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平安夜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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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月那年!
    平安夜的下午李行打電話來說,最近閑的身上都快長出茶樹菇了,大家聚聚,一塊喝點。我說今天平安夜,一會得和丫頭去逛夜市看煙花呢。李行就特不屑的說,不就一外國老頭的生日嗎?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每年都過生日呢。然後就開始罵上帝,罵耶穌,罵我,那髒話就掏糞似的往外冒,我就把電話掛了,然後我就特不理解李行怎麽老用“喝點”來嚇唬我,如果他說“一起吃點”,興許我就去了。
    下班後我去宿舍換上丫頭給我買的羽絨服就去接她,一根煙的工夫她就興衝衝的下樓了,跑到我麵前特得意的說“情侶服,漂亮吧?”
    我這才發現丫頭穿了一件和我一模一樣的羽絨服,我就逗她說“和我那衣服一塊買的?你什麽時候也學會虐待自己了,你以前不都說不買打特價的衣服嗎?穿了掉價。”丫頭就拿眼橫我。
    我又問丫頭“晚上吃什麽?還吃板栗燒雞?”
    丫頭說“咱今天奢侈一會吧,去火宮殿吃臭豆腐。”
    我說“那還不如板栗燒雞呢?”
    丫頭就看著我,那眼神和李行說我是“土鱉”的時候特像,她說“一個大洋才買一小塊呢,豆腐都賣出肉價了,還不奢侈啊?”
    我和丫頭就去校門口打車,結果來來往往的的士都塞得滿滿當當,半個小時後我倆還站在街邊賣凍肉。丫頭就特鬱悶的說,長沙的的哥都近視,我這麽好看一女的杵這麽久了都沒車來把我捎帶走啊,完了又抱怨說肯定是我長的太醜連累了她。我就在邊上直樂,想起有一次丫頭特興奮跑來告訴我說她們寢室女孩都說她長的像韓國人,我打量她半晌說,你們寢室人肯定覺得你長的像根棒子,又不好意思直說,所以就隻好說你像韓國人了。丫頭當時沒整明白我說的什麽意思,回去想了一夜,第二天把我狠揍了一頓。
    打到車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丫頭一上車就催的哥快點開,我說咱又不去投胎開這麽快幹嘛?丫頭就跟個跳大仙的神婆似的連“呸”三聲,然後不停的念叨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壞的不靈好的靈。司機也從後視鏡裏特厭惡的看著我。我也知道說錯話了,大過節的多不吉利啊。於是我就看著窗外不說話了。車在燈紅酒綠中穿行,窗外是裝扮的光怪陸離的長沙城,蔥翠的聖誕樹點綴了長沙的每一條街道,街上那些帶著大紅聖誕帽的男女都在為這個舶來的節日歡呼雀躍,平常也沒見這些個基督教的俗家弟子去教堂做禮拜,彌撒什麽的,這會兒怎麽像螞蚱似的都出來蹦躂了?也許大家都隻是為了給狂歡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吧。不過不管怎麽說,耶穌他老人家看見這麽多人參加他的生日arty,一準含笑九天,如果他真住天上的話。
    我們在火宮殿下了車一看,好家夥,人山人海的,丫頭就感慨說“過個洋節怎麽這麽多人被忽悠來吃臭豆腐啊?”
    我說“這就叫有中國特色的聖誕節啊。”說完我又問“要不咱去別的地兒看看,這人太多,輪到我們的時候臭豆腐都涼了。”
    丫頭說“幹嘛不等啊,別的地兒一準也人多,站這排隊多好啊?至少還能聞聞香味。”
    火宮店的服務員把我們迎進去的時候都九點多了,兩人都饑腸轆轆的,丫頭一口氣吃好二十塊,吃完就猛漱口,再嚼兩顆木糖醇,然後哈口氣要我聞聞還有沒臭味,我怕挨揍,隻好說她那口氣比空氣清新劑還清新,丫頭這才拉著我娉娉婷婷的出了門。出門走了沒兩步就被一賣花的小女孩給盯上了,扯著我褲腳不讓我走,我連哄帶騙的嚇唬她,丫的死活不撒手,也不說話,就拿眼睛望著你。我說,完了,現在小女孩不賣火柴,改賣花了,還是強買強賣的那種。丫頭就說,怕是個啞巴吧,多可憐啊。小女孩立馬就不啞巴了,用一口字正腔圓的長沙話說,姐姐你就要哥哥給你買束花吧,你這麽漂亮,再拿上花,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了。丫頭就樂的眉開眼笑的吩咐我趕緊掏錢。小女孩連蹦帶跳的走了,丫頭就問我剛剛那小女孩都說什麽了?我說合著你一句沒聽懂啊?丫頭說,也不是完全沒聽懂,就聽她說漂亮啊,仙女什麽的。
    看煙花的時候丫頭特別安靜,像個虔誠的清教徒在禱告,小嘴隨著明滅不定的煙花一張一合,還時不時的和著人聲歡呼。我沒敢打擾她,陪她安靜的站著,丫頭就像詩人似的感慨說“煙花真美啊,在最深邃蒼芒的夜空最肆意縱情地綻放,雖然短暫,但她的美已撼動所有人的心魄。”還特興奮的拉著我說“相公,我要做一煙花女子。”說完才覺得不對勁,周圍的人都特驚訝的看著她,丫頭就不好意思的拉著我竄出人群,換個地方接茬看。
    剛剛找好位置,我又聽見有人在念詩“人們隻是沉迷於煙花的瞬間光華,又有誰會揣摩體會隱藏在她璀璨笑容背後的蒼涼冷落?”聲音還特耳熟,我側過頭一看,就看見班妤涵那張冷豔的臉。李承豔站在她身邊跟著傷感。
    丫頭也看見了班妤涵,驚喜的叫著涵姐姐。班妤涵就偏過頭望著我們淡淡的笑說“你們也在啊?”我發現班妤涵的笑容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冷。李承豔和我們打招呼說今天真熱鬧,遇見好多熟人。我就跟著笑,不說話,主要是我不知道說什麽好。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上帝肯定是個老頑童,特愛捉弄人,每次我和丫頭玩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他就把班妤涵弄我麵前來刺激一下我。
    煙火表演結束的時候,人群就潮水似的都湧到馬路上去等車,我們四人就被人浪推著往前湧,我怕丫頭被擠著,就把她拉到身前緊緊的抱著,好不容易擠到公路上,才發現路兩邊站滿了人,那場麵相當壯觀,就跟剛解放那會勞苦大眾夾道歡迎紅軍戰士一般。我還在人群中發現了好多熟人,都跟我打招呼,我也揮手衝他們樂。揮著揮著天上就開始下雪了,長沙的雪和北方是不一樣的,總會在雪花飄落之前,撒下一些黃豆大的雪粒子,砸得身上生疼,我想也許是雪太珍貴了,上帝他老人家也不富餘,所以才在下雪前,用雪粒把那些葉公好龍似的賞雪人砸的抱頭鼠竄,因為隻有能忍受雪粒子疼痛的人才有資格欣賞雪花的靜美。我怕丫頭讓雪粒子砸著,剛想給她把羽絨服上的帽子戴上,突然發現不對啊,丫頭的帽子不見了。衣服的顏色也不對,我心想糟了,抱錯人了,仔細一看,果然,我把班妤涵抱懷裏了。
    我趕緊退後一步把班妤涵鬆開說“怎麽是你啊?”
    班妤涵看著我沒好氣的說“那你以為是誰啊?剛才不是你拉著我亂跑來的嗎?”
    我又問“看見丫頭了嗎?”
    班妤涵說“人那麽多,哪看得見,我還在找李承豔呢。”
    我就打丫頭電話“丫頭,你在哪呢?”
    丫頭在電話裏扯著嗓子喊“相公,下雪了,我在剛才看煙花的地方看雪呢。
    我說“那你別動,我過來找你。”把電話掛了,我跟班妤涵說找到丫頭了,在下麵看雪,我們先和她會合再找李承豔。班妤涵說不去,我就一邊往下麵跑一邊說“那你就在這等我們,我找到丫頭就來找你。人多別走散了,呆會我們一塊打車回去。”
    我帶著丫頭上到馬路上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班妤涵了,也不知道她是找李承豔去了,還是不願見我們躲開了。
    下雪了,丫頭就仰著頭舔天空中飄散的雪花,像個小精靈。丫頭說“我們去找找涵姐姐吧,天這麽晚了,別遇見壞人了。”我想了想說還是算了吧,她肯定是找到李承豔了,兩人回去了。”
    丫頭把腦袋湊到我跟前,聳著鼻子說“你真當我是個寶呢?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其實還喜歡你的,不願意見到我們兩個在一起。”
    我說“都分手這麽久了,誰還記得誰啊?”
    丫頭就搖著我的手跟我撒嬌說“相公,你們當初是為什麽分手的?跟我說說唄。”完了還把右手舉起來說“我發誓,保證不生氣。”
    我笑著逗丫頭說“和你初戀的時候甩人家小男生一樣,我看著她不樂意就把她甩了。”剛和丫頭在一起的時候,我在小樹林吻她,丫頭特緊張,嘴唇抿的緊緊的,我怎麽親都不張嘴,後來我就問她是不是初吻啊?丫頭特專注的想了半晌說,上幼兒園那會,有個胖胖的小男孩總喜歡親他,完了兩人就好上了,我就很驚訝的說,你丫挺早熟啊?丫頭就笑的賊賊的說,你不知道我小時候長的特難看,就怕自己嫁不出去,那小胖子家特有錢,對我也挺好的,每天都帶好多糖果給我吃,我那會就想每天都有糖果吃,也挺好的,就和他好了。我要早知道自己長大了出落的跟水仙花似的,才不會便宜那小胖墩呢。我就笑的前俯後仰的問倆人怎麽沒繼續好下去呢?丫頭特不得勁的說,那小胖墩特沒意思,我搶他糖果吃,丫的不給,我就把他給抽哭了,他告老師了,我就和他掰了。
    其實很多時候愛情也隻是一個糖果,自己舍不得吃,卻願意把它給心愛的女孩吮吸,那個時候愛情就離你不遠了。
    丫頭見我不告訴她,就特不屑的說“她腳踩兩隻船,別以為我不知道,哼。”我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和班妤涵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整件事情就像被濃霧包裹著,我到現在都沒弄清楚霧氣吹散後,裏麵隱藏這什麽。也像一個陰謀,一個精心偽裝的陷阱,隻是我不知道布置陷阱的人是班妤涵,還是誰。就像以前誰和我說過的一樣,我缺乏麵對最後真相的勇氣。
    等了很久都沒有打到車,我就對丫頭說不如我們順著大橋往河西走,到了瀠彎就比較好打車了。丫頭就跟著我走,一路上還連蹦帶跳的去用手接雪花,接過來看著雪花在手心慢慢融化,然後再伸手去接,我說“廣東人見到雪都沒你這樣的。”
    丫頭搬出一副哲人的麵孔說“廣東人看到雪那是興奮,咱山東人看到雪是與生俱來的喜歡,就像現在動物園關了恐龍,大家都會擠破腦袋去看,為什麽啊?新鮮唄。可真正談得上喜歡的,還隻有那些生物學家。”我想想挺有道理的,衝丫頭樹大拇哥,丫頭就樂。
    湘江大橋真長,以前坐車嗖的就過去了,現在走起來卻怎麽都望不到頭,走到橋心的時候丫頭賴著不肯走了,要我背。我就背著丫頭往前走,丫頭在背上還不老實,把手舞得像風車大聲的喊“豬八戒背媳婦咯,豬八戒背媳婦咯。”
    丫頭挺沉的,我走了沒幾步,就累的氣喘籲籲全身冒汗,丫頭就特“心疼”,抓了一把雪花,從領口伸到我背上給我降溫。我就嚇唬丫頭,背著她搖搖欲墜的拚命跑,丫頭一點都不懼,又喊“馬兒啊你快些跑。”我就丫頭折騰的不行了,爬在護欄上喘粗氣,看這橋麵上來往的車輛就特眼熱。感慨說“要咱有輛車多好啊,拉著你到處溜。想去哪去哪。”
    丫頭就滿不在乎的說那咱買一輛唄。
    我沒好氣的說“你以為自行車啊,說買就能立馬扛回家。”丫頭特得意的說我有,那神情就跟我以前找我媽要錢買電腦,我媽從兜裏掏兩百甩給我時一模一樣。我就看著她,等她接著說,我卡裏還有六百,夠買輛奔馳的了。但是丫頭沒說,她見我不相信就特認真的說“我真有。”
    我驚訝的問“你哪來這麽多錢啊?”
    丫頭說“演出費啊,我六歲就登台,大大小小的演出參加上千場,那些錢我都攢著呢。”
    我說“那你幹嘛不把錢給你媽啊?”
    丫頭說“給她幹嘛啊?我留著嫁人用的。我媽說我就是一搖錢樹,將來不知道會移植到誰家院裏載著去,所以誰要想娶我,先得準備一百萬的樹苗錢。”我聽著就麵色蒼白,倒吸了一口冷氣,有點抗不住了。丫頭就又說,我當時就尋思,就我這價碼一般人還真買不起,萬一將來看上個窮光蛋,不是得被我家老太太留在家裏做老姑娘嗎?所以我就未雨綢繆了一下,替未來老公先存點錢。丫頭說完拿眼睛直瞟我。我就扯著喉嚨唱“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