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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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百三十

    滂沱的大雨總算是停住了,冰碎混在泥土,使得地麵更是一片泥濘。 vw

    我還是第一次在新年間,碰見北平下這麽大的雨,當慕千成和戴獨行走進大廳時,瑞琪如此說道。慕千成很明白他倒不真是關心天氣,而隻是想說點話,來驅散一下那種壓在人心頭的恐懼感。

    不過語言有時能夠令人振奮,但有時也能讓人更不安。法師恰恰有一把能令人不安的嘴,我看一會兒還會有更大的風雨,兩位先生,你們找到老爺的屍體了

    他是明知故問,若找到了,他們還會空手進來

    戴獨行倒少有的沒對法師發作,他脫下了濕漉漉的皮衣,隨手掛在了火爐旁的架子,我倒想起個事,剛我們都在這屋裏時,二少爺可是回房去了,醫生,你確定他真是腦震蕩

    對於戴獨行的話,醫生好像氣得發抖,你自己下的手,還不知道

    戴獨行不說話了,慕千成用火鉗子撥了撥爐子裏的火,又添了一點木柴,我有個提議,在這裏幹等著也不是什麽辦法,不如我們兩兩為一組,仔細把這莊園搜一遍,屍體自然是不會走的,定然是什麽人為了什麽目的把老爺的屍體藏了起來,隻要找得認真,很可能能找到。

    聽到慕千成這麽說,洪壯的臉色很難看,慕先生,我看不必吧。

    不,這是個很好的提議,搬著一具屍體,一下子是走不遠的,洪先生若覺得不妥,我跟你一組行了,戴獨行的眼光使洪壯屈服。

    雖然有人不願意,但沒有人明確反對,這計劃算成了。

    大家正待起身,在瓜老頭的指引下,了解清楚宅邸的分布,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黑子和他的白馬回來了。

    黑子像是從塘裏撈來的金魚一樣,渾身濕漉漉且泥跡斑斑,他的小馬也在喘著大氣,看到大家都神色有異地聚在一塊,他皺起了眉頭。

    慕千成簡易地對他說明了情況,聽到雄圖的死,他先是震驚,後是不相信,最後又抽噎了幾聲才終於接受了。

    等他的情緒都平複下來,戴獨行才追問他的情況。

    我一直跟著鈴木,不過很不幸,我覺得他發現了我。

    我早說這行不通了,慕千成搖了搖頭。

    不過,他並沒有加速,仍然慢慢走下山,在山坳的第一個拐角處,他才突然提速,當我追去時,他已經不見了。我沒有再追下去,畢竟他有可能躲起來狙擊我。但那隻有一條下山的路,他的馬又大,不可能在那種光禿禿的地方躲起來,所以我判斷他應該是下山了。

    戴獨行點了點頭,你這樣做是對的。若按你追蹤他的這些時間來看,他應該沒有什麽機會潛回來殺死雄圖並搬走屍體,按理說,他不可能你早到達這。不過你確定那隻有一條路

    對,下都隻有那麽一條,另一側是峭壁,他總不可能連人帶馬飛下去吧,當然他會不會又跟在我後麵,現已折返回來難說。

    慕千成已換過一套幹淨的長衣,向瑞琪借的,既然這鈴木不可能是凶手,那我們事不宜遲,立刻搜索吧。

    戴獨行看了他一眼,為什麽這日軍的鈴木不是凶手,我覺得你很高興

    你別想歪,我這不是高興,而是鬆了一口氣。因為我覺得凶手不是他的話,我們會好辦得多,而且他也不太有可能已搶走雄圖的手的明珠。

    戴獨行冷冷一笑,他絕不可能的。

    一場緊張的搜索在漆黑的大宅展開了起來,慕千成帶著馬鈴,倒不是覺得她能幫什麽忙,慕千成也說不出是為了什麽,總之不想把她交給別人保護是了。

    而傅韻蘭則托給了黑子,畢竟他們早已相識,黑子也有能力保護她。

    據瓜老頭去電房檢查,不知是誰添了些什麽碎屑進機油裏麵,令發電機的馬達完全轉不動,而這偏遠宅子的供電全靠這一台自備的發電機。

    慕千成很仔細地檢查了自己負責的區域,馬鈴一聲不哼,倒是挺用心的,連鼠洞都不放過,當然那裏是不可能找到雄圖的屍體,老鼠的殘骸倒是能找到一堆。

    當大家按約定在大廳碰頭時,都是一樣的說法,沒有找到雄圖的屍體。

    慕千成靜靜地看著大家,這裏麵有沒撒謊的人但算是有,他又是怎樣殺害雄圖,並又返回現場搬走屍體,並刺傷韓世平

    推理來說,除了不太可能犯案的瓜老頭以外,誰都沒有充分的犯案時間。

    若不是這莊園太大,慕千成倒真的會自己仔細搜索每一個地方。

    馬房裏既有馬,還是西北好腳力的棕毛馬,也有驢子,馬車也有兩輛,會不會是什麽人趁著我們慌亂時,把老爺的屍體帶出去了

    醫生這話倒是一種可能,戴毒行用火爐裏的火把一張廢紙點燃,用來點著自己的煙鬥,瓜管家,那馬房附近有沒什麽偏門,能夠不經過我們眼皮底下出門並下山的

    有,不過從那裏出去得經過饅頭崗的墳場。

    嘿,說不定老爺真的被誰帶走已埋在那了,法師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他不知何時又換了了一幅暗綠色的麵具。

    戴獨行站了起來,你們最好都留在這,若不想有什麽不測,還是待在一塊較好,我出去看看。

    但戴先生,剛才那雨實在是太大了,算留下了什麽痕跡,也早被衝走,找不到的。你這樣摸黑出去,我才覺得是危險,黑子很明白戴獨行的心思。

    不去看看,又怎會知道一定沒有線索。

    那我也想去轉轉,慕千成既是為了查明真相,也多一個心眼,想盯著戴獨行。

    伊維爾本捧著酒杯,一直在喝他說並不好喝的國白酒來禦寒,聽到這麽說,一下子站了起來,那是誰的墳墓。這棟宅子遠古的主人

    那隻是一些普通人,戴獨行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壓到坐回位子,伊維爾先生,你可是我請回來的貴賓,你最好坐在這,我不想你冒什麽險。

    伊維爾有點無奈地對著慕千成吐了吐舌頭,他原來也怕戴獨行。

    飯桌旁的四腳茶幾還放著一些本準備農曆新年放的小煙花,但現在誰都不會再有心情了,慕千成隨手拿了一個放在懷裏,他定然是有什麽目的的。

    馬房雖然破舊,但裏麵的十多匹馬,卻有六七匹是良駒,雄圖果然沒有忘記他們善騎射的傳統。

    瓜老頭說的馬車停在角落裏,也沒有看出有誰用過的痕跡。

    戴獨行把他騎來的馬拉了出來,他和慕千成的馬都被黑子圈在這,走,我們去看看。

    山嶺崎嶇起伏,也不難理解,為何這一帶會成為萬裏長城的重要組成部分,抗擊關外來襲的要塞了。

    戴獨行和慕千成一路談著局勢,說幾年前這裏打得轟轟烈烈的長城抗戰,一路又很仔細地想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黑子沒有這份定力了,他閉著嘴巴,在前麵帶路,兩隻眼睛不放過每一寸地方。

    月亮都被雨雲蓋住,隻有幾顆耐不住寂寞的星星探出頭來陪大家過年,風冷颼颼的,使得遠方黑壓壓的樹林像是一雙雙向人們打著招呼的黑手。

    黑子示意讓他先點燃一火把走在前麵,慕千成等離他遠一點。

    戴獨行同意了。一路,並沒有什麽發現,約莫半個小時的路程,那饅頭崗的墳場已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慕千成突然跳下了馬,從草堆裏撿起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很小的,揉成一團的盒子。

    香煙盒,好像還是日軍常抽的。

    戴獨行勒住馬,這沒什麽古怪,這一帶常有從熱河摸進來的日軍小分隊,不見得是那鈴木剛扔的。

    黑子那點火光已進入了墳場,遠看起來像是墳場裏突然多了一點陰森的鬼火。

    戴獨行冷哼了一聲,若在裏麵預先埋伏好人,那倒是一個很好伏擊我們的地方,那高高低低的墓碑是最好的遮蔽物。不過我想鈴木在不搞清楚的情況,應該不會貿然對我們出手。他既然會來雄圖的宅邸,自然是為了某些想通過私下達成的目的。

    不,慕千成把馬綁在了一株樹頭,我們還是立刻跟去,多個心眼較好。我很了解那鈴木大佐的個性,謹慎但毒辣且果斷,因為他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已經知道了他的什麽,他才更有可能襲擊我們,因為隻有死人才不會妨礙他。

    慕千成邊說邊趕了去,黑子已進入墳場央,突然他手的火把像是被什麽打斷了,跟著他的腿湧出了一股鮮血,他用盡力氣滾到一顆樹的後麵,但樹身並不足以為他提供安全的掩護,可惜他已經再也爬不動了。

    有槍手,黑子的聲音在墳場形成了回音。

    慕千成剛剛趴下,聽到不知哪塊石碑被擊發出的劈啪聲,他的腦海裏立刻想到了兩個詞,狙擊步槍和消音器。

    他一轉身把背靠在一塊高大的墓碑後,輕輕說了句都是國人,得罪了,然後提高了聲音鈴木大佐,我知道你在這。

    戴獨行也已藏在離慕千成六七米外的一塊相對矮一些的墓碑下,但他並不知道慕千成在哪,那一把躲在暗處的槍把他們的聯係都切斷了,他有點後悔剛沒有聽慕千成的。

    慕千成豎起耳朵,見沒有任何回應,我跟你應該沒什麽衝突,我也不知道你在此幹什麽,我也不打算過問,我在國外搞什麽的你也應該很清楚,我來這裏的目的你也應該知道。

    慕千成兜兜轉轉說了一大堆話,鈴木終於回答了。

    也不知道他藏在什麽地方,但像是某個墓碑在說話一樣,老學弟,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不過你也來得太巧了。而且並不是我想暗算你,而是拿火把那個人想先掏槍的。

    他是我從美國找回來的拍檔,我們隻是想發點小財。

    是嗎

    慕千成豎起耳朵,還是沒能發現鈴木藏在什麽地方,但他的那支狙擊步槍,慕千成知道不是蓋的。

    黑子的大腿了一槍,已失去行動的能力。

    老學弟,鈴木冷笑了一聲,我的槍已經瞄準你的腦袋,你躲在張氏墓碑後也沒有用,隻要你回答我一件事,我可以放你走。

    慕千成不出聲,鈴木繼續說道:你來找雄圖,究竟為了什麽

    慕千成吸了口氣,大笑了兩聲,都說了我有做哪些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雄圖有一批字畫想托我走私去美國,你要不要合股

    鈴木不出聲了,慕千成在盤算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藏身位置,他猜測那隻是鈴木大佐的心理戰,若自己害怕了,反而有可能把自己給暴露,況且這巨大的墓碑後是個死角,他沒有狙擊自己的可能,倒是黑子危險得很。

    戴獨行一直在找反擊的機會,但前麵一排高大的墓碑都把他的視線給擋住了。

    鈴木突然又出聲,裏麵有沒有飾物一類的東西,譬如耳環,珠子之類的。

    首飾怎會有,那些玩意在美國沒有市場,雄圖托我的隻有一些字畫和古董花瓶。

    好,那好,不過他農曆新年才找你來幹這些,會否有些不恰當

    很恰當啊,因為他的古董都藏在這舊宅子裏。平時他不來的,若是突兀前來,他怕賣古董的事被他的姨太太知道,他什麽心思你能夠明白的,反而你為什麽要對雄圖幹那種事

    那種事,鈴木的聲音有些許的變化,那是哪種事

    慕千成笑了笑,那沒事了。好了,老學長,你可以把你的槍移開了,看到你的槍頭這樣瞄準我,我會心慌的。

    你看到了,鈴木沉默了一回,好的,我已把槍移開,你可以出來,慢慢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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