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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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手盡是溪水的冰涼。
薑鈺毫不猶豫地捧起一彎清泉,朝自己臉上砸去。
水珠順著眉梢和墨發滴滴滑落,襯著青年膚色愈發瑩白,似水的晶瑩,更似玉的白潤。
單手撩開額前浸濕的墨發,抵著太陽穴,薑鈺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如果他真的已經變成了鬼,那也不方,因為他一定是鬼中最靚的那隻仔。
可惜帥不過三秒,薑鈺小臉一跨,整個人都仿佛成了一隻苦兮兮的阿飄,在岸邊毫無靈魂地飄蕩著,直到軟綿綿地倒下了,才終結了身為一隻阿飄的使命,簡稱,卒。
“所以說,我真的……還活著嗎?”
透過指縫窺見那耀眼的日光,薑鈺神情恍惚。
如果是真的,那麽這一切,一定是他偷來的。
這麽想著,薑鈺有些怔愣地望著一碧如洗的藍天,他那雙漂亮如墨翡的眼睛似乎也被溪水洗過一樣濕漉漉的,微微泛著脆弱又茫然的波光。
當他的思緒在逐漸飄散時,回憶卻在頃刻間而至。
事實上,他從這一處山脈森林中醒來已過去了數個時辰。
他既見證了黎明破曉時的曙光,亦欣賞到日出東山時的餘暉,期間他一直在發呆,或者說是思考人生。
也許他的導師說的是對的,世間總有不可知的一麵,比如說他的死而複生,或是魂穿異世?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一直對此保持懷疑,即使他之前一直是個堅定不移的唯物主義者,非常時期也不由有點傾向於尼采的那番話——“我思故我在”。
可已死的人,真的能夠思考和懷疑嗎?
直到他尋到這處水源,看到一名白衣老者於溪邊垂釣,他心中的不安才稍有消散。
總歸是見到一個活人了,薑鈺這麽想,卻也隻是靜靜立在一旁,並未上前叨擾。
畢竟一些老者垂釣時最忌諱喧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待日上三竿,老者收了魚線,薑鈺躊躇再三,仍是向前詢問:“前輩……晚生有一事請教。”
那老者轉過頭,與薑鈺一樣,皆是身著淡色的白袍,古意十足,而這也是薑鈺為何判斷自己穿越異世的原因。
老道撫著花白的胡須,笑道:“小友與老夫頗為有緣。”
有緣?薑鈺琢磨這兩字,以為老道是同意了他的詢問,可誰成想……
“既是如此,老夫送小友一句忠告。”
神色平和而慈祥的老者望向他,眼中仿佛滿是飽經滄桑的渾濁,卻又仿佛看透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過去和未來。
薑鈺神色訝異,因為他聽到老者說:
“你若變,則身死道消;你若不變,則世間永陷輪回,望小友盡快取舍,莫要再蹉跎下去了……”
話到最後,對方惋惜之色愈濃。
薑鈺當時是懵了的,可他不過一個恍神的功夫,那老道就已經離他而去,獨留下一個滄桑的背影。
“前輩!前輩此話究竟是何意!”
他朝老者離去的方向大喊,隻聽到一聲淡笑:
“緣,妙不可言。”
隨後老者的身影便漸漸消散,仿佛一瞬間縮地成寸,騰挪萬裏,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見一絲。
回憶到此結束。
整個事件都透著一股古怪的味道,當然,也不排除是老人家神神叨叨的毛病又犯了。
到頭來,還是他自己給自己梳理了一遍,得到以下較為可靠的結論:
首先,這個世界應當是真實存在的。
其次,他穿越了,而且還是魂穿,唯有這點,才可以解釋為什麽他一下子從二十七歲變成了一個十七歲的帥小夥。
最後,在第二條成立的情況下,他還應該給自己“搜身”,以期從原主身上得到盡可能多的線索,好確定他這個“黑戶”的身份。
ok,思路清晰,有條有理,沒毛病。
薑鈺從地上爬起來,行動力那是杆杆的。
一枚古樸的戒指,一塊黑色的令牌,除此以外,原主當真是什麽線索都沒留下。
那令牌不知是由什麽材質做成,中間刻有一個“聖”字,背麵則是一朵血紅的彼岸花。
薑鈺盯著那妖嬈綻放的血色之花,隻覺眼前出現了一幕幻境一一
那是一望無垠的大漠。
紅日夕墜,大漠地平線的盡頭是一片殷紅,磅礴中亦透著亙古的蒼涼。
漫天的飛沙不間歇地襲卷著,蒼天夕陽更是色彩濃烈得好似印象派的畫卷,仿佛真有天地之主手持畫筆,輕飄飄地在那大漠黃沙之上點下一抹緋紅,刹那間,天地格局改變,風雲瞬息變化。
那抹緋紅更是化為了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蔓延至了整個大漠。
無葉的曼珠沙華自沙漠中破土而出,帶著豔麗的光澤,剔透而妖異,遍地皆是,卻仿佛綻放在另一個神秘的國度。
【彼岸花,開彼岸。生死兩隔,永不相見。】
【再見之日,便是你我刀劍相向之時。】
“唔!”
薑鈺突然痛苦地抱住了頭,雙眼緊閉,他的麵色倏然蒼白,紅潤的唇角被他咬出了血跡。他不再看向那滿地的彼岸花,幻境消散,可腦海中卻仍在回蕩那兩句話,那讓他頭痛欲裂的話。
“永不相見……刀劍相向……”
誰?是誰在說這句話?
等那痛意消退,薑鈺才仿佛劫後餘生般忪了口氣,卻再也不敢看向那枚令牌了,不論剛剛的幻境是否是由它激發的。
身子往後一仰,他又癱在青草地上,隨手從旁邊抽了根草叼在嘴裏,漫不經心地嚼著。
抬起左手,陽光從指縫間溜過,薑鈺眯眼看向小指上那在日光下熠熠生暉的戒指,忽而輕歎:“唉,這不會是修仙小說裏的儲物戒吧?”
沒人回答他這個問題。
薑鈺撇了撇嘴,心想,難道還要他再直接點?
於是,他試探喚道:
“係統?”
“……”
“統哥?”
“……”
薑小鈺:qwq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為嘛這穿越的套路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不至於吧,這是要讓我單幹的意思?”
薑鈺艱難地從地上坐起來,眼神放空。
沒有金手指,感覺人生莫得了方向……
他這麽喪喪地想著,原本迷茫的眼睛突然眨了眨。
“嗯,那是什麽?”
他忽然被遠處河水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圓的,黑的……嗯,還會往河中心移動,目測位移已經快接近一米……等等!”
薑鈺的瞳孔突然不可思議般張大。
一種極為驚悚的想法瞬間在腦海中劃過,卻又幾乎瞬間得到印證。
不會是人頭吧?
來不及細想更多,薑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朝沉河之人的方向跑去,邊跑還邊喘著氣地喊:
“喂!那邊那個!你在做什麽?!”
“同學你冷靜點!”
“世界那麽大,別投河自盡啊!!”
也不知那河中少年聽沒聽到,反正等薑鈺趕到把人撈上來時,對方已經不醒人事了。
得,看來“急救”這一步,他也得包了。
薑鈺暗暗搖頭,攤上這事兒……
“行吧,我認了。”
“你醒來後可別說我非禮你啊。”
薑鈺一邊嘀嘀咕咕的,一邊苦哈哈地開始進行標準人工呼吸的動作。
三十次胸外按壓很快過去,就在他在不斷糾結中微微俯身,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少年人臉上時,差點被強吻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
仿佛大雪紛飛,冰天凍地,點點死意慢慢侵染那雙黑眸,最終凝固成攝人的深淵。
被這雙眼睛盯著,薑鈺頓時身子一僵。
再一細看,仿佛之前的所有都是錯覺,唯剩下少年那雙空洞無神還略顯呆滯的眼睛。
薑鈺皺眉:“喂,你沒事吧?”
“……”
“你現在還年輕,就算遇到了什麽事,也犯不著投河啊,你說對不對?”
“……”對方沒反應。
“這樣吧,一個人憋著也難受,不如你跟我說說,我幫你出出主意?”
“……”還是沒反應。
“失戀了?還是科舉落榜?”
“……”沒、反、應!
“昔日天才一朝被廢,未婚妻上門退婚?”
“……”
一片沉默中,薑鈺太陽穴突突地跳,他無力撫額,覺得自己專門麵對學生時的好修養即將告罄。
更何況隻要一想到這人把他上輩求都求不來的性命這麽隨意地糟蹋,他就……
薑鈺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他就是來氣!
他又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隻覺得這人實在是……
太可惡了!
竟然都不理他!
這麽想著,我們的薑·前·偉人民教師·鈺終於把罪惡的手,伸向了對方的肩膀。
然後,猛地一搖。
與此同時,青年溫潤的聲音傳來,難得夾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年輕人,拜托你清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