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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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人不舒服,正在樓上房間睡覺,她恐怕沒辦法下樓來……」
「不要吵醒她,我自己上去就行。/om」
「奸的,小姐的房間在二樓左邊第二間房。」
翼鴻平來到斐宅,向傭人表明來意,見過他幾次麵的傭人,很快地就讓他進到屋內。
由於他曾經受董事長斐權容的邀請來到斐宅作了幾次客,傭人們也很清楚他的身分,所以今日他來探望她的舉動並未受阻。
他盡量放輕腳步地往樓上移動,二樓除了起居室外,還有三間房。他看向左邊,來到了第二間房。
房門是虛掩的,他沒有敲門就直接推開門進到房內。
反手關上門,他緩步移到床邊,俯下深邃的眼,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裹著薄被蜷躺在床上的纖瘦身影。
她熟睡著,有幾緇長發散落在微紅的頰邊,緊閉的雙眼下浮著明顯的黑霧,臉龐有著掩不住的倦態,呼息算是均勻,但時而會出現淺促的嚶嚀聲,顯然她睡得並不安穩。
帶著一臉複雜難懂的神情,他伸手輕撫她的額心,和她那紅成一片的香腮。
她的體溫的確是高了點,他憂心地皺起眉頭來。
她到底在搞什麽鬼?昨天看見她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今天怎會病成這個樣子?而且看起來好像是徹夜未眠的疲憊……
收回手,他立在床邊,專注地凝視著熟睡的她:眼前的她變得相當脆弱,不是這幾天他所看見的高傲無理。
他心中對她有氣有怨,但此刻卻因為她的虛弱無助而走不開,完全無法隱藏自己對她的關心。
嘴角凝起一抹苦笑。他不明白自己幹麽這樣子,她都不屑他的愛了,甚至還嚴重的誤解他想與她攜手一輩子的動機,她壓根兒是個不值得他再付出一絲關愛的女人,但他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地來到她的麵前,唯有確定她安然無恙,他才能安心。
翼鴻平一直沈默無語地立在床邊端詳著她,心中的情緒是極為複雜的,他一直在猶豫著該不該離開。
他一再告訴自己,別讓她發現自己來過,但是他卻移動不了腳步……
他好想這樣一直看著她,他甚至想吻她,想將她擁入懷裏好好地愛一回。
時間緩緩地從指縫間流逝,一個小時過去,翼鴻平早已脫下西裝外套,拉鬆了領帶,並且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她。
在這一個小時裏,她一直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他親自打電話請醫生來替她看診,醫生剛才過來的時候有開了些藥給她,他親自挽袖端來溫開水,喂昏睡到迷迷糊糊的她吃了藥。
藥效很快地在她體內發作,一直呈昏睡狀態卻又睡不安穩的斐敏梔,終於深深地籲了一口氣,舒服地背過身,不再發出囈語地沈沈入眠了。
見她不再翻來覆去,他也稍稍寬了心。
但他並未因為放心而離開,而是選擇守在她的身邊,默默地陪著她;就這樣又過了兩個小時,直到……他的手機響了。
他的新女友阮瑩打電話詢問他,為何沒有依約到餐廳去和她見麵?她在十一點二十分準時赴約,卻空等了近一個小時未見到他的人,所以才會打電話來確定。
「對不起,我臨時有事走不開,改天再請你吃飯,向你道歉……」他的口氣生疏而有禮,轉身離開斐敏梔的房間,走到起居室講電話。
「沒關係,既然你在忙,那我們晚餐再約好了,你下午如果有空的話,可不可以給我個電話?」阮瑩很體貼他的忙碌,並沒有多加抱怨,隻是語氣透露著藏不住的失落之情:她希望他至少能知道,她對於中途取消約會有多失望。
「我今天恐怕都沒有時間,還是約明天吧!我再給你電話。」他的心思壓根兒沒擺在阮瑩的身上,更何況在這些日子的交往中,他發現兩人之間的交集少得可憐,所以始終無法對她產生任何愛意,也就更無心去注意阮瑩的失望情緒。
「好,那我等你的電話。」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依依不舍。
「嗯,再見。」他卻毫不遲疑地結束短暫的通話,並關掉手機,打定主意不讓其他人再來打擾他。
回頭再度走進斐敏梔的房裏,在踏進房間時,他挺拔的身影在門前僵住了。
斐敏梔醒了!
她將纖瘦的身子半倚在床頭櫃上,長發淩亂地散在肩上背後,退了燒的臉龐顯得過度蒼白,就連唇色也是。
薄薄的被單滑落在腿上,她的小手緊抓著薄被,一雙還有濃濃倦意的明眸,以極度困惑不解的眸光懊惱地凝視著他。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定了定在乍見他出現時所引起的恍惚心緒,繃著口氣質問他。
她的緊繃心情和表情是一種保護色,對於他的來訪她很高興也很訝異,但她卻不敢明白流露出真實的情緒,因為她並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原因和理由出現在這裏。
他出現在她眼前,她不高興?!
翼鴻平憂心的眸色驟轉為不悅,他筆直地走向她,來到床邊昂然站立著,然後以極為陰鵞的目光瞧著她。
「你生病了,董事長打長途電話向我下令,要我務必前來探視你的病情,所以我不得不來。」他的聲音也是極為冶沈,不帶一絲感情。
「你不得不來……」她的眼中閃過受傷的情緒,但旋即加以掩飾。「抱歉,看來我耽擱了總經理不少寶貴的時間。既然你已經來過了,而我也沒什麽大礙,你盡可以安心地回公司去了。」
她冷淡地別開了眼,因為她受不了他勉強的探視,一顆心緊緊擰著,情緒慘到極點。
她連看他一眼都不屑……
翼鴻平凜著俊容,抓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穿上,用力地抖了抖西裝衣擺。
「你醒來的還真是時候,我正巧趕著離開,我和我的女朋友約了一起吃午餐,現在趕過去正好來得及——」性格的下顎因為惱怒而隱隱怞動,他轉身跨步往外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總經理,祝你約會愉快……」
他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從她麵前走開引斐敏梔氣不過,轉回眸來瞪著他那副寬得不可思議的肩膀,咬著粉唇帶著妒意和怒意說出言不由衷的話,聲音還微微顫抖著。
她真該死!
她竟然又再次開口祝福他和阮瑩?!
翼鴻平在房門前整個人僵住。他閉了閉眼,胸口火焰在狂飆著,雖然他極力想將怒氣壓抑下來,但他做不到。
他緩緩回頭,用帶著譴責意味的狂怒眼神瞪視她。
「我和阮瑩將不隻共享午餐約會而已,我還約了她晚上在飯店用餐,至於晚餐後的節目則是在飯店的頭等套房裏共度一夜,我們今天一整天的約會當然會是相、當、的、愉、快。」最後的幾個字,翼鴻平是咬牙切齒地用憤怒的口吻逼出來的,話一說完,他就用力甩上門走掉。
斐敏梔的臉蛋蒼白毫無血色,她看著緊閉的門扉:心很亂、泛起了疼……
休養了幾天之後,斐敏梔終於恢複精神體力,可以上班了。
她特地提早進公司,先整理好早上開會要用的資料,接著再把這些天堆積的幾份重要公文批閱完畢,一切都處理妥當後,剛好接近上班的時間,安靜的公司內也漸漸有了說話聲、腳步聲。
她來到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杯牛奶當早餐,暍完牛奶並將杯子清洗好之後,她回頭走進辦公室準備繼續工作,卻在經過秘書張麗的工作桌時,內線響起。
斐敏梔見張麗不在位子上,她便很自然地接起了內線。
「喂,這裏是業務部……」
斐敏梔才剛開口,彼端就傳來了興奮的叫嚷聲——
「張麗,我告訴你一個最新的消息,企劃部的阿美說她昨天看見咱們總經理和那位阮美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珠寶行選購珠寶耶!依我看啊,總經理真的會和阮美人結婚喔……」打電話來散播八卦的是總務部的劉香香。
斐敏梔手上的電話掉了,她震驚於自己所聽到的最新消息。
他向阮瑩求婚了?!
「喂——張麗,你在搞什麽鬼啦,害我的耳朵差點被轟爆!是不是我說的消息太勁爆,所以你被嚇壞了?」
斐敏梔根本沒聽見劉香香的譴罵聲,白著臉勉強地彎身撿起了話筒擱上,緩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內。
她頹喪地倒坐在皮椅上,努力壓抑著難過的情緒,試圖消化這個令她震驚不已的消息。
時間悄悄地流逝,很快就到了召開早上業務會議的時間。
張麗走進辦公室通知她,她也機械化地點頭應允,然後就拿著資料前往樓上的會議室。
來到眾部門主管已經聚集的會議室內,她安靜地落了座。
兩分鍾後,翼鴻平也出現了,他看起來神采奕奕的,但表情微微泛冷,似乎有些嚴肅。
在會議正式開始後,會議室內一片報告聲和討論聲,以及翼鴻平對各部門提出的犀利指正聲。
斐敏梔隻知道耳邊鬧烘烘一片,但她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一顆心茫茫然,神情也是一樣。
「斐協理,換你報告了。」
一個小時之後,翼鴻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因為現在該輪到她做業務會報了。
斐敏梔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壓根兒沒聽見翼鴻平的聲音。
「斐協理——」在一片鴉雀無聲的怪異靜謐中,翼鴻平凜著俊容第二次提點她。
其他主管也緊張納悶地把目光投向她,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臉色不太好,精神似乎也不太集中。
坐在她隔壁的柳副理,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想要提醒她,但斐敏梔卻依然無動於衷,兀自困在自己的低落情緒當中。
「斐協理,請你立刻起來進行報告!」翼鴻平大掌向桌麵用力一拍,全數的主管都因為他鐵青的臉色和怒吼聲嚇得僵直坐奸。
斐敏梔驀然回神,她抬起微茫的視線,看向俊容陰沈一片的翼鴻平。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四目相接,內心的情緒各有不同:她的是紛亂難過,他則是極度生氣。
「斐協理,現在是開會時間,如果你無法集中精神參加會議,請你立刻離開——」精銳深沈的眼眸釋放著令人膽戰心驚的怒氣。
他叫她離開……
斐敏梔瞪著他筆直比向門口的手臂,那隻曾經將她摟在懷中寵溺的手臂,現在就像劊子手一樣,銳利無情地將她的心砍成兩半。
他叫她離開……她不想走,但是卻不得不走。
因為他的心早已經屬於阮瑩所有,不再是她的了……
帶著一顆冶寂的心,斐敏梔白著嬌顏緩緩將桌麵的資料合上,然後慢慢地起身,用驕傲倔強的姿態走出會議室,步出他憤怒的視線之外。
「混帳——」
就在眾人一片怞氣聲中,在斐敏梔即將消失於會議室門口時,翼鴻平失控地將麵前的資料全數揮落,然後僵著挺拔的身軀,渾身怒氣地大步邁向門口。
斐敏梔的手腕驀地被從後拙住。「你——」她猛一回頭,驚愕地望進翼鴻平一雙冒著怒火的黑瞳中。
「走,我要你好好地給我解釋你無心開會的原因!」他用力扯著她,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狂怒地將她拉離會議室。
砰!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被用力甩關上。
被翼鴻平拉進辦公室的斐敏梔,錯愕地僵立在他的麵前,而他正背對著門板,一臉冷峻地麵對她。
他甩開她纖細的手腕,眯起了眼瞳,目光淩厲地盯著她。「現在,你可以開口解釋了。」
解釋什麽?告訴他,她的心神不寧、魂不守舍、無法專心開會,都是因為聽見他即將和阮瑩結婚的消息?!
「你、說、話、啊——」聲音從牙關逼出來。他在看著她倔強臉色的同時,也注意到她臉上的蒼白,和那低茫空洞的眼神。
他從來不曾在她身上看見這樣的無肋與茫然,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但是卻又無法好好表達自己的關心,於是他隻好以這樣冶漠的口氣來追問她——
「我沒什麽好說的,我……」現在的她,一顆脆弱的心早已碎成片片,但還是努力在他麵前假裝堅強。
「你怎樣?開會時精神恍惚,難不成也是你這『斐氏企業』未來繼承人的特殊權利?」看著她緊凜的臉蛋,他氣不過地冶聲嘲諷她。「斐敏梔,你死心吧!董事長心目中的繼承人人選不是你,你隻是個墊腳石,斐氏企業的未來繼承人將是有幸高攀上你的那位未來夫婿,你知道嗎?」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因為斐權容早已經很明白地跟她說過了,在他心中的繼承人人選,除了他的繼子初詮野之外,就是屬意她的未來夫婿。
麵對翼鴻平的冶言諷刺,斐敏梔的臉色已是一片死白。他在取笑她的自不量力,將她的尊嚴很無情地踩在腳底下……
「怎麽了?你今天怎麽這麽安靜?怎麽不驕傲地反駁我?」
「我……」她完全沒力氣反駁,或許是氣急攻心所致,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陣黑暗襲來,接著她很快地就失去意識了。
在失去意識前,她看見的依舊是他嘴角微撇的那抹譏諷笑意——
「小梔!」翼鴻平反射動作地跨前一步,展臂將往後頹倒的她勾摟在懷。
她竟然就這樣在他的眼前嬌弱地暈厥了過去?!
翼鴻平俊臉滿是驚駭,腦袋一片空白,憂心地看著懷裏的斐敏梔。
二十分鍾後,斐敏梔醒來了。
她眼色迷茫地看著周圍,緩慢地坐起身。一件外套從她身上滑落,她低頭一瞥,便看見了翼鴻平的西裝外套。
她彎腰將外套撿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還被困在翼鴻平這間寬敞氣派,卻感覺很冷寂的辦公室裏。
她試著讓腦袋更清醒一些,並在努力了兩分鍾之後,記起自己剛才暈過去了,同時也記起了那個一臉冷笑的翼鴻平。
不曉得在她暈倒之後,他跑到哪兒去了?大概是懶得理她吧,所以索性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裏自生自滅……
又過了兩分鍾,恢複一點力氣後,她將西裝擱在沙發上,然後起身整裝,攏了攏淩亂的發絲,感覺儀容整齊了些之後,仍然有些虛弱的她緩緩地走向虛掩的門口。
她伸手將門打開來,卻意外的在門前和翼鴻平的新女友阮瑩碰個正著。
「斐小姐你好,你……」很顯然的,阮瑩也很意外會在這裏遇見她:她的笑容柔媚無害,但目光卻閃過一絲精明地打量著斐敏梔。
斐敏梔的套裝微微起了縐痕,發絲雖然有整理過,但還是看得出來有些淩亂……阮瑩心頭納悶,但卻很聰明地沒開口多問什麽。
斐敏梔無力去理會阮瑩的打量,她現在隻想在翼鴻平回來之前,盡快離開這裏。
「阮小姐你好,總經理現在不在辦公室內,你可以進去裏頭等他,或者去向秘書問一下。」隻是秘書這時人不曉得跑到哪兒去了。
「我和鴻平約好了要去珠寶店取貨,他知道我會來,我直接進去等他就行了。」最近她發現翼鴻平刻意對她疏遠,甚至還對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所以昨天她才會趁著難得見麵的機會,纏著他到珠寶店買禮物。
雖然他並未答應今天要和她見麵,更沒有答應要陪她一起去取珠寶,但是她為了鞏固自己女友的地位,不惜說謊騙斐敏梔。
阮瑩笑了笑,然後大方地越過她,走進翼鴻平的辦公室,她的態度看起來再自然不過地占領了這方空間。
她的意思是,以她和翼鴻平的關係,不必費事向秘書通報吧?!
斐敏梔沒回頭去看阮瑩嘴角那抹帶著占有與勝利的微笑,她很機械化地將辦公室的門帶上,然後走向樓梯間。
她輕輕踩著階梯,雙手環過胸前抱著自己的手臂,一步一步往樓下走,而她的心也在同時一寸一寸地往下沈,直到穀底。
這段感情,她再不甘心,也該放了——
十分鍾後,斐敏梔步出「斐氏大樓」,迎著炙熱的驕陽,忍著隱隱作痛的頭痛感,慢步離開了公司。
而剛從樓下將醫生接回到辦公室的翼鴻平,則是為了斐敏梔的失去人影而緊張的樓上樓下四處找人;並且還在找不到人的盛怒之下,首當其衝的對著臨時溜去上洗手間的秘書小姐,以及逕自跑來找他的阮瑩大發脾氣。
全公司上下皆因斐敏梔的突告失蹤而遭殃,甚至連董事長都因為下樓詢問狀況,而遭到暴怒中的翼鴻平不敬的回應。
「斐氏企業」上下亂成一片,總經理和董事長差點因此失和,阮瑩也莫名其妙受了一頓指責而哭著離開,秘書小姐則是被當場革職。
這一切一切的混亂,隻有當事人斐敏梔不知情。因為她早已捧著一顆碎掉的心,兀自回家躲起來恬舐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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