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君臣,我是佐使！
    田甜一直對左力有好感，她覺得左力沒說話是因為判斷失誤而沮喪無言以對，便想著替他作一番解釋，把功勞也往他身上分一點，讓他感覺好受些。
    不料，左力並不買賬，他決定把剛才想說的話說出來，他搖搖頭“對不起，田醫生，你可能誤會了我的話。我說的病位在肺，是指的原發病灶而不是病灶轉移。也就是說，我並不認為發生了內膜剝落碎屑或者細胞通過某種途徑轉移到了肺部，當然也就不認為咳嗽是這種原因引起的肺部感染導致的，我的觀點是，咳血來自於肺本身的疾病，這才是我說的病位在肺的真正含義。”
    說到這，他轉頭望向蔣峰“我建議胸肺科再仔細檢查一次，我不是說再做一次x光，他們也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左醫生！”蔣峰打斷了左力的話，“你的意見大家似乎都不太讚同。這樣吧，不如我們下來之後單獨溝通好嗎？院長和其他同事都很忙，就不拖延大家的時間了。”
    左力隻好點點頭，不再說話。
    田甜很是窘迫，她沒想到自己好心替左力解釋，左力卻不買賬，她有些弄不懂左力為什麽把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卻不知道，左力是對事不對人，他隻想引起大家足夠的重視，發現病人是肺部本身有病變，而不是轉移感染，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忽視了前者，就會忽視咳血的真正病因，將來會出大問題的。
    正是由於這種擔心，左力才不顧當場會讓田甜下不來台，直截了當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以便能夠引起院領導和委員們高度重視。
    陳天明猶豫片刻，說道“左醫生的這個意見，我覺得有必要仔細考慮，因為中醫的診斷跟我們西醫思路方法都有很大的不同。這種不同也就意味著他可能會從另外一個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因此也提醒我們，病人可能會有存在其他未知疾病，我們應該密切關注。”
    顧誌傑點頭說道“左力能夠從他的角度說出他的意見，很好。我也同意陳天明主任的看法，左力的意見要重要，你們胸肺科要多一個心眼，密切注意病人病情的變化，注意是否還存在左力提到的病人肺部有其他病變的可能，不能掉以輕心。”
    蔣峰和陳天明都點頭答應了。
    會議結束。
    左力跟著陳天明正要往外走，陳天明卻朝他身後努努嘴。
    左力扭頭一看，卻是田甜走過來了。陳天明笑了笑，先走出了會議室。
    田甜漲紅著臉對左力說道“左醫生，我對中醫沒什麽研究，信口胡說，你多擔待，我不是故意曲解你的意思。”
    左力歉意地搖頭說道“應該我給你道歉才是，你想幫我，這個我知道。但這個病根據我脈診結果看，病位原發在肺，不是其他病灶的轉移。而且，病人的脈象及四診合參跟你們的判斷也不符合。”
    田甜說道“我倒希望你是對的，我不是必須維護我自己的判斷，中醫畢竟我們不了解，中醫很多東西在我看來太玄了。”
    左力說“我得出這個判斷也不全是來自於中醫，還來自於對x光胸片的判斷，胸片上的類圓形致密影，你們認為是內膜異位轉移形成的感染病灶，可是我總覺得不是這麽回事。或許這正是我要找的病位在肺的真正的病灶，所以我建議對這致密影進行進一步檢查。如果你參與他們進一步會診和治療，希望你跟他們提一提，最好做個活檢。——這才是我一直要求胸肺科做進一步檢查的意思。”
    田甜吃了一驚“活檢？你擔心肺部這個致密物不是轉移感染而是腫瘤嗎？”
    “嗯，不過需要病理檢驗才能做出進一步的判斷。”
    田甜點頭說道“好的，我會提醒他們。”
    田甜先走了，左力收拾桌上的本子和杯子，也走出了會議室，卻發現會議室門外大廳旁窗邊站著一個人，正瞧著他，卻是陳天明。
    她顯然是在等著自己，左力走了過去，嬉皮笑臉說道“美人，在等我啊？”
    “美得你！”陳天明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你剛才在會議室跟田甜說的話我聽到了，不過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不是很支持你的判斷。但我覺得，你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判斷的，我對中醫也不是很了解，雖然我爸就是老中醫，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現在支持內膜異位症的依據很充分，病人連續幾次咳血都是在經期。”
    “而且肺部影像學顯示似乎也不大像腫瘤，所以我還是傾向於按照內膜異位的治療。不過我也會把你給病人穿刺的意見跟蔣主任說的，看他是不是決定對病人做穿刺活檢。畢竟是他的病人。”
    說到這，陳天明有些歉意地對左力道“不過，我估計他不會答應，因為這個病人是農村的，是自費，家庭經濟很緊張，現在治病的錢全都是借的，不能給她額外增加負擔。如果是腫瘤的話，應該會繼續長大。我們可以過一段時間再給病人做一個胸片，隻要發現陰影在變大，那你的推測腫瘤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那時我相信蔣峰會改變他的意見，同意穿刺活檢的。”
    “這樣也行，不過，最好的是現在做個穿刺。”
    “病人經濟情況不允許，尤其是在沒有進一步證據支持你的判斷的情況下。為了病人著想，能不作的檢查我們都沒有做，這次複查胸片其實都完全沒必要的。你要理解我們。”
    “……好吧。”
    陳天明經過這件事之後似乎把先前的不愉快忘到了腦後，柔聲對左力說道“行了，說點別的吧。對了，你主動接鍋的那個病人，現在怎麽樣了？”
    左力說道“正在用藥，開始好轉了。”
    “是嗎？那就好。”
    陳天明有些意外。
    兩人走到電梯口，左力按動電梯按鈕，電梯還沒上來。左力說“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
    陳天明顯然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麽，左力又問了一句之後，他才回過神來，說道“晚上我要值班。”
    “這樣啊。對了，你姨媽痛現在怎麽樣了？如果三四個月都沒有再犯的話，藥就可以停了。”
    “知道了。”
    電梯來了，開了之後裏麵是空的，兩人進去，一路下行竟然沒有人，電梯裏就他們倆人。眼看著數字不斷的變化，陳天明說“對了，下個月我爸六十大壽，他希望你能來，隻是小規模聚會。”
    左力馬上說道“好啊，我一定來，具體哪一天你發消息給我。”
    “好！”陳天明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電梯叮咚一聲到了。
    電梯門打開，陳天明走了出去。
    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時候，她忽然轉身說了一句“如果那個病人真的用中醫治好了，我欠你一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