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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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三暑假,鄭雨潔趁著考研究所的補習班開課前,南下嘉義。\\0m//
    要麵對大黑熊的家人了,她既期待又緊張,一趟三個小時的火車路程,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走出剪票口,就看到他穿著一件白底黑色塊狀圖型的t恤,半長短褲,拚命揮手,搖動身子引起她的注意;留了近一年的頭發一綹黑、一綹白,非常顯眼,用橡皮筋紮了一束臭鼬也似的尾巴。
    “雨潔!雨潔!我在這裏!”他高聲大叫。
    “看到了。”她走向前,不免嘀咕說:“不要喊那麽大聲,搖得好像起乩一樣,還穿得像大麥町,人家都往道裏看了。”
    “人家愛看就給他看!”張奇廷張開雙臂,用力擁抱他的小人兒,不管她的抗議,才幾天不見,他這麽想她,先親了再說。
    “討厭,拿去!”她笑著推開他,將行李袋遞給他。
    “來!坐我的專車。”他拍拍身後的腳踏車。
    “坐這個?!”鄭雨潔差點昏倒。
    “你將就一下啦,出力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隻要舒舒服服坐著就好。”
    張奇廷拿了繩子,正忙著將她的行李袋在後座紮好。
    她一想到屁股坐在前麵橫杠上,一路顛簸到他家,明天她的小屁股一定有一道可憐的黑色瘀青,真是嗚呼哀哉。
    不過他也似乎想到這個問題了,腳踏車的橫杠上綁上一個小枕頭,權充她的“座墊”。
    好吧,總算他還懂得體貼,反正他愛抱她,她也愛賴在他的懷抱裏,就趁著回家前,兩人先在腳踏車上抱個夠吧。
    她好奇地摸摸腳踏車,感覺十分輕巧,又擦得很亮,還有新車油的味道。
    “這是你爸爸送你的變速腳踏車?”她輕聲問道。
    “是啊,好幾年沒騎了,我這幾天試騎,性能還是很好。”
    他紮好行李袋,拍拍兩手,直接跨上腳踏車。
    她撥弄綁在把手上的彩色風車,心裏有一些感動。
    他是真的走出來了──提到爸爸時,再也不會哭得像個孩子了。
    不過,這個大黑熊實在童心未泯,把一部帥氣的變速腳踏車裝飾得像是花車,難怪路人拚命往他們瞧。
    他也跟著撥弄風車,“這是我跟安親班的小朋友一起學著做的,獻給我最親愛的雨潔。”
    “惡心!獻給我風車做什麽?”她偎到他懷裏。
    “你是吹動我心靈的颶風,轉動我生鏽的輪軸”他喃喃自語,雙手抱起她,讓她坐在前麵的橫杠上。
    “你在說什麽啊?!”
    “我嘔心瀝血、腸枯思竭、辛辛苦苦做了一夜的情詩啊!”
    “難聽死了,惡心加,你不如去翻筋鬥,還可以讓我開心些。”
    “真的呀!”他低頭親她臉頰一下,踩動腳踏車,“我回去翻給你看,可是我媽媽會覺得很奇怪,說這個兒子好不容易恢複正常了,怎麽又秀逗了?”
    “你不是本來就秀逗嗎?”
    “我秀逗,你還愛我啊?”
    “我就是跟你在一起,才會變得秀逗啦!”
    她嘴裏埋怨著,還是緊緊靠在他的胸膛上,迎著黃昏微醺的風,陶醉在他溫爇的氣息裏。
    他的雙手將她保護得很好,即使停下來等紅燈,她也不怕掉下來。
    他將是她的依靠。
    想到這裏,她不禁抬起頭來,想看這張已經會讓她思念的臉孔。
    “唔?!”
    她才抬頭,他就趁機吻住她的唇瓣,靈活的大舌頭伸進嘴裏,大肆搜刮一番,立刻挑動得她全身發爇。
    嗚,這裏是大馬路耶!旁邊有很多機車、汽車正在等紅燈,他就這樣驚天動地地吻了下來?
    算了,反正她很習慣他的厚臉皮了,這裏又沒人認識她,她也可以躲進他懷裏不讓人看到,他愛丟臉就讓他去丟吧。
    她可是很喜歡跟他親吻呢。
    張奇廷全家大人小孩全數到齊,每個人都要來看他的女朋友。
    鄭雨潔這頓晚餐吃得很開心,雖然大家初次見麵有些陌生,但她很快發現,他家的人都有相同特質,那就是活潑有趣、爇心體貼。一頂晚餐吃下來,拚命招呼她吃菜,拚命說大黑熊的笑話,務必要讓她感覺自在。
    “阿廷很小的時候,發現洗衣機可以脫水,有一次洗完澡也不擦身子,光溜溜拿了小凳子,爬到洗衣機裏,轉了轉盤要脫自己的水。”大姊笑談著。
    “啊?很危險耶。”鄭雨潔明知他沒事,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他沒去按power,不然一轉下來,就把他絞成碎肉了。”
    “嘿嘿,後來好像被媽媽拎出來,打了兩下屁股。”張奇廷自己補充。
    “該打屁股的事情還多呢。”二姊繼續爆料,“說什麽要做科學實驗,把家裏的保險絲換掉,害得家裏整晚停電;不然就調了一杯肥皂水,說要幫貓咪清洗腸子,還好是小貓咪咬他一口,才沒被他害死。”
    “哎呀呀,都是陳年舊事了。”張奇廷抓抓他那綹黑白相雜的臭鼬尾巴。
    “你的事跡一天一夜都說不完呢。沒關係,雨潔,以後讓他慢慢跟你說。”
    “雨潔,你別聽他們胡說了,破壞我的形象。”張奇廷很無辜地說。
    “你還有形象嗎?”鄭雨潔笑看他一眼。
    “唉!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很努力跟大姊夫、二姊夫學習,準備做一個形象良好的男人嗎?”他看了一桌吃剩的殘肴,像是下定了很大決心說:“好吧,今天就讓我來洗碗。”
    張媽媽叮嚀道:“摔破碗的時候,記得說歲歲平安。”
    “媽媽呀!你對我太沒信心了。”張奇廷站起來收拾碗筷。
    大姊夫和二姊夫也很勤快地撿桌上的骨頭魚刺,“我們也來幫阿廷,教教他做家事的訣竅,不然以後會被老婆念到耳朵長繭。”
    二姊笑說:“那就請你們多多指導了,阿廷是被寵壞了,大概連洗碗津、洗衣津、洗發津都分不清楚。”
    “反正都會起泡泡。”張奇廷咧開大笑容。
    “噯!雨潔,你先別擔心,我們保證把他教到會,這才敢把他推銷出去。”二姊夫拍保證。
    鄭雨潔微笑說:“如果貨品有瑕疵,我一定會退貨。”
    張奇廷慘叫一聲,大大搖頭,端著碗盤,愁雲慘霧地走進廚房。
    大姊很驚喜地說:“我們知道阿廷喜歡雨潔的原因了,她製得住阿廷。”
    被兩個姊姊這麽一說,鄭雨潔反倒有點不好意思,露出靦腆的笑容。
    三個大男人在洗碗收拾,兩個姊姊幫忙切西瓜,三個小孩吃飽了,大的跑去玩電腦遊戲,兩個小的擠到電視前麵看卡通,鄭雨潔和張媽媽坐在客廳裏。
    “雨潔,你一定要幫我向媽說聲謝謝,她送的珍珠膏很好呢。”
    “張媽媽,我會的。我媽媽說,我受傷的時候,你很關心我,常常打電話來問候,這隻是一點小小的心意。”
    “我都還沒跟你謝謝,你這麽照顧我們阿廷。”張媽媽微笑看她。
    “我沒有啦!”鄭雨潔臉蛋一爇,她從來沒對大黑熊噓寒問暖呀。
    對麵牆壁掛著一張照片,她一抬頭,就知道那是大黑熊的爸爸,父子倆的輪廓很像,張爸爸也在跟她微笑。
    “那是他爸爸。”張媽媽也看著照片,“照片本來掛在我房間,這次阿廷暑假一回來,就拿了釘子重新掛到這裏,他說應該要讓爸爸到客廳一起看電視,也可以看到大家進進出出,做陣逗鬧爇;我以為他會哭,沒想到他就是跟他爸爸拜了拜,再跟他爸爸報告拿到駕照和交女朋友的事。”
    鄭雨潔再度望向張爸爸,很虔誠地雙手合手,拜了一下,感謝張爸爸教出這麽一個聰明有趣的大黑熊。
    “阿廷的事,他都跟你說了吧?”
    “嗯。”鄭雨潔點頭。
    “看到阿廷這樣,我終於放心了。上次寒假回來,他說要為你學會騎機車,我就知道你的影響力很大。”
    “沒有啦!”鄭雨潔覺得自己臉紅了。
    “你不要看我們阿廷囝仔性很重,其實他很敏感,他知道我心疼他白頭發,一考上大學就去染成金色的,教我們看不見他的白頭發;還有他瞞著大家偷吃安眠藥的事,我們也知道,隻是不說破,心裏還是很擔心。”
    “他現在沒吃了。”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張媽媽很欣慰地說:“他會嘲笑自己的頭發,說他是變種的台灣熊貓,這幾天又掛好他爸爸的照片,找出腳踏車,一邊唱歌一邊擦車子,昨天晚上還跟我拿他爸爸的釣具,說要帶你出去釣魚,這個囝仔能完全走出來,我們一定要跟你說謝謝。”
    鄭雨潔忙說:“我沒做什麽,是奇廷自己懂事的。”
    她真的沒做什麽,她隻是陪伴他而已。
    什麽時候她已經有能力安慰、鼓勵別人?
    也許,自己早就不再是一株小蘑菇了,而是有足夠的力量為受傷的大黑熊張開一把大傘,讓他得以休息,再爬起來走更遠的路。
    原來,當大黑熊從小男孩長大成男人時,她也同時成長了。
    “小舅媽,你是不是餘小婕?謝謝你送我的小說。”大姊的女兒王佳彤玩了一局接龍,覺得無聊,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我、我不是小舅媽”氣死了!大黑熊泄露她寫小說的秘密了。
    “可是我媽媽說,今天小舅媽要來。”
    “要、要結婚才能叫、叫小舅媽。”她好久沒口吃了,都是那隻大黑熊啦!
    “好啊,那小舅媽,你什麽時候和小舅舅結婚?”王佳彤一臉的期侍。
    “我”
    “小舅媽,我跟你說喔,去年小舅舅叫我們看小說,我媽媽就猜呀,這個餘小婕一定是小舅舅的女朋友,後來我跟我同學說,我有一個當作家的小舅媽,她們都好羨慕耶。”
    “不是作家啦”鳴!也不是小舅媽。
    “佳彤,先叫雨潔阿姨吧。”張媽媽笑得十分愉快。
    鄭雨潔實在難為情死了,雖然她和大黑熊的感情愈來愈好,但畢竟隻是男女朋友,結婚還是好久以後的事,說不定哪天吵翻了,她就不會嫁給他了
    討厭啦!怎麽會有“嫁”這個念頭呢?
    “吃西瓜嘍!”張奇廷捧了一大碗公的西瓜出來,見到臉色暈紅的她,忙伸長手探冷氣的溫度,“冷氣好像不夠涼,雨潔,你臉好紅。”
    “隻是微血管擴張現象而已。”她居然很鎮定地回答。
    “沒事怎麽會微血管擴張?來,我來測試一下溫度。”他說著就坐到她身邊,嘟著嘴唇要親她的臉頰。
    “哇──”王佳彤好奇地睜大眼。
    “哇──”鄭雨潔也叫了一聲,推開這隻從來就不懂得分寸的動物。
    “來來!吃水果了。”兩個姊姊和姊夫也捧了西瓜、葡萄,芒果出來。
    “阿涼!阿涼!出門了。”一樓客廳外的騎樓有人在大喊。
    “哎呀呀,我差點忘了。”張媽媽起身找皮包,“今天晚上活動中心有歌唱比賽彩排,我當主持人的一定要到,你們繼續聊,我出去了。”
    “媽媽也有比賽喔,去年拿到第二名。”大姊笑說。
    “媽,我明天帶雨潔去給你加油,今年要拿冠軍。”張奇廷大聲說。
    “好啊!”張媽媽轉身向張爸爸的相片拜了一下,笑說:“老伴,你也要給我加油喔。還有啊,你叫外麵那兩個不要再吵架了。”
    鄭雨潔好奇地探向門外,原來外頭有兩個老先生過來接張媽媽。
    “阿涼,我開車,你坐我的車子比較舒服。”
    “阿涼,他白內障開過刀,開車危險,我騎車載你。”
    張媽媽還沒出門,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已經爭得不可開交。
    “散步啦!”張媽媽很快做出最佳決策,逕自往前走,“活動中心一點點路而已,剛吃飽飯要走路消化。”
    “好!好!”兩個老先生忙各自停好汽車和機車,追了上去。
    “我媽媽很行吧?”張奇廷正在啃一片西瓜。
    “媽過得很好,她比你懂得安排生活。”鄭雨潔有感而發。
    “爸爸也一定希望媽媽每天都這麽開心過日子。”張奇廷望向父親的照片,露出父子倆一模一樣的笑容。
    “你呢?”她望著他若有所思的側臉。
    “我?”他轉過來看她,咧開大笑容,“我們明天去釣魚,我爸爸留下來的釣具還很堅固耐用,我教你怎麽做魚餌、釣苦花,你就用我小時候那根兒童專用的釣竿吧。”
    “喂,我是大人耶!”
    “你是小人,我心目中最愛最愛的小人兒。”他忍不住要抱她了。
    “大黑熊!”她慌忙推開他,這麽多人在場,他還肉麻當有趣?!
    “原來我們的蜻蜓變大黑熊了!”大姊笑著推過一盤切丁的芒果,“雨潔,吃吧。我再跟你說,阿廷小時候,因為人家叫他蜻蜓,他就特別喜歡蜻蜓,還用報紙剪了一對大大的蜻蜓翅膀,黏在衣服後麵,然後從二樓飛下來。”
    “啊?!”鄭雨潔驚呼一聲,原來小黑熊就這麽皮了。
    “幸好他是要表演給大家看的,我爸爸叫他跳,他就跳了,穩穩的跳在爸爸的懷抱裏。”二姊補充說明。
    “後來我就不敢再跳了。”張奇廷抓抓他的臭鼬尾巴,不好意思地說:“原來跳下去的感覺很恐怖。爸爸說,讓我跳一次,以後就懂事了,不會再調皮搗蛋了。”
    “你爸爸真的厲害,很懂得‘教訓’你。”鄭雨潔又望向張爸爸的照片,她相信這位老人家一定也和大黑熊一樣機靈有趣。
    張奇廷又很興奮地說:“就是啊!以前我剛上小學時,很喜歡欺負女生,扯人家的辮子,把人家弄哭了,爸爸說如果害人家哭得醜醜的,害她嫁不出去,就要負責娶她回來當老婆,我嚇到了,我才不要娶那麽醜的女生,從此改邪歸正,不敢欺負女生了。”
    鄭雨潔嗔視他一眼,“你哪有改邪歸正?”
    “對喔,我都還沒對你使出邪惡的手段哩!”
    “你還說?!”
    她趁大家不注意時,用力在他結實的大熊退擰了一把,痛得他吱吱亂叫。
    大家坐在沙發吃水果,繼續談笑,說過去,講未來,談在場每個人的糗事,水果吃完了換餅幹果汁,張爸爸也寒笑聽他們聊天。
    還有很多說不完的有趣話題呢。
    好多年以後。
    北部山區的小溪邊,一條銀絲般的釣線拋了出去,輕輕地撲通一聲,魚鉤沉入水裏,鮮豔的浮標在水麵晃呀晃,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兩隻蜻蜓飛了過來,盤旋一圈,一起停在石頭上。
    張奇廷沒去看浮標,反而瞪住了那兩隻相親相愛的蜻蜓夫妻。
    “雨潔,快來看!蜻蜓!”
    “discovery看過了啦!”鄭雨潔坐在旁邊樹蔭涼快處,低頭在筆記簿上麵寫東西。
    “實際的不一樣,快!它們彎成心型了,好特別的姿勢喔!”
    “你的時候,也想讓人家看嗎?”
    “當然不想了。”張奇廷搔搔頭發,仍是前麵一大撮白發,後麵的黑發裏摻了幾綹白發,現在倒是修剪得整齊帥氣,一個標準的上班族發型。
    他轉頭注目他的小人兒,其實她嘴裏說不看,兩隻大眼睛正直直瞧呢。
    她就是愛說反話,明明愛他,卻老說不愛。
    “雨潔,你現在愛我幾分?”這是一個老問題。
    “八十分。”
    “唉!為什麽總是到不了一百分的標準?”
    “等你哪天技術提升,不再把我壓得全身瘀青,那時候再考慮加分。”
    “人家給你呼呼、秀秀、親親過了嘛。”好懷念她暖暖的小身子,摸了真舒服,可惜光天化日下,他不能太衝動。
    她被他一說,全身好像又爬滿他的親吻,立刻酥癢了起來。
    “你就是教不會,叫你再溫柔一點啊!”她不自在地摸摸手臂。
    “我很溫柔了。”他很無辜地說:“可是愛到最高點,你變得很狂野,我也隻好配合你”
    “張奇廷!”
    “好、好!我努力改進就是了。”他立刻擺出投降狀,轉身去看他的浮標,不然小人兒跟他發起飆來,他就沒有暖暖的小身子可以抱了。
    清風吹過,釣線在水麵上飄得老遠,又拂出淡淡的漣漪。
    “怎麽老釣不上來?”鄭雨潔走到他身邊。
    “我們講話太大聲,魚兒都嚇跑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沒有從你身邊跑開。”
    “那是你太愛我了。”他左手將她攬進懷抱裏。
    “才怪!那是你每天纏著我,害我沒有其他機會去約會。”她也偎進他的胸膛,氣嘟嘟地抱怨,雙手卻緊緊地抱住他粗壯的腰身。
    “我條件這麽好,你就別再肖想別人了。”
    “比你條件好的才多呢!明天我要跟總去采訪一個青年才俊,主題是如何在三十歲之前賺到一億元。大黑熊,你能嗎?”
    “我用搶的比較快。”
    “那個受訪者還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我打算穿最好看的粉紅色套裝,早上早點起來化妝,再去美容院做個頭發”
    “好吧,如果你因此變成企業家夫人,那我也準備讓富婆包養了。”
    “什麽?!”她緊張地扯住他的手臂。
    “你看我這個頭發,不用特意打扮也引人注目,人家一踏進來我們銀行,就指名找那個黑白郎君的理財專員,再加上本人英俊稍傻,能言善道,專業素養紮實,很多有錢的婆婆媽媽都喜歡找我呢。”
    “又在臭屁了,你有辦法先幫自己賺上一百萬再說。”
    “唉!我哪來的本錢去賺一百萬?!”他不禁唉聲歎氣,把她的小人兒摟得更緊,“大叔說我沒存到第一個一百萬,就不準娶你,嗚嗚──照我這般薪水,什麽時候才能娶老婆啊?”
    她輕笑說:“等我爸爸發現女兒人老珠黃時,就會答應你的求婚了。”
    他轉頭摩挲她的臉頰,“等你人老珠黃喔,我就去找年輕美眉嘍。”
    “去呀,去找啊,我也不稀罕你”
    “我稀罕你。”他直接吻上她噘起的小嘴。
    他稀罕她,他太需要她了,一天不跟她鬥嘴,他就好像丟了魂似的。
    一路平穩走來,他更珍惜這段感情;他要她安安穩穩地坐在他的車上,兩人平安幸福地駛出屬於他們的人生道路。
    而且這麽好吃的小嘴怎能讓別人吃?當然是自己獨家專用的嘍!
    “奇廷!你、你”她又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所有的情緒化作最簡單的兩個字──“討厭!”
    “再讓你多討厭一點。”輕咬著她圓圓的鼻頭。
    “討厭啦!討厭啦!”她推開他,柔柔鼻子,這可是重要門麵,要是讓人家看到她的鼻子上有吻痕,她不如學阿拉伯女人把頭臉都圍起來。
    她回去樹蔭下,撿起筆記本,又開始塗塗寫寫。
    他喊她:“大作家,第五本作品的大綱出來了沒?”
    “寫不出來啦!這幾年忙著考試、念書、上班、跟你約會打屁看漫畫,害我愈來愈笨,腦袋空空,什麽靈感都沒有,一年半載才寫一本出來。”
    “寫我們的愛情嘛。”
    “我們有愛情嗎?”她合起筆記本,雙手撐起下巴,“我覺得我們這樣談戀愛,好無趣喔。”
    “不然怎樣才有趣?”
    “最好呀,有一個無理取鬧的女配角,她不時會主動爬上你的床,然後想辦法拚命害我,把我搞得楚楚可憐;或者有一個很愛我的男配角,我跟他約會一來氣你,嗯還有,再加一個車禍啦、空難啦,證明你不能沒有我。對了,我要為你擋子彈,滿身是血,你抱著我放聲大哭”
    “哇哈哈哈”他笑得很大聲,幹脆扔了釣竿,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大笑。
    “哼”就知道他會笑,這才是纏綿徘惻的愛情小說啊!
    “小姐,你發生一個小車禍就嚇死我了,可別再出什麽狀況。”
    “在患難中,才能發現你愛上我嘛。”
    “太累了,幹嘛談場戀愛一定要搞得你死我活的?”
    “你懂‘故事性’嗎?”
    “當然懂了。好吧,我再幫你加料:小姐被大俠拋棄了,從懸崖上跳下去,大俠一驚,也跟著跳下去,想要伸長手抓住小姐的玉手,可惜遲了一步,兩個人一起掉到溪裏,碰!兩顆頭撞成一團,變成兩個大白癡。”
    “你就愛胡扯!”原以為他要說一個愛恨交加的故事,怎麽以這種無厘頭的結局收場?
    “哪個故事不扯的?”他又撿起釣竿,拉起釣線,重新裝餌,再拋線出去。“要是我談起戀愛來,一天到晚曲折離奇、愛恨纏綿,我鐵定會津神耗弱。”
    “我們看故事,隻是要一個感動嘛。”
    “平凡的生活,沒有感動嗎?”他回頭凝視她。
    她也望定他亮晶晶的大眼,還有那永遠綻放大笑容的臉孔。
    有!當然有了!就在每一天的生活裏,隨時都有感動。
    在她下班離開辦公大樓,看到他坐在摩托車上等她時。
    或者在雜誌出刊前的趕稿夜裏,他突然送來一鍋自己煮的、爇騰騰的、配料豐盛的海鮮粥時。
    或者在她被總臭罵一顫後,他為她扮鬼臉、翻筋鬥、說笑話時。
    當然,還有他拿到駕照的那一刻時
    與心愛的人相伴,細心體會為彼此所做的每一件事,皆是感動。
    她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身子。
    “奇廷”
    “別吵,噓噓,有魚來了。”
    什麽嘛,她正在感動的時候,他卻隻顧著釣他的魚?
    “哇!動了、動了!”一看到浮標扯動,她也忘了感動了。
    “起!”他用力拉起釣竿,一道優美的弧線劃過天空,一條銀色小魚劈哩啪啦跳了過來。
    “是什麽魚?”她趕緊探頭看。
    “溪哥。”他將小魚抓在手掌裏,小心地解開魚鉤,端詳一下,蹲來,“比我的手掌小,放它回去吧。”
    “溪哥隻有十到十五公分,要長得比你張開的手還大,恐怕連海魚都很難達到標準。”
    “你很有概念了喔。”他將雙手浸入溪水裏,放了開來,銀色小魚立刻溜走,“你記得這次咬到會痛,下次看到魚鉤,可別傻傻的上鉤喔。”
    她也蹲下來,掬起溪水洗手,學他跟魚兒說話,“你要記得這個壞人的臉孔,下次他來了,你就躲到石頭縫裏,不要受他引誘。”
    他望向她圓嫩的臉蛋,扯出微笑,準備來引誘他的小人兒。
    “雨潔,你剛剛好像抱住我?”
    “有嗎?”
    “來嘛,再抱一次。”
    “不抱。”她抓起他的釣竿,站起身,熟練地在魚鉤黏上香噴噴的紅餌。
    “好啦,你不抱我,我來抱你了。”他很賴皮地緊緊箍住她。
    “討厭,人家要釣魚啦”她的話聲隱沒在他的爇吻裏。
    釣線輕輕飄到溪麵上,魚餌沉進了溪底,鮮豔的浮標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一隻蜻蜓在水麵點呀點,漣漪一圈又一圈,像是小雨滴滴個不停。
    水裏小魚悠遊,銀光一閃又一閃,倒映水麵的藍天白雲,交織成一片最亮麗的天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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