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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飛星沒有久呆，畢竟是女孩子的房間，白天還好，晚上畢竟不太方便。第二天在劇組遇見，梁冰特地感謝了他。
    展飛星觀察她的表情，確定梁冉還沒跟她提合約的事。
    現在老子居然在靠個十八歲的小丫頭！展飛星心情複雜。
    今天要拍的是武戲，他飾演的公子哥跟在男主角身後當個陪襯，李顧白是舞蹈出身，身形非常柔軟，一舉一動都非常有力量，穿上精致的袍子，被鼓風機一吹上鏡非常俊美。但黃導不滿意，說沒有殺伐之氣，這個角色是上過戰場的，經過鐵血焠煉的人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血刹之美。拍了好幾條都ng了，李顧白有些沉不住氣了。
    導演“哢”過後，化妝師快速給他補妝。南方五月末的天氣已經過三十度了，鼓風機吹過來的都是熱氣，幾場下來汗就濕透了衣服，需要休息調整了。
    李顧白沉著臉，在風口任化妝師給他補粉底。
    展飛星極有眼色地給他遞了個毛巾讓他擦擦汗，李顧白接過了，依舊站得筆挺地不理人。化妝師看他臉色，也不敢跟展飛星搭話了。
    梁冰見展飛星站在那兒尷尬，招招手讓他過來。
    “大熱的天你還站太陽底下，不怕把你這臉曬黑啊”梁冰躲在樹下，喝著冰水，遞了一杯給他。
    展飛星接了，坐在簡易凳子上用手扇風，臉上看不出絲毫生氣的痕跡“曬黑了才有男人味，現在的粉絲們說不定就吃這一款。”
    梁冰看他沒受影響，“也是，我看小冉喜歡的明星就是挺man的。”
    展飛星不感置信，那個老幹部作風的小丫頭還追星？
    “她喜歡誰啊？是不是我認識的？”他喝了一口冰水壓驚“要是認識說不定還能給她要個簽名。”
    “我都不認識，你認識什麽，是國外的，挺帥的，叫什麽名我也沒注意。我看她總聽人家的歌。”梁冰跟侄女接觸其實並不多，她平時飛往各地拍戲，並沒有充分了解的時間，這次帶她來劇組也是了解到她的病情，聽取醫生的建議把她放在身邊看著。
    展飛星想著她是有留學經曆的，粉國外的男星機率確實挺大的。但以她的性格估計也就是聽聽歌了吧？無法與網絡上那些拿著應援物聽演唱會的粉絲聯係在一起……
    “聽說還跟朋友去了人家好幾場演唱會”梁冰補充。
    展飛星“……”
    正說著話呢，正主就來了。
    許是感冒還沒好的關係，梁冉的臉色不太好，拿著她的保溫杯腳步匆匆地過來了。她依舊麵無表情，穿著深灰色長褲，上衣下擺塞進了褲子裏，顯得雙腿驚人的長。
    展飛星看出她們要說話，一時猶豫著要不要退開些。
    梁冉沒看別人，隻盯著梁冰，目光粹著冰“你不讓我去參加高考了？”
    梁冰沒想到她知道得這麽快，一時被打得挫手不及，“這……這是你媽媽決定的……她想讓你出國你知道吧？不是有好幾個大學給了你offer了嗎？”
    展飛星離開的步子頓了下，稍稍停了停，選了個角落站定了。從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梁冉的手緊緊握著杯子，指尖都泛著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你們問過我嗎？當初送我走沒問，送我回來沒問，現在還是不問，我是什麽？我沒有思想的嗎？”梁冉語速有些快，眼眶泛紅，她是準備聯係司機送她回去參加高考時知道的，司機吞吞吐吐說家裏沒有安排接送她高考，她什麽都明白了。
    梁冰看她模樣，唯恐她想不開。梁冉情緒激動非常容易出事，但出國上大學的事確實是她那個姐姐梁雪決定的，說是想要培養和女兒的感情，理由找得冠冤堂皇，就算是她也沒法說什麽。
    “孩子，你要不想去，小姨去跟她說好不好？”梁冰語氣溫柔了八個度，被她實力懟過的娛記聽了估計會懷疑人生。
    梁冉偏了偏臉，調整了呼吸才緩緩說：“我已經長大了，不想再被擺布了。”
    梁冰心疼地想摸她的頭，被她躲開，梁冰無奈哄道：“小姨知道的，你要不想去就不去了，你想在哪上大學都行，啊。”
    梁冉抬頭，像是確定她這話的真假，沉默許久，她才說“我是獨自長大的，但從來都沒有獨自做過一個決定，這次我成年了，我想試試。”她目光堅定，那雙象極了她母親的眼睛直直看著梁冰，像要看到她心裏去。
    “我是同意你出國的……小冉，你媽媽的想法其實不錯，她錯過了你那麽多年，現在是想要補償你，而且公司那邊……”梁冰話沒說完，但梁冉全然明白。
    她父母公司做大後就離婚了，現在各自都有成就，公司一分為二之後兩邊都發展得很好。他們名利雙收，他們也都組成了新的家庭，至於她這個從小就丟下的長女就成了多餘的，也就偶爾能自以為是地給她些補償。
    梁冉嘲諷一笑“她接我去做什麽？幫她扮什麽母慈子孝嗎？什麽公司，讓給我那些弟弟妹妹們吧，我不想去礙眼！”
    她話語尖銳，一步不讓，臉上沒有絲毫激動的表情，氣勢卻逼人。
    梁冰再次安撫“你別這麽說，你媽媽現在是真心想照顧你……”
    “醫生也說……”
    梁冉像是被踩到了痛處，猛然把手中的杯子一扔，鐵質的保溫杯與地麵碰撞，發出一聲巨響。梁冰被嚇了一跳，下意識躲了一下，周圍的工作人員也望過來。
    “怎麽了？”
    “什麽聲音？”
    “是梁影後她們……”
    “吵架了？”
    “摔了個東西吧……”
    周圍人的低語聲傳來，梁冉臉色漸漸發白，冷汗順著額角流下，突然呼吸不上來，用手抓住了襯衣領口。人群的私語像是利劍，淩遲般剜著她的皮肉。梁冉雙腿發著抖，快要站立不住了。
    展飛星看她神色不對，衝過來扶住她“梁冉？怎麽回事？”又望向一邊嚇呆了的梁冰，大聲問“她怎麽回事？”
    梁冰衝上來拍她的背，她卻身體一軟，直直倒下去。梁冰急了，衝展飛星說“快，快帶她去休息……她……她……”梁冰語無倫次，她的病曆在家裏是保密的，隻有例行過來檢查的醫生清楚，醫生也隻說她有抑鬱症狀，盡量讓她心境平和，但沒說過還會這樣啊……太嚇人了……
    展飛星把人往懷裏一抱，衝梁冰說了句“我帶她去醫院！”就要走，被聞訊趕來的導演攔住，說這裏離最近的醫院也有半個小時車程，今天拍動作戲專門請了醫生過來，不如送去那邊看看……
    展飛星沒有猶豫，直接帶人過去了。
    梁冉陷入了夢裏。像被沉到了深海裏，周圍都是鹹濕的海水，讓她的耳朵不住翁鳴，她被激出了眼淚，明明是極安靜的深海，卻有好多奇怪的魚，它們圍著她，它們不停地在跟她說話，她聽不懂在說什麽，想讓它們停一停，但那些魚卻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撕咬她的皮肉，摧毀她的靈魂……
    她是被人用水激醒的，粗糙的毛巾浸了冰水蓋在額頭，冷入骨髓。
    眼前模糊了一會兒，漸漸對焦在了一張臉上。
    是梁冰那張被淚水糊花了的臉，她從沒見過這個女王範十足的小姨這個模樣過。她坐在簡易的病床邊，輕輕握住她薄被裏的一隻手。
    “你醒了？！”梁冰立刻探上她的額頭，驚喜站起來。
    梁冉緩了一會兒，沒再說話，視線放在床頭的液體瓶上。
    “是營養液，醫生說你有些脫水了……”梁冰有些緊張，想著不能再刺激她了，盡量繞開病情說。
    梁冉很清楚自己是怎麽了，她ptsd症狀已經很久沒有複發過了，伴隨的抑鬱症狀也減輕了很多，停藥以後也是經過醫生評估才會來劇組的……她以為自己現在是個正常人了。
    梁冰明白她不喜歡跟人提自己的精神狀態，醫生也隻說她有些低血糖，但到底不放心，說話都小心再小心，仿佛一個用力，眼前蒼白的女孩子就碎了。
    她想了想措詞，才說“好好睡一覺，不高興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去想了啊，以後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想要公司就不要了，你媽媽那邊交給我去說好不好？”
    梁冉看向她，梁冰跟母親非常像，都是豔麗至極的長相，性格也都很強勢，但梁冰對家人非常好，有柔軟的一麵，但母親——想不起她上次跟自己和平相處的時候了，記憶裏是她關門離開時的高跟鞋聲，咚，咚，咚，一步一步消失掉。
    梁冉沒有回答。外麵有人叫梁冰去補妝，梁冰匆忙打了個電話，說是找個人過來守著，探身摸了摸梁冉的臉，再叮囑幾句就走了。
    醫務室是臨時收拾出來的，牆角還擺著道具，空間逼仄，擺了張行軍床便撐滿了。沒有醫生進來，似乎是梁冰走的時間吩咐了不能打擾她睡覺，其實外邊正在排戲，人員走動的聲音很吵，樹上的蟬鳴聲都透著煩躁，梁冉沒有心情再睡了。
    展飛星接到梁冰電話，趕過來時就看到梁冉坐在床上，把下巴磕在膝蓋上，把自己團成一團，眼睛睜著，透過虛空，思慮重重的樣子。
    他見不慣她這副樣子，總覺得她渾身上下透著死氣，顧作輕鬆地坐在床邊說“我看你瘦成這樣，沒想到你這麽重啊，抱得我手差點斷了！”
    梁冉想了想才記起來剛剛確實是他抱自己過來的，嫌棄地打量了一下他的戲服，那上麵還蹭著道劇血漿，一團一團的深紅色，惡心極了。她幾乎立刻就去檢察自己身上有沒有被蹭上。
    展飛星看她的反應，樂了“這是嫌棄我衣服啊？”拍拍身上的戲服，笑著說“展哥的懷抱感覺怎麽樣？寬闊吧？充滿安全感吧？網上可是有人出錢讓我抱的！”
    梁冉被他帶得沒空想其它，下意識反駁：“不怎麽樣！”她那時陷入了半昏迷，隻記得被抱起來了，哪裏還有其它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