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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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喜還沒從震驚回過神來。她想起了那日在寧安宮,太後娘娘指著眼前的大火笑著問她有沒有見過那樣大的火……那一瞬間她真的有種自己是褒姒,  而娘娘是烽火戲諸侯的昏君周幽王的錯覺。
    可是那場火娘娘畢竟不是為她放的,  而眼前這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街卻真的是娘娘特意為她準備的。“可是為什麽呢?”姚喜很不解。如果娘娘隻是因為自己想逛街才造了這條街,  肯定不會說是為了她。
    “因為。”萬妼站在燈火通明的長街,望著姚喜被燈火映得通紅的小臉猶豫了許久才道:“哀家真的離不開你,  一刻都離不開,  你不知道你出宮的兩個時辰哀家過得有多艱難。你要是喜歡宮外街市的熱鬧,那咱們就在宮裏造一個。你要是喜歡說書,  那以後就在宮裏說,  哀家可以在宮裏給你建一座大興最大的茶樓,反正宮裏的人都無聊得很……”
    萬妼是那種倔強性子,  絕對不會向人示弱。可是在姚喜麵前,  她不想掩飾自己的脆弱。她也不過是凡人一個,  會難過會傷心會生氣會失落,  以前殺人放火都麵不改色,最近不知怎麽的,愈發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聽了這話姚喜忍不住哭著撲進太後娘娘懷裏。她出宮不是貪戀宮外的熱鬧,  也不是多想說書,  真的隻是想憑自己的本事掙很多很多錢交給娘娘,她就是傻傻地想用世俗的方式對其實並不需要她負責的娘娘負責。
    她隻是沒想到自己的短暫離宮會讓娘娘那麽難受,更沒想到,  娘娘為了不讓她出宮清願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她愛的這個人畢竟是太後娘娘啊!明明一道懿旨就能留她在身邊的。
    “我不出去了,  從今往後半刻也不離開娘娘。”姚喜痛哭著偎在太後娘娘懷裏道。她那些小堅持在娘娘的難過麵前都不值一提,  安心被娘娘寵愛著又有什麽不好呢?自己總想著自立,  說到底其實是因為自卑的緣故。能做娘娘的金絲雀,她三生有幸!
    “哭什麽啊?”萬妼掏出帕子替姚喜抹去眼淚。
    姚喜哭著用很重的鼻音道:“開心的。”哭了會兒突然抬起頭道:“可是娘娘這麽做真的沒事嗎?皇上和朝大臣……”
    萬妼冷笑一聲將姚喜攬進懷裏,寬慰她道:“別說這條街上的一切哀家都掏了銀子的,便是沒有掏銀子,任誰也不敢說什麽。”皇上不會說什麽,百官不敢說什麽,除非哪個活膩了的想步朱向昌的後塵。
    呃……姚喜止住哭,從太後娘娘懷裏起身打量了眼四周。這條街上的所有東西娘娘都掏了銀子嗎?所以她們是來搬家的還是來逛街的啊?
    “走。陪哀家逛逛去,喜歡什麽盡可以買。”萬妼牽住姚喜的小手道。
    姚喜看太後娘娘難得開心成這樣,也不想說掃興的晦氣話。唉,搬家就搬家吧!
    “娘娘,我記得這幾座宮室裏原本住著人的啊,好像是秦美人和李貴人她們?”姚喜陪太後娘娘走進禦用監開的木器作坊時不禁問道。
    “哦。哀家叫她們連夜搬了,反正宮裏空著的地兒多得是。”萬妼拿起個盛點心用的圓木托盤放在姚喜的小腦瓜旁比了比,笑著道:“小姚子,這盤子竟和你的臉一般大,很算有緣,不如咱們買了吧?”
    “嗯嗯。”姚喜笑著點了點頭。她其實有些尷尬,怎麽說也在司苑局當過一兩年的差,二十四衙門裏有不少人都是認識的,今兒這條街上毫不誇張地說,真的很多熟麵孔。看各衙門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這裏裝掌櫃夥計,真的很難入戲啊!跟過家家似的。
    “奴才等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木器店裏的人見太後娘娘領著姚公公來了,趕緊上前跪地行禮。
    萬妼麵色一冷,俯視著眾太監道:“沒人交待過你們嗎?進了這條街,沒有主子奴才。你們是開店的,哀家是買東西的,是不是連這點差事都當不好啊?”
    太監們麵麵相覷,這真的是進退兩難啊!對娘娘不敬是死罪,抗命不遵也是死罪……
    姚喜勸正為難著不知所措的眾人道:“娘娘說什麽大家照做便是了。”
    “奴才等謹遵太後娘娘懿旨。”眾人起身繼續扮演起各自的角色。
    “這盤子多少銀子啊?”萬妼問掌櫃的道。她一點都不尷尬,反倒覺得特別新鮮。她大戶人家出生,出閣前就沒怎麽親自買過東西,入宮後就更別提了,今兒正好過過癮。
    掌櫃的是禦用監掌印太監,他聽太後娘娘這麽問,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各衙門的東西都是特供宮的,哪裏有什麽定價?可是太後娘娘問了,他又不敢不回話,隻得道:“您看著給就行。”
    萬妼丟開盤子麵色不快地道:“誰做生意是像你這樣做的?看著給?那哀家直接拿走不給錢行不行啊?”
    “行行行。”掌櫃的嚇出一身冷汗。他不該來的,要不是別的衙門的掌印都來了,他是說什麽也不會來找死的。
    “行你個大頭鬼!”萬妼被壞了興致,她大聲吩咐店裏的“夥計”道:“傳哀家的旨意,這條街上開店的擺攤的都給哀家入戲點,誰要再敢掃哀家的興,識趣的自個兒了斷吧!”說完冷著臉隨手拿起個木雕的線香座問掌櫃的道:“這個多少銀子?”
    “二……二兩?”掌櫃的嚇得聲音都是抖的。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真論起價來,以這香座的做工放市麵上少說也得值十幾兩銀子。他也不怕衙門裏的帳對不上,太後娘娘脾氣雖大,還是體恤底下人的,這街上的所有東西娘娘已經給過各衙門銀子了。娘娘其實可以不給的,宮裏東西說到底不就是太後娘娘和皇上家裏邊兒的東西?
    萬妼正要掏銀子,忽然發現自個兒是空著手來的……
    她在宮裏沒事兒怎麽可能帶銀子在身上?別說銀子了,為了方便和姚喜說話,連伺候的人都沒帶。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萬妼想付錢沒法兒付,掌櫃的看出來了太後娘娘的窘迫可又不敢不收。
    “忽然又不想要了!”萬妼“啪”地一聲扔下香座,牽起姚喜往外走:“咱們再瞧瞧別家兒去。”
    出了木器店,外麵有擺攤賣糖畫兒的。
    姚喜開心得拉著太後娘娘上前道:“娘娘,咱們買一個吧?”
    萬妼在發愁。她身上真的一個字兒都沒有啊!又沒帶人伺候,要是帶了人來,一般伺候的人身上都會帶些賞銀,方便她隨時隨地賞賜人。
    “買!”萬妼衝姚喜笑了笑道:“那你在這兒挑畫,哀家進木器一趟,把最開始看的那個盤子買了。”
    禦用監的掌印太監見太後娘娘走了,本來以為自己成功躲過了一劫。誰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太後娘娘又回來了……這位姑奶奶又回來做什麽啊?掌印太監心都涼了。
    萬妼是來打劫的。她不想因為沒帶銀子的事壞了姚喜的心情,既然是來逛街的就該有個逛街的樣子,她絕不會食言白拿這裏的東西。可是命人回去拿銀子也得耽擱好一會兒,她總不能和姚喜幹等著吧?
    “你過來!”萬妼把掌櫃的叫到麵前。
    “是。”掌櫃的趕緊從櫃台後出來了。
    萬妼低聲吩咐道:“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銀子全部掏出來!”
    “您現在……是太後娘娘還是買東西的主顧啊?”掌櫃的有點分裂,他實在鬧不明白太後娘娘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娘娘沒帶銀子命人回去拿便是了,怎麽會找他要?他怕娘娘在試他夠不夠入戲。
    “太後!”萬妼不耐煩地攤開手道:“趕緊的。”
    “奴才遵旨!”
    姚喜全神貫注地看著師傅做糖畫,身旁忽然傳來太後娘娘的聲音:“挑了幾個啊?”
    “兩個。已經好了一個了。”姚喜把做好的那個遞給太後娘娘道。
    “怎麽不每種畫兒都要一個?”剛把禦用監掌印打劫一空的萬妼底氣十足地道。
    姚喜貼過去輕輕抱住太後娘娘的胳膊道:“吃不下那麽多!”
    買完糖畫二人繼續開開心心地逛著。萬妼突發奇想地問姚喜:“買東西是要討價還價的,咱們要不要在下一家試試?”
    姚喜舔著糖畫白了太後娘娘一眼。我天真可愛的娘娘誒,誰敢當真跟您計較價錢?還不是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於是姚喜被迫見證了她所見過的最尷尬的一次講價。
    萬妼在胭脂店拿起盒香粉問:“這個多少銀子啊?”
    尚服局的黎尚服恭恭敬敬地道:“這盒香粉十兩銀子。”禦用監的人已經來打過招呼了,她隻得給各種供品珍品定上價。上百兩的香粉,跳樓大甩賣隻要十兩銀子。
    萬妼望著姚喜一笑,回頭問黎尚服:“二兩銀子賣不賣?”她想給個極低的價格,然後享受慢慢往上加價的樂趣。
    黎尚服愣住了。太後娘娘這又是什麽新玩法?
    “賣!”別說二兩,就是二錢她也不敢不賣啊!
    “……”萬妼冷了臉道:“那要是一兩呢?要是一呢?”
    姚喜知道太後娘娘又要動怒了,忙從娘娘給她買東西的錢裏拿出二兩銀子遞給黎尚服道:“香粉我們要了。麻煩包好。”
    ***
    天漸漸亮了,街市上也越來越熱鬧。
    宮裏本就沒多少樂子,見這裏熱鬧,宮妃公主們便都來了。年幼的皇子公主們奔跑嬉鬧,店鋪攤位在太後娘娘的懿旨下正兒經地做起了生意,慢慢兒的還真有了街市的模樣。
    剛上完早朝的明成帝也來了,不過他不是來逛街湊熱鬧的。宮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百官昨兒夜裏便聽到了風,有幾個一心為大興的忠臣冒死進諫,勸他不可再縱容妖後了。先帝爺的遺詔也被提了出來,甚至有人說若先帝在天之靈知道萬太後禍國至此,必不會留下那紙詔書。
    這事兒他想和萬妼商量一下,還是趕緊把街市撤了的好,免得落人口舌。
    進了街市,明成帝在一個賣針線飾物的小攤前站住了,他想問問太後在哪兒。
    “客官買點兒什麽?”攤主盡責地扮演著角色。太後娘娘下了懿旨讓他們入戲,他不敢不從啊!
    客官?明成帝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認識朕嗎?”宮裏就他一個成年男子,很難認麽?
    攤主小聲解釋道:“請皇上恕罪,太後娘娘下的旨,奴才隻能照辦。”說著指了指明成帝的身後。壞脾氣的太後娘娘和好脾氣的皇上之間,他寧願鬥膽得罪皇上。
    明成帝回頭一看,太後正牽著她的小男寵姚喜從首飾店裏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