些食物都是對胃壁有保護功用的,紫鶯自己知道輕重。”他和氣地說。
    紫鶯勉為其難地吃著,事實上她也認為程哥這時來壞事,她正打算狠狠刁難這個自以為超級營養師的過去醫生兼無恥色狼,程哥一來她就不好下手了。
    “程哥,我想喝豆漿,你帶我去外麵吃好嗎?”她改變氣他的方法了。
    “好呀!吃完直接去溪穀。靖濤,今天紫鶯就放你一天假好了。”程誌新不客氣地對宣靖濤說。
    “我也想出去走走,鬱淇!你也準備準備,待會兒帶晴晴一起去溪邊,在溪邊和帆帆一起過生日。”宣靖濤對著換好衣服正走進來的妹妹說。
    “紫鶯要喝豆漿可以,但是這要先吃,我幫你吃一半,帆帆先進來吃早餐。”
    說完見兒子進來了,他舀一匙海專羹送到她嘴邊。
    紫鶯理都不想理。但映帆坐上位子後,擔心地看她一眼。“媽媽不舒服嗎?為什麽不吃呢?”
    紫鶯連忙吃了下去,傾身在宣靖濤耳邊罵:“卑鄙小人!走著瞧。”
    “誌新爸爸!我爸爸和媽媽愈來愈相親相愛了,常常吃飯的時候說悄悄話哦!”映帆開心地說,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他哪知道這些悄悄話,向來都是宣靖濤以兒子為擋箭牌逼紫鶯吃些她不愛吃的食物,紫鶯回報他的警告語。
    程誌新看了宣靖濤一眼,那臉上的淤青真是明顯,昨晚還好好的,看樣子是早上才有的,他妹妹才睡醒,想必是紫鶯的傑作了,那就不妙了,對她不在乎的人,連理都不想理是不會氣的。讓她氣到動手打人,這非常危險。
    “靖濤,你這看護也太敬業了,總是跟著紫鶯,這樣妨礙我和她培養感情,我追不回老婆可是要你賠我!”程誌新開玩笑地表達他的意見。
    “我現在就可以賠你,鬱淇同樣也有可愛的小孩。”宣靖濤自在地答著。
    鬱淇著實讓哥哥的話給嚇壞了,口中的鮮奶吞進了氣管,嗆得難過極了。
    程誌新很自然地伸出手,隔著夏晴拍拍她的背,“嫁我有這麽可怕嗎?瞧你嚇成這樣,放心吧!我的新娘人選幾年前就定了,就等紫鶯點頭。”他仍是玩笑地說。
    “媽媽,爸爸說已經答應你的求婚了,誌新爸爸說你是他的新娘人選,你自己選好了。看你要當誰的新娘。”映帆對著紫鶯說,當別人搶著要決定他的事時,媽媽都會要他自己決定。
    “我不想選耶。他們都不夠好,一個兼愛天下,一個獨善其身。我們等別人出現好嗎?”紫鶯微笑地對兒子說,心中縱使不愉快,但她絕不會讓兒子受波及。
    “爸爸你們要加油,媽媽眼光很高,不是最好的人她寧缺毋濫,她要帆帆有最好的生活,會幫帆帆找最好的爸爸。”他把以前媽媽說過的話告訴兩人。
    兒子到底知不知道爸爸就一個呢?宣靖濤納悶地想,怎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誰當他爸爸都沒關係,有就好似的!宣靖濤暗自傷心。
    “舅舅要加油,誌新爸爸不可以加油。”夏晴終於忍不住地開口了。
    “為什麽?”程誌新好奇地看著小女孩問。
    “因為舅舅是帆帆的爸爸,如果舅媽選上誌新爸爸,帆帆就有兩個爸爸,我一個都沒有,所以誌新爸爸不能加油讓舅媽選上,這樣誌新爸爸就可以剩下來當我爸爸,我和帆帆一人一個爸爸才公平。”夏晴非常認真地對程誌新說。
    程誌新疼惜地摸摸她的頭,可憐的小寶貝,但她還真是用詞不當,什麽叫剩下來當她爸爸?他程誌新從來就不是剩下來的,不過五歲的小女孩實在不能苛求她能用多少詞匯。
    鬱淇!你該還給孩子她的爸爸了。宣靖濤朝妹妹看一眼,仿佛這麽說。
    ※※※
    紫鶯堅持和映帆坐程誌新的車,宣靖濤隻好載著夏潔安、鬱淇和夏晴,他們往大屯山裏走,尋到一處清幽的溪穀,在淺溪上抓魚蝦並野餐。幾個鍾頭玩下來,紫鶯都刻意避開宣靖濤,不和他交談,也不理會他,不是帶著孩子玩,就是和夏潔安閑聊。
    “媽媽!爸爸抓到一隻蝦子了,你快過來看。”映帆在不遠處開心地叫她。
    “媽媽累了,休息一下,你先放著好嗎?”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說。
    程誌新在不遠處,直起身子擔心地朝她看一眼,她真的生氣了,不然不會這麽拒絕孩子的,為了什麽事生這麽大的氣呢?他朝她走過去。
    “紫鶯,不高興嗎?”程誌新涉水而來,大方地坐在她身邊。
    “還好。”她望著水麵說。
    “想語蘭?”程誌新知道紫鶯對舒語蘭非常的看重,那份友誼生死相契。
    “嗯。”她隻應了一聲。
    “男人常自豪他們的友情多麽堅固,但我相信我的朋友不會有人像你對語蘭這麽對我,我也沒有可以這麽對待的朋友,你們很幸運,語蘭有你這麽個朋友,一定很欣慰的。”程誌新羨慕地安慰著她。
    紫鶯隻是沉默不語。
    “靖濤冒犯了語蘭嗎?”程誌新把腳放在水中,來回地輕蕩著。
    “他忘得徹底,說什麽有心有情,根本都不知語蘭的存在,真不明白語蘭為什麽這麽傻。”紫鶯望著水底埋怨地說。
    “其實你也不知道語蘭和他之間的事不是嗎?語蘭不跟你說。就表示有隱情,你不該片麵怪他,你若想知道,看看她留給帆帆,要你將來交給帆帆看的日記不就知道了?她一定會和孩子提的。”程誌新轉頭看著她說。
    “程哥,我答應過語蘭不再問孩子父親的事。也答應不看那些日記的。”她的承諾是不愧死生的。
    “但你卻出氣到另一個人身上了,你希望靖濤給你答案,卻又不能說出語蘭,他又不是未卜先知,怎會知道你要什麽答案呢?”程誌新客觀地說。
    “程哥居然幫他說話,男人畢竟是幫男人的,最差了!”紫鶯不高興地說。
    “連我也怪了?你在使小性子,怎麽?那小子得罪你了?”程誌新關心地看著她。
    她垂著眼,淚水在眼中打轉,心中不是味道,他輕薄地奪去了她重如泰山的初吻,壞了她一生隻愛一回、一世隻待一人的戀愛美學。
    “怎麽哭了?”程誌新連忙輕擁著她,認識這麽久,不曾見紫鶯在誰麵前掉淚。
    “他欺負我,他壞了我的千年等待。”紫鶯拿開程誌新的手幽怨地說。
    程誌新一聽千年等待這句話就明白了,處女座的紫鶯理智,。型的紫鶯有責任感,早熟的紫鶯不信賴異性,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她堅強獨立、成熟穩健,排斥異性,抱著獨身主義。但念文學的紫鶯多情,才情超逸的紫鶯浪漫,想擁有童年的紫鶯天真,她右腦想論文左腦寫童話。偶爾卻是活在夢幻世界把自己關在象牙塔的女孩。
    千年等待是她的愛情觀──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為了一顆相契的心靈,即使必須等待千年才能相逢,也無怨無悔。
    “小女孩的夢碎了,這個宣靖濤是該揍,回頭我替你教訓,難道不知道紫鶯莊重矜持地等著前世有約的人共譜一段天真無邪的純純戀曲嗎?被他這麽欺負,這個夢就不完美了,看他怎麽賠?”他故意罵給宣靖濤聽,並朝宣靖濤意味深長地看一眼。
    程誌新對紫鶯欣賞憐愛,但他有自知之明,他們是不可能的,他給不了紫鶯完美的事,也不是紫鶯等待千年的人,所以多年來他護著她、等著她長大。如果等到她夢醒了,而他們都老了,不再有那麽多女人會求助於他的時候,他會陪她終老。
    但他不願驚醒她的事。沒有夢的紫鶯,生命中隻剩現實的壓力和無盡的責任等著她,他不忍。現在既然有個冒失鬼闖進了紫鶯的象牙塔,雖然不是她的夢中王子,至少是個好男人,就交給對方吧。
    “程哥!”紫鶯不料他會這麽大聲地說出來。連忙阻止地喚他一聲。
    宣靖濤當然聽得清清楚楚,他感激地回視程誌新一眼,並給程誌新一個承諾的微笑,他會加倍理賠的。
    夏潔安在另一塊大石頭上,再度地拿起手記振筆疾書,這個誌新也常常是妙語如珠的,瞧他對外孫女的疼愛,倒是可以選來當女婿。隻是耶張嘴一見女人就哄,親疏不分、老少鹹宜,女兒忍受得了嗎?智慧不夠的女人不知他的寶,器量不大的女人也不識他的好,可悲的是愛情的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談情說愛誰講智慧?誰管器量了?但是婚姻可得有智慧有器量,希望女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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