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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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月那年!
離開丫頭的日子連空氣都是自由的,但幾天後卻發現我的肺已經不能吸收空氣中的自由,像長期囚禁的鳥,放飛後不懂得飛翔,這個發現是痛苦的卻也是幸福的。日子過的百無聊賴,每天給丫頭電話匯報的幾分鍾成了我最快樂的時光。停止了一切娛樂活動,隻為安靜的享受相思時揪心的快樂。
我是在丫頭離開後的第二天接到班妤涵的電話的,電話裏的班妤涵還和兩年前一樣恬靜。她說我有點事情要找你,你能到我宿舍樓下來一趟嗎?班妤涵是個很溫柔的女子,溫柔到她做什麽事情都會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溫柔到不管她要你做什麽事情使用的都是詢問的語氣。
我到班妤涵樓下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一襲藍色連衣裙的她,微風吹起她的裙角也吹開了她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格外的楚楚動人。我一步步走在這條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小路上,我一步步走向那個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她。
終於,我站在了班妤涵麵前,我一臉漠然的看著她,她一臉淺笑的看著我,我們都沒有說話,那一刻時間仿佛都停止了。
曾幾何時我們也是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仿佛這樣就是天荒地老。我依稀記得班妤涵答應做我女朋友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靜靜的站著,也是在這條路上。那天不知道什麽原因整個河西的大學園區都停電。我們一幫子老少爺們憋著無處釋放的荷爾蒙在宿舍樓道裏鬼喊鬼叫,後來也不知道誰起了個頭我們不自覺的就開始對著女生宿舍合唱情歌。從《對麵的女孩看過來》唱到《情非得已》,從《男人哭吧不是罪》唱到《孤枕難眠》。對麵的女生也特配合,我們每唱完一首歌她們就會起著哄大喊再來一個。唱到後來我們就都不唱了,開始喊對麵的女生的名字,說我喜歡你,反正黑燈瞎火的,也都不知道誰喊的。然後我就聽見班妤涵的名字此起彼伏的響徹了我們宿舍樓的各個角落。據事後不完全統計,那天晚上班妤涵的名字被喊了113次。
我也跟著大家喊,喊著喊著我電話就響了,我接起來“喂”了兩聲,聽到對麵沒聲音,也就沒搭理,我當時正喊得興奮,就一邊舉著電話一邊喊班妤涵我喜歡你。喊了好一會我才想起來我有電話,就又對著話筒“喂”了好兩聲,這次電話裏麵有回應了,一個特酥軟的聲音問我是不是許一純。我就回答是啊,請問你是哪位?對麵就又沉默了。在我等得實在不耐煩的時候,對麵又悠悠的說你能不能給我送個蠟燭過來。停電了我一個人在宿舍有點害怕。我當時就琢磨這準是我們班哪位大小姐又想把我當快遞員使喚。我們中文係的女生都特矯情,還一個個蹬鼻子上臉的,明明有個事使喚你吧,還弄得像給你了多大的恩賜似的,滿臉的你不做多的是人搶著做的神情。就算是快遞員你也得給我個收貨地址和收貨人吧?我就又問你是誰啊?對麵這次沒有沉默,而是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氣一樣說我是班妤涵。咣當一下我差點摔到了地上。
我套了件衣服就往外麵跑,鴨子就在後麵問我去幹嘛。我一邊跑一邊說我要去做光明使者。
那天晚上我幾乎跑遍了墮落街的大街小巷才找到班妤涵要的蠟燭。想想我當時也真是軸的可以,人家說要蠟燭你就非要買到蠟燭。你丫買個手電筒能發光不就行了。我跑到女生樓的時候,發現這裏居然比我們那邊還熱鬧。唱歌的,跳舞的,披頭散發的,鬼哭狼嚎的應有盡有,我從樓道裏麵過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衝我吹口哨,這讓我特鬱悶,好像我是那正準備上台表演的鴨子一樣。這又讓我特欣慰,估摸著哥們好歹也有幾分姿色。
和樓道裏麵喧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班妤涵的宿舍,宿舍的門並沒有關,一道清冷的月光透過門縫照亮了裏麵的一切。我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她正像隻受驚的小貓一樣蜷縮在床角,看得我特心疼。
我點亮了蠟燭班妤涵才從床上下來。我問她你們宿舍人呢?班妤涵說她們逛街去了都還沒回來。我指著宿舍外麵一片嘈雜說那你幹嘛一個人呆著,不去隔壁宿舍呢?班妤涵就特委屈的說她們好像都不太喜歡我。我就笑笑說這也正常,我要是一螢火蟲,身邊住一月亮,我也不喜歡。女性之間的友誼好像往往都是建立在認為對方比自己醜的基礎上。所以你總能看見美女和美女成為閨蜜,醜女和醜女成為閨蜜。但是你很難看到美女和醜女做閨蜜的,畢竟誰都不想成為陪襯。
我和班妤涵麵對麵站了一會後,發現好像沒話說了,這讓我特尷尬。其實我和班妤涵真的不熟,辯論會以後雖然又見過幾次,但是基本都是點頭之交。生活上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我想起不知道在哪本書裏麵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如果兩個人無言以對的時候,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逐客。我不知道班妤涵是不是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趕我走,但是我還是決定起身告辭。這樣的相處方式我實在處理不來,於是我站起來就準備回去。結果我剛準備走,班妤涵就一臉緊張的看著我說,你要走了嗎?我想著剛進門的時候看到她的那個樣子,不由的憐惜之情大盛,鬼使神差的腦子一熱就說沒有,我就是想把門關上,今天風有點大。班妤涵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
班妤涵見我留下來還挺開心的,話也慢慢的多了起來,一會招呼我坐,一會又問我要不要吃蘋果。我就一邊特隨意的說好一邊肆無忌憚的打量班妤涵寢室,和我們男生寢室亂得沒法下腳不一樣的是班妤涵寢室格外的整潔,猛地吸一口氣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每一個床單都是一塵不染,每一床杯子都疊放的整整齊齊,就連桌子上的書本、筆盒、鏡子以及化妝品都擺放的錯落有致,很有一番情趣。班妤涵的床上就更是井然有序了,除了日常的床上用品之外,床上還趴了一隻碩大的毛絨哈巴狗,幾乎把床麵都占滿了。我就指著那狗問她,這狗這麽大,你還怎麽睡啊?班妤涵笑著說我就抱著它睡啊。
片刻之後班妤涵已經削好了一個蘋果,並嫻熟的用刀一分為二,把其中的一半遞給了我說,蘋果應該分開吃,一半是平平,一半是安安,我媽媽以前總自己吃平平給我吃安安,今天我吃平平,你吃安安吧。我看著明明兩半一模一樣的蘋果,真不知道她是怎麽區分哪個是平平哪個是安安的。心說我靠,丫的真不愧是中文係第一才女,光這矯情勁就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比的。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吃蘋果,但是看到班妤涵這麽熱情我也不好拒絕,接過來咬了一口,發現還挺甜的,就拿著一頓狂啃。我剛吃完班妤涵就舉著剛咬了一小口的平平衝我笑說,好吃吧?班妤涵這一笑直笑得我心神好一陣蕩漾,都有點要靈魂出竅的感覺。這妞笑起來真好看,跟他娘的仙女似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宿舍門“咣”的一聲就被人踢開了,我還以為是宿管科來捉奸了,不,來查寢了,嚇得我一哆嗦。緊跟著門口連著響起三聲“我靠”。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驚訝。我一回頭發現門口站仨女的,我看見她們都沒戴紅袖章,我這才鬆了口氣。
其中一個女的就伸出手指點點班妤涵又點點我,然後一臉興奮的說,你們居然在這裏偷情,還滴蠟,我靠,挺會玩啊。
班妤涵就羞得滿臉通紅的拉著她撒嬌說,宿舍停電了,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太害怕了,就叫小純過來陪陪我。
那女的就衝剛剛和他們一起進來的那兩個女的說,嘖嘖嘖,你們聽聽,小純純,光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個處男。說完三人一起捂著肚子笑,像三個隨時準備為禍人間的妖精。
班妤涵羞得連脖子都泛紅了,趕緊打斷她說,許一純,三班的。然後又指著那三個女的給我介紹說,這個是胡纖,那個是誰誰誰,那個是某某某。我當時哪裏有什麽心思記名字啊,就連胡纖這個名字也是後來我才知道的。心說這他娘的就是個盤絲洞啊,我一邊點頭哈腰的給這三妖精打招呼一邊盤算著怎麽從這裏脫身。班妤涵剛介紹完,我立馬衝她說既然你室友都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說完也不等班妤涵有所表示,抬腳就往外走。班妤涵就紅著臉說那我送送你吧,也跟著我從盤絲洞裏麵出來了。臨出門的時候門裏麵又有人喊,小純純,別走啊。陪大爺們再玩會嘛。緊跟著就又是一陣哄笑。
班妤涵一直把我送到樓下,我指了指宿舍樓示意她快上去,班妤涵搖搖頭說我看著你走。我想了想好像那會兒瓊瑤的電視劇裏麵都這麽演的,女主角總是要看著男主離開,一直到看不見了才會轉身回去。想到這裏我還挺美的,送根蠟燭愣是把自己送成男主角了,而且女主角還是班妤涵。
我就學著男主角的樣子盡量露出一個自我感覺很帥氣的笑容點點頭準備走,結果剛走了兩步班妤涵又叫住我問,你開始說的都是真的嗎?問得我莫名其妙,我就問她我開始都說什麽了?班妤涵就怔怔的看著我不說話。我就又問了一句,我哪句話是不是真的?班妤涵就不看我了,而是低著頭用極細微的聲音問道,你開始在電話裏麵喊喜歡我,是真的嗎?咣當一下,我這次是真的摔地上了。
我本來還心存僥幸的以為剛剛在電話裏的鬼喊鬼叫班妤涵沒有聽見。看來這妞不僅聽見了,還聽到心裏去了。我那會兒還沉浸在班妤涵蕩漾一笑的魅力中,那確實是我第一次知道心動是什麽感覺,於是我很用力點點頭說是真的。其實我很難準確的形容那會兒對班妤涵的感情,說喜歡吧好像也談不上,畢竟此前的班妤涵對於我來說隻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夢,說不喜歡吧肯定也不是,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班妤涵真要做我女朋友,光那份係花男朋友的虛榮心就足夠我膨脹得忘乎所以的。我後來總結了一下,我當時應該是一種癩蛤蟆想吃天鵝但是又害怕吃不到的自卑心態。但是這會兒美女都主動開口了,如果我再不承認就不是自卑是相公了。
班妤涵看見我點頭就一半嬌羞一半幸福的看著我,看得我手足無措。我也一邊癡呆一邊茫然的看著她。第二天我和李行說起這個情況的時候,李行就一頓呼天搶地的喊,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麽這樣的沙雕都能泡到妞啊,我這麽英明神武、玉樹臨風、才智雙全卻泡不到妞啊,完了還雙膝跪地雙手舉天的大喊一聲,天妒英才啊。他說我這個時候應該反問她,你喜歡我嗎?我頓時就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可不是嘛,瓊瑤劇裏麵都這麽演的。
我們就這樣站了好半晌,誰都沒有說話。一直站到宿舍的熄燈鈴都響了,班妤涵才又用細弱蚊蠅的聲音問我,那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我靠,幸福來得猝不及防啊。別說我隻是個沙雕,這個時候就算我是腦膜炎後遺症我也知道該怎麽辦了,我一邊傻笑一邊拚命的點頭,點到我感覺頸椎都快要骨折了。班妤涵就把雙手十指交叉的放在身前特端莊的看著我笑,我就衝上去一把抱起她原地轉圈,轉到後來我不轉了地還在轉才停下來,這個時候班妤涵就雙手勾著我的脖子,一臉幸福的看著我笑。
那晚我是一路狂奔著回到宿舍的,估計是開始轉圈的時候轉缺氧了,那路怎麽都走不穩,摔了好幾跤,身上的衣服破得跟叫花子似的。當時估計是太興奮了,也沒覺得疼。我跑回宿舍以後鴨子被我嚇了一跳,問我怎麽這揍性,該不會是去學校後山那塊墳地找刺激了吧?你丫該不會是鬼上身吧?我就一蹦三尺高衝著鴨子大喊,班妤涵做我女朋友了。鴨子就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說,得,這鬼還有妄想症。直到第二天我和班妤涵牽著手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丫的反應了好半晌才露出個目瞪口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