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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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調部門了。\0m\」沈靜停下盛飯的動作。
    「而且又遇到那個男人了!」童羽裳捧著熱湯的雙手也在空中以一種誇張的姿勢凝住。
    隻有莊曉夢繼續開紅酒,垂下眼,握著開瓶器慢慢地旋開軟木塞。
    星期六的午後,三個女人輪流打掃完了彼此的小窩後,相偕來到沈靜屋裏。這裏位於這棟單身公寓的頂樓,打通了兩戶,空間很寬敞,視野也最好,從落地窗外望出去,遠處是山,近處是水,景致宜人。
    周末一起打掃完自己屋裏後,三人通常會來到這間屋子,煮一頓美味的午飯,喝很棒的酒,悠閑地消磨午後時光。
    「快!快告訴我們是怎麽回事?」性急的童羽裳催促莊曉夢。
    「你先把湯放下吧,小心燙到了。」莊曉夢睨她一眼,拔出軟木塞後,斟了三杯酒。
    童羽裳將湯放好,幫著沈靜把飯碗一一擱在三人麵前,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追問。「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瞧-急的!」莊曉夢笑了聲,本想再裝一會兒神秘的,可眼見童羽裳連酒杯都快手快腳幫她擺好了,睜著一雙圓燦燦的眼,像小狗似的好期待的模樣,心一軟。「好啦,我說。」
    她將自己被調到新部門,恰巧新上司就是墨未濃,連兩人之後談話的內容都說了一遍。
    「……所以,現在我就成了新事業營運部跑腿兼打雜的小妹啦。」
    聽罷她交代,沈靜略微蹙眉。「那個男人特地把你從財務部調去打雜?不會吧?」
    「對啊,起碼你在財務部也是個小主管耶,把你當『助理』用會不會太浪費人才了?」童羽裳也奇怪。
    「誰知道?」莊曉夢聳聳肩。「我在想說不定是柴老對我不爽,故意跟他串通好了整我吧!」
    「這樣太過分了啦!」童羽裳為莊曉夢抱不平。大家都出社會幾年了,好不容易稍微熬出頭,能在工作上獨當一麵,又被打回原形,她能理解好友的鬱悶。「那你打算怎辦?」
    「我是想先做做看,如果情況真的不妙,隻好騎驢找馬嘍。」經過幾天,莊曉夢也想開了,不像當時那麽激動。
    沈靜同意她的決定。「也好,先做做看吧,別急著做決定,至少薪水有加。」
    「嗯,我就是這麽想的。」
    「不過你跟那個男人真的很有緣耶!」童羽裳笑望莊曉夢,眼底點亮詭譎的光。「居然以這種方式又邂逅了,好像電影,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耶,以後還要在同一個部門朝夕相處,好玩!」
    「好玩個頭啦!」莊曉夢敲她一記。
    童羽裳嘻嘻笑。「說老實話,曉夢,其實你對人家心動了對不對?」
    「哪有!」莊曉夢不承認。
    「賣假了啦!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阿莎力一點。」
    莊曉夢一窒,迎向好友愈發燦亮的眸,芳唇一撇。「好啦,我承認是有一點,那又怎樣?人家對我又沒興趣。」
    「你怎麽知道人家沒興趣?你可以主動示好啊!」
    「示什麽好啊?他是我老板耶!怎麽可以這樣公私不分?」
    「如果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想法,那這世上就不會有辦公室戀情了,管它是公還是私,該談戀愛的時候還是要談啊!」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戀愛至上啊?」
    「你就是每次都這樣龜龜毛毛的,才會到現在都談不成戀愛。你啊,可不可以別這麽lkk啊?」童羽裳伸手欲點莊曉夢額頭。
    「本來就老了啊!」莊曉夢頭一歪,輕巧地躲開,端起酒杯,淺淺啜著。「到了這把年紀,就算談戀愛,也做不回以前那個天真浪漫的少女了。」
    「才不是這樣呢!不論到了什麽年紀,女人戀愛起來都還是一股傻勁的,就算平常看起來再怎麽冷靜幹練的女人,愛起來還是會不知所措的。」
    「是這樣嗎?」
    「對啦。」
    「靜,你說呢?」莊曉夢轉頭看另一個一直保持沈默的好姊妹。
    沈靜微笑,還來不及答腔,童羽裳便搶著接話。「問靜不準啦!那麽多男人追她,她一個也不要,我看她已經是得道高僧了,這輩子大概打算全獻給安親班裏那些小鬼了吧!」
    「他們很可愛啊。」對童羽裳的推論,沈靜完全不反駁。
    「就算再怎麽可愛,還是別人家的小孩喲,不想自己生一個嗎?跟自己愛的男人,生一個愛情結晶,那樣的感覺不是很棒嗎?」
    沈靜不語,抿著唇,似笑非笑。
    「難道你還介意那個把你一個人丟在台灣的男人?」童羽裳衝動地問。「都已經那麽多年了——」
    「童童!」莊曉夢警告地喝止她。
    聽聞這聲淩厲的叫喚,童羽裳一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耳朵尷尬地發熱。「對不起,靜,我不是故意提起那個人的。」她小小聲地、可憐兮兮地道歉。
    「你們都誤會了。」相對於兩人的緊張,沈靜還是一貫的雲淡風輕。「我不是因為他才不談戀愛的,我並不排斥戀愛,隻是還沒遇到對的人,而且,」她頓了頓。「我這幾年一直在愛啊!我愛那群小天使,雖然他們偶爾也很惡魔。」
    莊曉夢和童羽裳交換一眼。靜說的可能是真話吧,這些年來,她總是鎮靜從容,看起來確實活得悠然自得,但也許就是太內斂了,很難確定她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童羽裳難得陷入沈思,端起酒杯喝酒,莊曉夢也沈默片刻,輕聲感歎。
    「說起我們三個女人的戀愛史,好像都不怎麽順利耶。我呢,是從沒談過象樣的戀愛,童童是愛太多次,愛到遍體鱗傷,靜隻愛了一次,偏偏最刻骨銘心。」
    「該不會是因為看到我們倆,你才一直不敢談戀愛吧?」沈靜突如其來地問。
    莊曉夢胸口一震。
    不愧是沈靜,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一針見血。
    「咦?真是這樣嗎?」童羽裳拉回沈淪的心神,望向微微苦笑著的好友。「曉夢,你千萬不要這麽想,我承認失戀是很苦,可是戀愛真的很甜蜜,值得你去冒險喲!」
    「真的嗎?」
    「真的!」童羽裳猛點頭。「說也奇怪,剛開始失戀的時候我很怕再失戀,下次戀愛的時候就會更小心,更討好對方,可是再怎麽小心翼翼,不對就是不對,怎麽做都會被甩,簡直就像宿命一樣。」她停頓,粉桃色的蜜唇彎起一抹自嘲,然而隻一轉瞬,唇畔便漾起深深的梨渦。「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怕了,失戀又怎樣?失戀了以後我還是我,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啊!」
    莊曉夢凝視甜甜笑著的童羽裳,既心疼又佩服。
    為什麽童童能那麽堅強呢?她愛上的男人總是背叛她,她怎能到現在還義無反顧地相信愛情?
    「那是因為童童已經懂得愛自己了吧。」沈靜溫柔地直視莊曉夢,仿佛看透她內心的疑惑。
    「什麽意思?」莊曉夢不解。
    「一個女人,尤其是戀愛中的女人,一定要最愛自己。」沈靜淺淺地笑。「隻要懂得愛自己,就算失戀了,也不會懷疑自己的價值。」
    「所以也不怕失戀嘍?」莊曉夢若有所悟。
    「沒錯,就是這樣!」童羽裳一彈手指。「曉夢,有花堪折直須折,要是機會來了,千萬不要錯過喲!」
    「……嗯。」
    「來,讓我們為曉夢未來的戀情幹杯!」童羽裳興高采烈地舉高酒杯。「希望曉夢早日實現生日願望,在三十歲以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cheers!」
    三隻透著酒紅色的玻璃杯,在空中撞擊出瑰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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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戀愛以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把工作搞定。
    正如莊曉夢所預料的,部門男同事果然很極盡所能地利用她這個「助理」,研究報告的整理要她來做,財務數字如果有不合理之處,也要她幫忙挑出問題,部門間的聯係要她負責,煩人的電話要她接,就連要開會時,都請她影印會議資料。
    喂喂,這也太過分了吧?
    莊曉夢瞪著一個男同事意欲遞給她的會議資料,怎麽樣也不肯接過來。「不好意思,我現在忙著打一份報告,我想這件事你應該可以請菲比幫忙吧。」
    「這份資料很重要,上次我請菲比影印,她頁數整個排亂了,還弄丟了最重要的一頁,害我開會時被老板刮。」男同事歎氣。
    因為不信任菲比的工作能力,就把事情丟給她?「那隻是偶爾出錯,我相信這次不會了。」
    「還是請你幫忙吧,莊小姐,多謝。」男同事話說得似乎客氣,卻是毫無禮貌地把文件往她桌上一丟,就徑自閃人了。
    莊曉夢氣結,回眸狠瞪他。
    他正巧經過菲比身邊,菲比不知跟他說了什麽,他笑得開心,還伸手柔柔菲比的頭,像大哥哥對鄰家小妹。
    可惡!
    莊曉夢麵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到菲比麵前,硬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菲比,麻煩你跟我來一下好嗎?」
    這些男人不敢叫菲比做事,要寵美眉,沒關係,她親自來教總行了吧?
    「這份資料是待會兒開會要用的,麻煩你影印一下。」她從頭開始,把影印機上每一個功能鍵的用處都仔細解釋給菲比聽,連傳真機怎麽用都順便教了。「……影印完後,要照頁數排好,訂成一份一份,開會前在桌上排好。這樣可以嗎?」
    「喔。」菲比應了一聲,有些不情願似的,接過文件開始動作。
    莊曉夢在一邊觀看,隨時指導,菲比瞟她一眼,似是嫌她-唆。
    哎,她也不想的啊!隻是總得有人負責教導後輩。
    「別忘了先順過頁數喔。」菲比裝訂以前,莊曉夢提醒她。
    「知道了啦!」菲比在影印機上用力將一迭厚厚的文件甩整齊。
    「你在這邊幹麽?」一道聲嗓在莊曉夢身後揚起,她回眸,正對墨未濃無表情的臉孔。
    「經理!」見是他來了,菲比頓時換了一張臉,嬌笑盈盈。「我正在裝訂資料啦,是待會兒開會要用的。」
    墨未濃看都不看她一眼,黑眸直盯莊曉夢。「裝訂資料應該不必你親自監督吧?你沒別的事做嗎?」
    她怎麽會沒事做?她要做的事可多了!莊曉夢白他一眼,懶得跟他多說話。
    「莊曉夢,我在跟你說話。」他蹙眉。
    「墨經理,抱歉,我還趕著要打一份報告。」隨口撂下一句後,她旋身走人。
    墨未濃深思地凝視她傲然挺直的背影。
    「經理,我裝訂好了喔。」菲比忽地嬌聲宣稱,邀功地將一迭文件捧到他麵前。
    他掃了一眼,隨便點個頭,往自己辦公室走,絲毫沒注意到菲比在他身後掃興地撅起唇。
    進辦公室以前,他經過莊曉夢的座位,瞥見她正專注地對著電腦螢幕敲打,桌上的檔案堆成一座小山,跟著有個男同事又丟來一迭。
    她秀眉一蹙,卻不吭一聲,默默接過文件,繼續打報告。
    墨未濃心中一動。
    他回到辦公室,為自己斟一杯咖啡,一麵喝,一麵想起最近這幾天好像總見莊曉夢留下來加班。
    部門裏每個同事都是工作狂,經常加班,包括他自己,至少都要過九點半以後才離開。
    隻是這幾天,當眾人都走得差不多之際,她卻還是留在辦公室內。
    原本他並不以為意,對他而言,加班是常態,不算什麽,但今日見她連影印資料都要在一旁盯,他不禁要想,或許她的工作分量是太多了點。
    內線電話響起,菲比通知他開會。
    墨未濃握著馬克杯進會議室,部門同仁全到齊了,莊曉夢正忙著調整單槍投影機。
    連這種事都要她來做嗎?
    墨未濃皺眉,環顧室內一群大男人,有的猛看資料,有的低聲聊天,有的跟分送咖啡的菲比打情罵俏,沒人注意莊曉夢,遑論主動幫她一下。
    他忍不住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會議桌,連自己也不明白在胸口泛湧開來的那波浪潮是什麽。
    投影機像是出了點問題,怎麽樣都投不出影像,莊曉夢開關幾次,試了好幾個按鍵。
    室內的冷氣很足,她的鼻尖卻冒出細細的汗珠。
    墨未濃猛然起身,高大的身軀像一尊神-,僵硬地落定她麵前。「我來!」
    他示意她閃一邊,親自檢查投影機,然後轉頭看筆記型電腦,按下滑鼠,改了幾個設定。
    影像順利地投影到螢幕上。
    她神奇地看著這一幕。「好厲害。」忍不住出聲讚歎。
    出自真心的讚歎令他沒來由地感覺懊惱,橫她一眼。「這沒什麽。」目光在她發汗的鼻尖上流連一秒,他隨手從桌上的麵紙盒怞出一張。「擦一擦。」
    「嗄?」莊曉夢接過麵紙,楞了楞。
    「這裏。」他淩空虛指她鼻尖。
    「啊。」她驀然醒悟,超尷尬,麵紙-在鼻子前,左右張望,找了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
    好糗,糗爆了!她的鼻子居然在他麵前出油冒汗,天哪!
    莊曉夢好想撞牆,表麵卻強自鎮定,攤開會議資料,命令自己靜下心來研讀。
    命令歸命令,一群小人硬要在她心房裏開重金屬演唱會她也沒辦法,大鼓聲聲敲,她耳畔聽得清清楚楚。
    開會、開會!
    她告誡自己,刻意忽略那強烈震動胸口的鼓聲,集中注意力在上台報告的人身上。
    可很快地,她便發現這決定錯了。
    因為第一個上台報告的人,正是那個令她心神不定的男人,墨未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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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二十分。莊曉夢總算將工作告一段落。
    她背靠座椅,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一口氣深深長長,吐出累積一天的疲倦。
    她扶著後腦勺,左右轉動了下僵硬的肩頸,眼角餘光瞥見經理辦公室內的燈還亮著。
    他也還在加班啊……
    她盯著緊閉的門扉,失神半晌,直到腹部忽然響起抗議的雷鳴。
    肚子好餓。她凜神,一麵關電腦,一麵從怞屜裏搜出一包蘇打餅幹,打開來嚼。
    一包不夠,她又打開另一包,咬入兩排貝齒間。
    「還有嗎?」乍然飄來的嗓音幽幽的、啞啞的,如鬼似魅。
    莊曉夢陡地一驚,咬了一半的餅幹差點噎住喉頭,她捶自己,順過氣。
    「咳、咳,你嚇我一跳。」她回眸,瞪視不聲不響忽然現身在她身後的墨未濃。
    「抱歉。」他淡淡一句,視線在她臉上遊移幾秒,然後落下,停在桌上的餅幹盒。「還有嗎?」
    「喔,你說這餅幹啊!」她拿出幾包給他。「哪,給你。」
    他不客氣地接過,撕開其中一包便吃。
    她看著他狼吞虎咽,他的頭發微亂,領帶鬆垮垮地吊在胸前,眼鏡摘下來了,眼皮下淡淡一抹黑,藏不住倦意。
    「你該不會到現在還沒吃飯吧?」
    他聞言,眉心一蹙,竟像在思考。「應該吃過了吧。」
    「應該?」這男人連自己有沒吃過晚餐都不記得嗎?她歎氣,將剩下的餅幹全塞給他。「你慢慢吃,我要走了。」
    「謝啦,拜拜。」他捧著一盒餅幹轉身。
    注視著他因疲倦而微微下垂的肩膀,她胸口一揪,明明要自己別多事的,還是忍不住揚聲。「經理,你還要繼續加班嗎?」
    他沒答腔,隻是揮揮手。
    意思是不用她管吧!莊曉夢撇撇嘴,甩甩頭。不管就不管!
    她步出辦公室,乘電梯下樓,看看時間有點晚了,正想招手叫計程車,瞥見路旁的便利商店招牌時,卻心念一動。
    算了,她就當日行一善好了,買點宵夜給那工作狂吃。
    她走進便利商店,看了看,原本想買個便當,但想想他說不定會嫌吃便當麻煩,晾在一邊由它變涼,不如買幾個熱包子,他還能邊做事邊啃。
    她買了幾個不同口味的包子,又回到辦公室,敲門。
    「進來。」
    她推門進去,一見是她,墨未濃劍眉一揚。「你怎麽又回來了?」
    「給你送宵夜。」她走過去,將紙袋擱在他桌上。「哪,這包子給你,你邊吃邊工作,別忘了啊。」
    語畢,她也不多留,轉身便走。
    他掃了眼熱騰騰的包子,又抬眸目送她背影,怔忡兩秒,喊住她。「莊曉夢,你等等,我給你錢——」
    「不用了啦,算我請你。」她擺擺手。
    「無緣無故,憑什麽讓你請我?」
    她步履一凝,回過頭。「你這人很龜毛耶!不過是幾個包子嘛,又沒多少錢,我就當肉包子打——呃。」她頓住。
    反倒是他主動替她接下去。「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嗎?」
    「我沒說喔,是你自己說的。」她忙澄清,覷他一眼,見他嘴角微彎,似是勾著笑意。
    她心跳一停。
    「謝謝。」他忽然說。
    她愕然。她沒聽錯吧?他對她說謝謝?
    她楞住,忽然不知所措起來,她該怎麽反應?要他不用客氣,諷刺他居然也會開口道謝,還是……
    她什麽都說不出口,甚至不敢看他的臉,垂下視線,無意間看見幾張文件被遺忘在辦公桌腳邊。
    「有幾張紙掉了。」莊曉夢蹲,借著拾撿文件的動作掩飾慌張的情緒,她將散落的文件一一收攏,最上頭一張某個數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站起身,將文件遞還給墨未濃。「這是你做的嗎?」
    「謝謝。」他再次道謝。「這是麥克交上來的。」
    「這個假設數字有問題。現在美國國庫券的利率沒那麽高,這樣會低估風險溢酬。」
    「風險溢酬?」他似乎不太懂。
    「低估風險,就會高估收益。」她簡略地解釋。「這樣很危險喔,你最好請麥克重新評估一下這份報告。」
    「是這樣嗎?」他翻閱文件,思索著,食指習慣性地按壓太陽袕。
    她懂了,原來那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
    莊曉夢望著墨未濃,唇角不知不覺彎了彎,她悄然舉步,盡量不出聲地想離開。
    可惜她的肚子不爭氣,偏偏選在這時候擊鼓鳴冤。
    更怪的是,每次工作起來都專心得不得了的墨未濃,這回居然被驚動了,抬起頭。「什麽聲音?」
    「呃,這個嘛——」老天爺,可不可以不要總是讓她在他麵前當不成淑女啊?
    「你晚上沒吃飯?」不等她自己解釋,他已經猜到原因。
    「我吃了餅幹啦。經理你慢慢忙吧,我先走了。」她隻想趕快閃人。
    「等等!」他喊住她。「我請你吃飯。」
    「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肚子也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說著,他開始清理辦公桌上的東西,將筆記型電腦連同方才那迭文件裝進黑色提袋裏。
    收拾完畢,他提起電腦袋,勾著西裝外套朝她走來的姿勢說不出地瀟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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