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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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
屋外的風雨遠看見的還要大,而且當人置身於這滂沱大雨時,才發現不知何時起,雨還夾雜著豆粒般大小的冰雹。 vw
但慕千成已渾然不覺,他衝了出去,濺起一地的泥水,直衝向那被恐怖傳說籠罩著的閣樓。
他雖然急,不過並沒有貿然闖進去,反而理順呼吸躲在了門後。戴獨行也趕來了,他手還握著手槍。慕千成向他打了個眼色,然後慢慢把門拉開了一條縫。
屋內果然有些東西,因為本應該一片漆黑的屋內,有淡淡的燭光。
戴獨行拔槍,踢門,一轉身衝了進去,慕千成立刻跳出來把大門守住。
屋內一片淩亂,被堆疊起來的東西,垮了一地。一個精致的,有人那麽高的琺琅彩大花瓶碎成了片狀,燭光當然來自於燭台,一個從大廳裏拿出來的燭台不知被誰放在了一張夾板桌。
戴獨行慢慢迫近那堆疊得像山般的雜物。
慕千成也走了進來,這閣樓除了這裏沒有別的出口。瓜老頭,瓜老頭,戴獨行輕輕喊了幾聲,沒有人回答。
等等,你有沒聽到呻吟聲,慕千成指著那堆雜物,示意戴獨行握槍警戒,自己過去看看。
為避免失火,慕千成不敢拿著燭台靠過去,裏麵又昏暗,他小心翼翼避開雜物擠了進去。隻見一個人斜躺在雜物,被一張翻側的楠木桌子攔腰壓著,慕千成使出全身力氣才把桌子搬走,又得小心不要再引發一次雪崩。
渾身是血的真是韓世平。
慕千成打了個手勢,讓戴獨行繼續警戒著,自己嚐試把他搬出來。韓世平的大腿不停地湧出鮮血,但神誌還算清晰。
此時門外也傳來了大家的聲音,讓那醫生進來幫忙,慕千成對著戴獨行吼了起來。
醫生當然也聽到了,慕千成和他一塊把韓世平搬出了這錐頂閣樓,一場緊急的護理立刻緊張地開始。
戴獨行一動不動,斜靠著大門,緊盯著屋內。
血總算被止住,韓世平也開始喊痛了,誰幹的,戴獨行的聲音冷冰冰,兩隻眼睛還是一下子都沒有離開閣樓。
韓世平指了指樓梯,我一進來,剛放下燭台,麵突然衝下一個人,用刀刺了我幾下。
麵有人戴獨行臉色都變了,此時他才在人群,看到瓜老頭萎縮的身影他一把揪了瓜老頭出來,把他拉進屋內。慕千成交待醫生照顧好韓世平,同時讓於五看住大家,也跟著走了進去,還把門給關了。
我剛去個方便,在茅坑內看到韓先生溜了進去,剛跑去向你們稟報,聽到屋內傳出慘叫,然後看到慕先生衝了出來,我還差點跟他撞了,當然慕先生好像沒有看到我,瓜老頭的聲音都在發抖。
戴獨行一句話也沒說,盯著他看了很久,左手也摳著瓜老頭的手腕。
慕千成看了看那陰森的木樓梯,那是說在韓世平進去之前,你沒有看見任何人進入這棟閣樓
沒有,絕對沒有,瓜老頭說得很堅定,顯然是希望戴獨行明白他一直是很認真負責起盯梢的任務,剛才的閃失隻是意外。
戴獨行深吸了一口氣,慕先生,這棟樓隻有這麽一扇門,連窗都沒有,對不對
對,很對。
我們走時,所有人都離開了,除了雄圖的屍體,麵應該沒有任何東西,對不對。
慕千成久久才點了點頭。
對了,雄圖的屍體戴獨行用力地一拍頭,三步夾兩衝了去。
應該吊著雄圖屍體的房間,木門還是那樣斜歪著,戴獨行懷著一種他少有的恐懼感,來到了門外,他居然猶豫好一回兒,都沒有把門推開。
門是被慕千成推開的,他的手拿著韓世平遺留的燭台。
燭光暗弱,但還是足夠讓他們看清楚,雄圖的屍體真的不見了,橫梁隻剩下一個垂下來的繩圈
戴獨行的瞳孔在收縮,他們慢慢走了進去,裏麵沒有任何的異常,那張用作墊腳的椅子還是扔在原地,唯一的變化是雄圖的屍體不翼而飛。
真後悔,剛沒有取下他的屍體,戴獨行再一次用力地拍著頭。
慕千成繞著房子走了一圈,也不一定,屍體是絕不可能自己不見的,至少證明了雄圖的遺言沒有說錯,有人動了他的遺體,隻要那人還在這宅第裏,我總會抓到他的狐狸尾巴。
戴獨行沒有回答,兩人各自沉默繞著牆壁走了幾圈,這裏也不像有什麽機關暗門,他們隻好先退下樓去,因為樓下已鬧哄哄了起來。
姨太太在哭鬧著,當聽到雄圖的屍體真的不見了時,更是吵得厲害。
法師發出了兩聲冷笑,他不知何時已換了一個橘紅色的麵具,眼角下兩抹綠色的油彩,像是一隻貓頭鷹,你看,我都說這裏陰氣重,看來你們要為二少爺剛才的無禮付出代價,這是老爺屍體下來刺傷了韓先生,他複活了。
別瘋了,少在這裏蠱惑人心,戴獨行瞪了法師一眼,我看是有什麽人預先潛入閣樓,搬走了雄圖的屍體,然後又刺傷韓世平,在我們趕來之前逃了。他自己雖然這麽說,但他也明白除非瓜老頭說的是假話,不然這推論完全不成立。
慕千成的眼閃過一絲光亮,等等,其實還是有些盲點的。當我們發現雄圖屍體時,我們並沒有搜索過樓的另外幾件房子,會不會有什麽人藏在裏麵
瑞琪道:但我們所有人當時都在外麵,而且究竟是什麽人打家父遺體的注意,他是不是想掩蓋什麽罪行
還有那個日本人,鈴木大佐,老刑警於五一句話提醒了大家。
洪壯托了托眼鏡,容我插一句話,好像自晚飯前沒有看到那位黑子小哥。
瑞琪點了點頭,他被我父親派了出去,到一個表舅家送些新年東西,按理說晚飯前應該回來,不過山路崎嶇,又下起雨,這是很難說的。
對,姨太太揉了揉眼睛,你們懷疑誰都不用懷疑他,黑子是最忠心於老爺的,以前還為老爺擋過子彈。
慕千成也明白既然黑子已跟戴獨行合作,他是不會有什麽嫌疑。
醫生,你當時確定雄圖老爺子死了有一定時間,慕千成向醫生求證。醫生正在護理韓世平的傷口,抬頭點了點。
算了,不過這已並不重要,無論是誰被吊著脖子,在麵掛了這麽久都定然得斷氣,脖子沒有斷已經很幸運,慕千成在自言自語。
戴獨行蹲了下來,拍了拍韓世平的胳膊,聽你剛才的口氣,你是沒有看到刺你的人
韓世平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看見他逃向什麽地方,譬如說是衝出了閣樓,還是因為聽到慕先生的腳步聲,又跑回樓。
沒看到,他用力地刺了我大腿一刀,又向我胸前刺了一刀,好在我剛把一隻麻將牌放在衣兜裏才逃過了致命的一擊,但我也失去了平衡,摔進了雜物堆裏,沒有看到那個人的去向,但我感覺那人戴著麵具,一個白色的麵具。
有預謀的犯案啊,老刑警於五托著下巴,說起來你今天跟那鈴木吵得很凶,他還說你汙蔑了他們的尊嚴,要殺了你。
我呸,韓世平一轉動身體扯到腿的傷口,血又湧了出來。
韓先生,慕千成關切地看著韓世平,有個問題,我很想問你的,你既然明知這是雄圖死亡的現場,我們故意保留的,為何要偷偷摸進來
因為這個,韓世平想從衣袋裏取出什麽,慕千成代勞了。
裏麵有一隻破損的麻將牌,還有一張紙,紙的字也是打印體,若想你的流民營長治久安,若想知道雄圖的死因,若想知道日本特務的陰謀,請一個人到雄圖死亡的閣樓,我在那裏留下了線索,我隻想告訴你,因為我隻相信你。
慕千成搖了搖那張紙,在什麽地方發現的
打牌時,我在腳邊發現的。
戴獨行掃視了大家一眼,那是大廳裏的人都有可能放置這張紙,當然前提是韓先生沒有撒謊。
他是個傷員,希望你不要刺激他,醫生製止慕千成等繼續問話。
畢竟韓世平沒有死,戴獨行也恢複了一貫的神色,你可以說他冷靜,也可以說他冷酷,你是一個好醫生,但不是一個好的偵察者。你們講究循序漸進,對症下藥,而我們則要雷厲風行,窮追猛打。
醫生漲紅了臉,慕千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用太介意,大家還是快回大廳,千萬不要分開,這是為了安全起見,慕千成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馬鈴和傅韻蘭的,你們要互相照應。
傅韻蘭微笑點頭,馬鈴則哼了一聲。
慕千成也不知是喜還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戴獨行指了指閣樓,要再去看看另外那些房子
當然。
二樓除了雄圖死亡的房間,還有另外四間房子,都一樣的大小,一樣的空無一物,連一個窗都沒有。
地都塗滿了早已幹了的白油彩,慕千成正仔細地看著地的東西,但看不出個所以然。
這倒怪了,隻有那屋裏有雄圖的腳印,這附近也完全沒有人藏過的痕跡。
戴獨行吸了一口煙鬥,會否是犯人穿了雄圖的鞋子進來,把雄圖吊起來,然後在這屋裏不動,等油彩都幹了,他把鞋子套回雄圖的腳再出去
但你想想,瓜老頭來請雄圖去吃飯那時,所有人都在飯廳裏,他們是沒有犯案的可能,當然若一切都是瓜老頭布的局倒是唯一說得通的,剛是他刺傷韓世平也可以理解,但這樣犯案未免太笨。但若不是他,那再去請雄圖的夫人也有可能,但若是她辦好一切,再若無其事地回到飯廳,說發現了遺言,他不可能傷到韓世平,因為她剛才也和我們一同回大廳了。
戴獨行又吸了一口煙鬥,若瓜老頭跟夫人是共犯則一切很巧妙。
慕千成點了點頭,若是的話,是有人想借用當年的傳說,說是自殺了的老爺下樓來殺人。
但我剛已很仔細檢查過瓜老頭的身,沒有一絲血跡,他並沒有換衣服的可能,戴獨行還是仔細得很。
鈴木我們也是不能大意的,他本是一個很狡猾的人。
戴獨行眨了眨眼睛,你認識這個人多久,交情如何
如果我說有很深的關係,你豈非會把我當漢奸辦,慕千成笑了笑,其實也不熟,他大我好幾屆,當時是在斯坦福大學學習通訊工程,他是個冷酷又心思慎密的人,槍法很不錯,西洋劍和刀都是高手,是個很難纏的人。
戴獨行吸了一口煙鬥,這樣的話這事應該不是他幹的
因為按他這麽老奸巨猾的性格,他會幹得更幹淨利落,而且得手後不會立刻離開,讓人有懷疑他的跡象,也不會殺不成韓世平,你是想這麽說的
戴獨行點了點頭,那人沒有一下子割斷韓世平的動脈,不是個殺人高手,而你知道嗎,在長城抗戰,這個鈴木殺了我們多少戰士,當然韓世平演苦肉計也是有可能的。
慕千成沉吟了一下,按分析,瓜老頭不可能,姨太太也不可能,鈴木沒有動手,那其他人更是沒有機會,難道你真的要我相信,是老爺自殺以後變成了怪物走下樓梯來殺人
戴獨行深深吸了一口煙鬥,沒有說話。
慕千成站了起來,在這裏再怎麽轉看來都不會有發現了,我想問你一件事,黑子是不是被你叫去幹什麽了我估計雄圖派他去辦事,是有預料他能回來吃年夜飯的。
戴獨行悠悠地笑了笑,我讓他去跟蹤那個鈴木,順便看看這山裏有沒有什麽埋伏
你讓黑子跟蹤他這會陷黑子於險境,那個人不是他一個人能對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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