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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瞥他一眼，下了雲舟。
    天將把雲舟收了起來，隨後又道：“驚鴻仙君，請。”
    態度恭敬，無可挑剔。
    一點兒都看不出他之前懟我的模樣兒。
    這個心機狗，還挺能裝模作樣啊。
    戲精天將退到一邊，我麵前的雲霧便也隨之散了開來，露出了一道金碧階梯，正通往那淩霄殿。
    我來這裏也有幾十次了，這還是第一次走著上去，這感覺著實奇妙。
    若是我沒記錯，這東西就叫通天梯，共有九十九節，一節有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第一節天梯就在凡界，這是除了飛升之外，凡人進入仙界的第二種法子。
    踏上通天梯者，不必休，不必食，不必飲，隻要那凡人能忍得住寂寞，爬個幾十年，便能得上仙界，當個神仙。
    這也算得一條捷徑，不過通天梯已經出現這麽多年了，也沒見有什麽人能真正爬上通天梯，一步登天，從凡人變成神仙的。
    如今我本來便在仙界，因此走的，也就是這通天梯中，最後一節階梯了。
    通天一節，便足有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說起來可是多得很了。我要是真爬這麽多階，也得花個十天半個月的功夫。
    然而在這種時候，時間怎麽能浪費在這種地方？
    仙界對於神仙，總是很寬容的。
    所以我隻走了九步，就已經到了淩霄殿處。
    我還是第一次這般狼狽地出現在這麽多同僚麵前。真真是叫人不由掩麵，感覺以後都不能出去見人了呢。
    實在是太丟臉了，要不本君下去把通天梯爬一遍再上來罷——
    然而本君也隻能想想。
    因為天將轉頭兒就推了我一把，道:“跪下！”
    毫無反抗之力的我啪嗒一下就被推倒了。
    天將估計也是沒料到我這麽好推，他愣了一下，才用狐疑的眼神把我打量了一遍，一邊還道：“帝君，此乃罪仙驚鴻的本命仙劍玄雎，您看？”
    天帝道：“拿上來罷。”
    天將於是就恭恭敬敬地捧著我的玄雎劍上去了，他把劍交給了天帝，隨後就站在了天帝身後，用一種極其複雜卻又頗好理解的眼神盯著我看，總的來說可以歸納成下邊這幾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驚鴻你丫的也有今天！
    這嘲諷——真是一劍戳到了本君心口上！
    本君真是完全不敢看兩邊同僚的眼神！
    若隻是單獨對人也便罷了，可本君如今，衣冠不整，披頭散發，本君這這這，這像是什麽樣子！
    真是從此以後都沒臉再出門了！
    我不敢看左右兩邊的同僚，就隻能盯著看天帝了。為了轉移落到本君背後，差點要把本君點著了的那些灼熱滾燙的小眼神兒，本君開口了。
    我說：“敢問帝君，驚鴻何錯之有？”
    ——我這三千年裏除了經常和人打打架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宅在自己住處之中啊！誰犯錯也該輪不上我啊！
    就算偶爾去朋友家裏躺一躺，但仙界也沒有規定過相關的法律法規啊！
    本君，何！其！無！辜！
    果然這番話一說，視線馬上就被轉移了呢。
    心裏頓時鬆了口氣。
    趁著眾仙都把眼神落到了天帝身上的這一秒，我快速地把自己的生平回憶了一遍，然後心裏就安定了。
    本君上任以來不說勤勤懇懇，但是魔族來犯的時候也總是殺在頭一個呢。本君雖然好戰了點，但是也一直沒出過什麽大事兒呢。
    天帝就是想要找茬都沒地方找。
    然而本君這次卻是想錯了。
    因為天帝冷笑一聲，沉聲道:“驚鴻仙君越長千！”
    我麻溜地在溫涼如玉的地板磚上磕了個頭:“驚鴻在。”
    頭發從我腦袋兩邊垂了過來，遮住了本君臉上的麵具，雙層防護頓時就把眾仙的眼神兒擋在了外邊。
    真是讓人迷之安心。
    啊呀，一時之間真是不想起來了呢。
    然而我也隻是這麽想了一秒。
    因為下一息，天帝就道:“你三千年前尚為凡身之時，乃是越之大公子，你可記得？”
    他語氣威嚴之中帶著冷意，好像我犯了什麽大錯似的。
    我道:“記得。”畢竟那段日子實在是我生平最苦的一段日子，想不記得也難呢。
    天帝道:“那時越朝氣運已盡，已歸天命。你卻是逆天而為，又延續了越朝五百七十二年！”
    嗯？
    嗯嗯嗯嗯？？？
    若是我未曾記錯，那也該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清算，也太晚了點吧？
    更何況，什麽叫逆天而為？
    本君難道想嗎？
    那時的天下是本君的天下，本君不管，難道要看天下生靈塗炭，看我大越王朝被人顛覆，看我親友臣子淪為他人之奴麽？
    “驚鴻不知身有何罪。”
    我想了想，感覺自己還是沒什麽錯，於是開口了：“不過身擔其職，盡力而為罷了。”
    天帝冷笑道:　“你那時逆天改命，卻是難以容世之舉。如今拒不認罪，又是罪加一等！”
    咦？！
    不不不帝君你等等本君願意認罪！
    天帝這語氣，本君從成了仙君之後總共見過三次。
    一次是天帝的帝姬帝水兮愛上了一個凡人，自剔仙骨斬斷仙緣，心甘情願地入世當了那凡人的夫人，結果被那人始亂終棄了。
    那一次天帝差點沒把凡界給滅了。
    幸好被素嵐仙尊打…………啊不，好好勸說之後攔下來了。
    一次是千年前魔族來犯，連斬天將十八名，天帝就派了本君出去，那一次本君真是全身上下連人帶劍都殺得暢快淋漓啊。
    也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麽，從那之後，那魔族魔主與他女兒各斷一魄，實力大損。三界還傳說是因為本君夜禦父女二魔然後冷酷無情地踐踏了他們二魔的一腔真心，結果讓他們兩魔不僅僅反目成仇還都斷情絕愛對本君執念深種呢哈哈哈哈…………
    哦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總的來說說這些隻是為了證明一件事情。
    天帝他一發脾氣，真的很可怕。
    本君並不想被攪碎魂魄打入凡界生生世世沉於輪回不落善終不得超生啊！
    本君隻是一個普通的養老仙君，本君隻想做一條普通的賞心悅目的美麗鹹魚，本君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才要來直麵天帝怒火啊！
    本君好疲憊哦。
    本君，本君有點想要叛逃呢。
    天帝似乎看穿了本君的念頭，他的眼神兒利劍一般刺得本君身上生疼，然後他道：“吾這地方，容不下驚鴻你這般的仙人！”
    ——不不不相信我帝君，給我一個地方我就能窩在那裏長蘑菇啊！我認錯我認錯我認錯還不行嗎？！
    然而事實證明本君認錯也沒卵用。
    因為天帝繼續道：“你這等大罪，開天辟地以來，也是第一例。吾無力懲治，也治不了你。”
    嗯？
    這是要輕輕落下，要我將功贖罪麽？
    還是說，這是要把本君轉手的意思？
    本君抬頭看了一眼，便把前一個念頭給掐滅了。
    ——天帝竟是從他萬年都沒挪動過的地方站了起來，然後對一片雲霧環繞之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麻溜地把本君打了個包，塞給了對麵的那位人物。
    口中道：“驚鴻仙君所犯大錯，吾已是無能為力。還求上尊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