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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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官府馬車停在礦場外圍。\0m\\
礦夫們個個麵色凝重,不由得放下工作,連常平縣百姓都起了大早,紛紛聚集在礦場敖近。
據說京師派來的官員,在昨晚抵達縣內…這是縣府裏某個仆役傳出來的。本來是極為機密,但人多嘴雜,一時間人人都知道這官員前來,就等於是要宣判他們歲爺的生死了。
馬車門緩緩被打開…
首先下來的是眾人熟悉的縣太爺,接著是一名蒼白沒有血色的男子,這名男子一身素黑,連腰間也僅以一條黑腰帶打發,渾身上下沒有什麽飾品,他下了馬車後,徐徐掃過礦場的男女礦工,最後停留在萬少七臉上。
躲在人群裏的萬少七抖了下,迅速藏進礦夫之間。
最後定出馬車的,是一名很富態的中年官員,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鼻子圓滾滾的肚子,看起來就是很油光滿麵…撈了很多油水所致。
“就是那名京師官員!我昨晚看到他跟縣太爺談了一晚上。”人群裏有個細小的聲音傳出,隨即悄悄泛濫開來。
蚌頭還很小的年有路鑽不出去看個仔細,隻能小嘴微張,呆呆地看著蹲在身邊捏著鼻子發出謠言的萬少七。
萬少七瞟到她注意到自己,連忙食指舉嘴,要她保密。
“秘密。”年有路小聲道,表示了解。
“我還瞧見,那些礦業主子瞞著縣太爺,私會京師來的秦大人,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麽呢。”繼續散發謠言中。
年有路看他每說一句話,竟然能像漣漪一樣悄悄在人群中散開,不由得好奇蹲在萬少七身邊,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麽。
縣太爺沒察覺到人群的小小騒動,對著京師官員卑躬屈膝道:“大人,這就是歲家礦場啊。”
“看起來跟普通礦場沒個兩樣啊!”圓滾滾的秦大人東張西望,隻覺此處跟他在其它地方見過的礦場一模一樣。
縣太爺低聲說道:“大人,礦場雖無二樣,但出來的白銀連宮中都讚不絕口,尤其歲家銀飾您是見過的,那幾乎是奢侈的高級飾品啊。”
“這倒是。”秦大人轉向蒼白的青年道:“二少,你設計出來的飾品花樣,宮中妃嬪極為喜愛,要是連這裏也沒有你心目中的美人,沒有關係,立即到鄰近的縣城找,總會找出來的。到時候二少你多設計幾份銀飾品,讓本官帶回,將來可有你好處的了。”說穿了,就是想藉機先討好後宮妃嬪,為升官發財而鋪路。
因歲銀有限,在製作銀飾方麵,會因一年的銀質而決定銀飾數量,但每年絕下過百飾。如果能多做一些,他好處可多多了
那被稱銀二少的男子點頭,道:“我設計向來隻憑感覺,銀飾品向來以女子為主,我的靈感也來自女人,好比…你過來!”人群如潮水般散開,露出蹲在中間的萬少七與年有路。
銀二少單指著萬少七。“就是你,你過來。”
萬少七臉色一白,渾身暗顫地走過來。
銀二少連頭也不回地說:“昨天給縣太爺看的銀飾呢?”
“在這兒,二少。”年有圖捧上前。
銀質手環靜靜躺在柔軟絲滑的白綢上。
這是當日被縣太爺掉包設計圖後,所製造出來的其中一組,銀二少拎起來遞給萬少七。
“戴上。”他命令。
“啊,喔。”萬少七顫巍巍地接過套在手腕裏…
“大人,您說好不好看?”銀二少問。
秦大人看了半天,點頭。
“挺好看。”可是,好像少了點什麽味。
“當真好看麽?我設計的銀飾一向有靈氣,隻能讓女人戴。昨晚讓我不喜歡的男人碰了,它已經是垃圾了。”
在旁的縣太爺聞言,臉色微變。昨天晚上就他一人碰過,這種話當著京師官員麵前無疑是不給他留情麵。
“我覺得挺不錯的啊…”萬少七咕噥。
“那就送給你好了。”
萬少七雙眼發亮,感激問道:“真的?”正好他的手環拿去送給更夫,正愁沒有好東西戴在身上。
“反正是要丟茅廁的,送給你也無所謂。”銀二少冷淡道。
“…”換話說,他萬少七形同茅廁,專收廢物就對了。
眼淚汪汪,他頹著肩退進人群。
年有路見他的臉色像吃了兩條大苦瓜,悶蹲在地上,她趕緊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秦大人將一切盡收眼底,心裏微有打量,嘴裏卻說:“縣太爺,快把女工們帶出來,銀二少你快瞧瞧,有沒有能讓你生靈感的?”
縣太爺見狀,連忙插嘴道:“大人,那歲君常的罪…”昨晚不是說好了,為防百姓反他這縣太爺,由秦大人定歲君常的罪刑,以嚴刑拷打逼問歲君常挖掘銀礦的秘密後,歲家銀礦兩人對分,他負責在此坐收銀礦,京師官員回京之後,每年有一筆豐厚銀量,同時接收銀飾,全數送進宮中打點關係,這都是事先談好的了啊。
秦大人擺了擺手,臉色不悅:“歲君常之罪,不急於一時,稅收官之死,還需詳查。銀二少,你瞧,這些個姑娘是都不怎麽美,不過,靈感這事很難說,是不?”他很親熱地拉過銀二少的手臂,走向排排站好的女工們。
縣太爺眯起眼,有隨從聽見方才人群的竊竊私語,趕緊附在他耳邊低語一陣。
“真的?昨晚其它縣的礦產主子私下跟秦大人見麵?”縣太爺難掩驚詫。
“你不知道嗎?”不知何時,年有圖忽然出現在縣太爺身邊,神態有些冷漠。“我也瞧見了,連偏南方的趟家金礦都密會他了,你可要小心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將大好銀礦拱手讓給那些礦業主子啊。”
“胡扯!大人跟他們共謀有何好處?”縣太爺壓低聲音,又往秦大人覷去。
“怎麽會沒有好處?這些礦業主人比你還懂得如何采礦,你呢?謀殺了稅收官後,對他已經沒有用處了,小心過河拆橋啊。”
“有圖,你企圖分化我跟大人?你到這時候還想幫歲君常?”
年有圖嗤笑一聲,看著自己的爹。“縣太爺,你為我取的名字,我可不會忘記,是有利就圖、有所圖謀,我去為一個已經失去權勢的人著想,對我有什麽好處?不管歲家礦場最後是誰搶到手了,都已經不關歲君常的事,不是嗎?”語畢,垂下的眸閃過一抹羞恥與堅決。
縣太爺聞言,心頭更加不安,瞧著曾與他共謀害死稅收官,嫁禍歲君常的京師秦大人。
當初看中歲家銀礦,所以他、稅收官與這大人共謀,想共吞銀礦,但三人分礦,總是不如兩人合圖來得好,於是一石二鳥,在稅收官前來常平縣途中殺了他,順道嫁禍歲君常…會不會現在,這秦大人認為兩人合圖不如一人獨吞好?
那方秦大人熱心地問:“怎樣?二少,瞧見了嗎?”
銀二少緩緩走過橫排的女工們,到萬家福麵前時停下。
“就是她?”秦大人訝異問,看著這個可以跟他爭“彌勒佛”的女子;隻是他爭的是彌勒肚,這女人爭的是彌勒臉。
萬家福也詫異地瞪著銀二少,就連他突然摸上她的嫩臉也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背後一道灼熱的視線燒啊燒的,她垂下眼,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避開他的碰觸。
銀二少見狀,臉色一沉,冷冷地瞪向礦夫的某一處。
“我就要她了。”
“找著了嗎?就是她?她…適合嗎?要不要試看看?來人,把銀二少的銀飾拿過來。”怎麽看都不適合吧。
“那些東西隻適合丟茅廁,怎麽會適合她?”銀二少拉起她的手,十分不悅:“雙手微粗,臉蛋雖嫩卻被陽光曬傷,頭發…”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長發,稍感滿意。“沒有盤過?”廣
她暗歎口氣,搖頭:“沒有,絕對沒有。”還好沒有。
“那很好。真不像話!是誰讓你在這種地方幹粗活的?沒有人替你受罪嗎?”冷眼掃射人群。
人群裏的萬少七已經開始在猛挖土了。
“萬哥哥,你在做什麽?”年有路小聲問,也跟著蹲下陪他挖掘泥土。
“我要鑽地洞了,快幫我挖,不然今天晚上我會死在亂葬崗上。”萬少七悶聲說道。
年有路聞言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努力挖。
銀二少拉過萬家福,讓她脫離女工的行列,道:“我就要她了。”
“她一人就好?”
“就她一人。”銀二少沒有什麽表情,拉著她走向馬車。“有她在,我靈感不絕,過去幾年的設計全作廢,我不要了。”抱起她的腰,逼她上了馬車,銀二少頭也不回地說:“對了,我設計銀飾時一向不喜歡有人闖進來。”
那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秦大人詫異,連忙問:“二少,總得讓本官瞧瞧啊。”
“不,她戴銀飾不能讓人看見。”
“什麽?”
銀二少終於回頭,難得露出蒼白的笑:“飾品這種玩意,戴在女人身上不過是增色而已,但有一種人天生能與銀飾共存,沒有足夠的設計能力,在她身上隻會成廢鐵而已。我要的,就是這種人。”語畢,他跟著進了馬車,而後關上車門,擺明不讓任何人再進來。
也無人膽敢敲車門,由此可見秦大人對他的看重。
馬車內,兩人對視一眼,萬家福難得有些討好的笑:“我沒有想到是你啊。”
“哼,這世上也隻有我配得上動用歲家的銀礦。”銀二少陰側惻地,抿著嘴道:“如果我知道我要幫的,是你喜歡的男人,我連來都不來。”
萬家福聞言,暗自笑歎,主動地拉起他柔軟的男子掌心。
“你別這樣嘛,二哥…還有,你千萬別揍小七,他很盡力幫我了。”
風向,悄悄地變化了。
自那日多疑的種子深埋之後,縣太爺果然注意到各方頗負名望的礦主都曾與秦大人密會過。
不僅如此,銀二少與京師秦大人似乎稱兄道弟,而開始疏遠起他來,有利的籌碼全數從他手裏喪失。論官位,他隻是小小縣宮,遠不及朝官的重要性,再加上當日就是看中這名官員的貪性,才會合謀害人。
歲君常的罪罰始終未有結果,他也曾各自宴請過礦主,探探口風,但個個不若當初的熱絡,反而言語間閃避不斷。
“如果秦大人同意放人,我倒是願意重金買下歲君常,他探礦的能力非常人所及,如果有他在,我名下礦業必定日進千裏。”
“歲家銀礦尚未徹底挖空,至少還有好幾年的純銀,秦大人已私自允我加入歲家銀,分一杯羹,不,分一份力為大人盡力!”
在七、八分醉意下,宴請的礦主不小心說溜嘴。雖然很快地掩飾蓋過,但已經讓縣太爺心裏有底了。
年有路半夜醒來,東張四望,看見女工都睡得很熟。自從姐姐離開後,很少人陪她,她跳下床,乖乖穿鞋子走出通鋪。
“哥!”她嚇了一跳。
年有圖看見她,也愣了下。“有路,你睡不著麽?”
“我尿急。”
年有圖搖頭,牽起她的小手,往茅廁走去,“姑娘家這樣講話不好聽,要說解手。”
“喔,解手。哥,你來找我啊?”
“其實也沒有什麽事…有路,等過幾天,哥帶你離開常平縣,好不好?”
她仰頭看他一眼。“要去哪兒?”
“暫時沒個定論。也許往南走吧。”
“那可以去姐姐家。她說她家很好玩,跟礦場不一樣。我沒進過礦場以外的屋子,哥,你有住在縣太爺那裏,那兒是不是跟礦場不一樣?”
年有圖忽然停下腳步,盯著她的小臉好一會兒,忍不住蹲下來抱住她小小的身子。
“有路,他是你爹,你老叫他縣太爺,不是很奇怪嗎?”
她悶聲說:“哥也叫他縣太爺。都是叫同一個人,沒有差。”
“是啊…我也叫他縣太爺…”
她被抱得好緊,開始有點忍不住。“哥,我尿急…我要解手。”
年有圖苦笑地放開她,她衝向茅廁。
“有路!”
年有路麵帶苦惱,回頭看她的兄長。
“如果…縣太爺不在,你傷不傷心?”
她想了一下,道:“哥在就好。”不行了,要來不及了,她顧不了哥,狼狽地奔進茅廁裏。
年有圖沉默地望著茅廁的方向,心思遠揚,忽然間,身後有人平聲道:“有圖,三更半夜的,你在茅廁前做什麽?”
年有圖簾轉身,瞧見是他最崇拜的歲爺,不由得嚇了一跳,東張西望一看…
“不是有人在監視你嗎?”他脫口。
“你以為在我的礦場裏,小小的幾名練家子就能看住我嗎?”那聲音平平的,又開始“殺人如麻”起來。
丙然不愧為他最崇拜的歲爺啊,連縣太爺特地雇來的人手都沒法看住他。年有圖掩去內心的情感,斥道:“半夜三更的,你是罪犯,不該在礦場隨意走動!”
歲君常哼了一聲,道:“我是來警告你,別壞我的事。”
“什麽?”
“非要我重說一次嗎?別壞我事。有圖,你心裏在想什麽我很清楚,縣太爺算是你爹…”
“是我爹又如何?”年有圖冷笑:“他無後,才讓我認祖歸宗;有路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為他不肯命名!”
“你的意思是,你對他沒有感情了?”
“歲爺,你是什麽意思?”他防備地問。
“即使任我作主,你也不會難過?”
年有圖愣了好半晌,結結巴巴道:“歲爺,你…”
“礦脈是你炸的,不是嗎?你明知誰有心要謀害我,卻又不敢明白說出來,隻能想了個蠢法子來提醒我。”他必須說,當他看見礦處被炸時,幾乎要狠狠地責罵這忠心的混蛋。有許多方法可以暗示,用不著浪費炸葯去示警!
年有圖動了動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早就知道?那麽、那麽…你知道為何、為何我要出賣你?”
歲君常閉了閉眼,一臉厭煩。忽然間,他很慶幸與他共難的是那個還算聰明的小老頭,即使有圖忠心,有時也覺得這小子疑問太多。
“有圖,你當我是笨蛋麽?我自亂葬崗消失後,你找我幾天?”
“歲爺消失幾天,我就找了幾天!”他激動地說:“你身上什麽東西也沒有帶,你又這麽嬌貴,即使躲在山裏也撐不了幾天!”
歲君常眯眼,暗深吸口氣,懶得跟他爭話,隻道:“你在礦洞一看見我時,你打什麽主意我都清楚得很。老大夫必跟你提過我體內餘毒末清,為了讓我能及早接受治療,所以你選擇讓我走回陽光下。有圖,你以為為何我束手就擒?因為是你,你無論如何也會想盡辦法將我轉至礦場,老大夫不敢看診,怕縣太爺有所警覺礦工反他,這些你們都以為我不知情嗎?”語畢,突然見到年有圖朝他撲來。
他眉心微攏,本要踹開這小子,後來強忍下來,任由年有圖抱住他的大腿。
“歲爺!果然不狼我最崇拜的爺,什麽事情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嗚,他當叛徒也當得很辛苦。“歲爺,你什麽時候來常平縣,我就什麽時候跟著你,雖然後來我認祖歸宗,但我很清楚誰才是我學習的目標…”頓了下,他低聲說道:“那是跟我有血緣關係的老人,我怕你會瞧不起我,才不敢明白警告您。”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幹你什麽事?”
年有圖聞言,暗自激動地緊緊抱住他的大腿。
歲君常一臉忍耐。“有圖,我是來警告你,誰也不準壞我的計畫,誰也不準動縣太爺,懂嗎?”
“爺,你哪來的計畫?你長年待在常平縣,雖然每年出縣幾回,但你從未認識過什麽達官貴人,怎麽…好痛!”用不著彈他額麵吧。
“我自有打算。記得,不要插手,沒必要弄髒你的手!”語畢,他閉上眼,極力忍耐年有圖肉麻的擁抱,直到不知第幾陣夜風吹過,他終於發聲道:“有圖,你放手。再不放手,就休怪我無情了。”
在茅廁裏…
年有路搗著耳朵,不知道該不該出去。難道哥沒有發現,歲爺爺發出的聲音愈來愈難聽了嗎?
姐姐曾告訴她,歲爺爺愈是看重的人,愈會用這麽可怕的聲音去毒害他,那是不是表示…歲爺爺愈來愈看重哥了?
可是,歲爺爺的聲音讓她拎著褲子連動都不敢動,她不要歲爺爺也這麽看重她,今天晚上她躲在這裏睡覺,不要讓歲爺爺發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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