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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曆元年（698年）三月，武則天假托李顯有病需到洛陽治療，派遣職方員外郎徐彥伯秘密召回李顯及家人。
    到此為止，李顯結束了流放的生活回到洛陽。而我時隔好幾年，再次見到了這一位。
    準確而言，是見到了匆忙趕路回來的這位及其家人們，風塵仆仆，就跟流浪漢一樣。如果不是看到這一大家子不知從哪裏來的人士都有點眼熟，我都不敢上前去認。
    可以說，就連一旁的宮女們，都不曾上前。他們身上也不是有味道什麽的，就是這身上穿的，幾乎都是些粗製濫造的材料。
    毫不客氣地說，就連宮女們穿的，都比他們穿得好。而這樣的他們，勢必是不能見武則天的，武則天也不會這麽見他們。
    因而，我讓人先帶他們去吃飯，順便再換一身衣服。不曾想，居然會有皇族留戀自己身上的衣服，還不止一個。
    而且，我也是剛剛知道，原來這是他們進入京城之後，特地去集市買的。可依舊也是這般的粗製濫造，想必他們也沒買太貴的。
    在我的記憶裏，我也是有在集市買過衣服的，不少還是很不錯的，雖然，價格確實也不是那麽美妙。
    我也不再堅持，讓他們吃完飯稍作歇息之後便可以去拜見武則天了。另一麵，我也去見了武則天。
    我告訴武則天他們已經來了，並且把我看到的客觀景象也告訴了她。然而，我心裏想的那些，也就不曾說了。
    李顯這一家人，哪怕是到了宮裏，眼神中的那種畏懼與不安，也是顯而易見的。毋庸置疑，他們是受了李顯潛移默化的影響。
    而這一切的起因，正是因為武則天，然而，那個始作俑者，卻並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指責。
    沒過多久，李顯一家人也就來拜見武則天了。幾乎是一進殿，李顯就啪的一下直接跪下。
    我端茶的手都為此停頓了片刻，隨即放下，李顯這麽害怕我也是有料到的。隻不過，我不曾想過，他居然毫不掩飾他的這種畏懼。
    我可以發現的是，武則天的眼裏流露出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也真是諷刺，明明讓他們陷入害怕的也是她。
    可是，她卻也是真的看不太起李顯。這隻能說明，她可能根本就不了解，李顯為什麽會如此。或者說，她根本不想了解。
    李顯在房陵並不意味著，他什麽消息都不知道。反而，那些重要的，跟他有關的，他應該是一個都沒有錯過的。
    可惜，他幾乎沒有得到過所謂的好消息。
    要知道在這之前，在武則天的一手操控之下，李唐王朝上演的確實是一部血雨腥風的曆史。
    光是正史上有所記載的就有不少，更別提那些曆史上沒說或者不好說的東西了。
    琅琊王李衝、越王李貞這兩位尚且是因為起兵反對武則天，才迎來了兵敗身死的結果。
    受他們的影響，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王、霍王李元軌、紀王李慎、江都王李緒、黃國公李撰、常樂公主等全部被武則天鏟除，或被斬首，或被逼自殺。
    到此為止，李唐宗室幾乎全部都已經被殺戮殆盡。
    李顯當時說不定還在想，如果自己還身在長安的話，說不定也難逃一死。
    那個時候，身處長安的李旦，日子也並不好過，如果不是最後大臣安金藏不願自誣，當眾破腹以表皇嗣沒有謀反之心，武則天說不定根本就不會放過李旦。
    更何況，她的這兩個還剩下的兒子中，武則天明顯會更喜歡李旦。
    而李顯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幕，從來不覺得自己在房陵構不成威脅便是安全的了。反而，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他母親一道聖旨將他一網打盡了。
    可以說，每逢有聖旨到，李顯就會擔驚受怕一回。這樣的日子，恐怕是維持了整整十四年。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是感慨李顯心態好還是感慨他心態不好了。總之就是，那樣的日子很難受。可他還得再忍忍，忍到武則天去世。
    而這一次，也並不例外。李顯其實也在害怕，說不定自己的母親又以什麽由頭把自己給處理掉了。
    不過，武則天暫時並沒有這個想法。反而，武則天目前好像難得地動了惻隱之心。否則，她也不會拉著這一家人家長裏短的。
    可能，也正是因為他們聊的話題與我關係不大。我也就開始想起了一些有的沒的。看著他們而今的模樣，對比他們的過往，想想他們的未來。
    李顯自然不必多說。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成為皇帝，一個不那麽傑出還有些窩囊的皇帝。
    而韋氏，顯而易見地，老了。歲月果然催人老，也是十多年不見了。美人到底還是美人，可惜容顏疲憊了很多。
    在過去那十四年提心吊膽的日子裏，韋氏是李顯唯一的精神依靠，兩人惺惺相惜，同甘共苦。因而，在未來的日子裏，想必他也會很寵愛韋氏。
    不過，這也是後話了。不知道現在的韋氏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可是，不管怎麽樣，她已經是很多個孩子的母親了，想必也已經成熟了不少。
    而李顯的這些孩子們，大部分都是十多歲的樣子，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然而，他們也是真的不該出現在宮中這種勾心鬥角的地方。
    然而，他們身為皇族，這種事情也就是無法避免的。可是，他們在皇族中也稱得上是特殊的存在了。
    畢竟，沒有幾個皇族，會像他們一家這樣，四處奔波。他們曾經過過一段平凡歲月，而之後他們過的也隻會是皇宮裏衣食無憂的日子。
    可惜，他們中不少都會在這冷酷的皇宮中失去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失去的時候還不見得可以意識到。
    不過，這一次我倒是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在那一群唯唯諾諾的家人中，有一個孩子或者說是少年，有一雙極其明亮的眼睛，其中迸發著堅定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