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鬼穀(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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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命點了點頭,自然是加快腳步,緊隨其後,薛禾也欣然一笑。
    陸陸續續,眾學子紛紛來至大屋外有序的站成好幾排,等候老師的傳喚。
    半柱香後,孫臏實在有些奈不住便向龐涓小聲言道:“這裏麵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你說老師到底賣的什麽關子!”
    “誰說不是呢。”龐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轉身對孫臏言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老師的那一次授課,仔細回想起來你是不是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不至於吧。”孫臏難以質信的眼神隨之又言道:“你是說老師又睡著了?”
    張儀,蘇秦二人也相互對視了一下接著走向前去,這兩個人在屋門外聽了好一會兒,隻聽得一陣的呼嚕聲。
    “是張儀、蘇秦吧。”正當他們二人聽得仔細,此時從屋內傳出來聲音,繼續言道:“屋門沒栓,你們且進來吧。”
    張儀領著眾學子一起走了進去,他們各自就著以往的位置跪坐在地。
    “怎麽少了一個人啊。”鬼穀子睜開睡眼隨之觀察了一眼堂下言道。
    話語剛落,堂下眾學子,不約而同望向旁邊的位置,每一個蒲團墊子都已坐滿,並沒有發現有哪位學子缺席。
    “你,還站著幹嘛。”鬼穀子看向屋外的範命,繼續言道:“今日授課,你就不必站在門外,且留下來一同討論吧!”
    隻有老師收入門下的學子,方可進到大屋跪坐聽課,而範命卻不曾被鬼穀子收入的門下,平日也隻能站在門外。
    “是,先生。”範命難以置信,以往授課他總是悄悄地混在學子們當中,想要聽他們如何討論,如何答辯。
    但是,每一次都被鬼穀子給狼狽的轟了出去,今日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進到大屋,範命打量了一下,發現並沒有自己的位置,於是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便隨意的席地而坐。
    “子羨,你坐在那裏幹甚。”鬼穀子神情嚴肅,狠狠地瞪了一眼範命。
    範命也實在摸不著頭腦,鬼穀先生向來不尋平常道理,他又豈能意會。
    既然不可猜,不能猜,那就幹脆直接的請教,範命問道:“請問先生,既是沒有我的位置,那我應該坐於何處?”
    鬼穀子並沒有作聲,一手撫摸著自己的長胡子,而後又將眼睛閉起。
    其實這很明了,意思就是說,你不要來問我,該坐在哪裏,不該坐在哪裏你自己去斟酌,反正我是不會告訴你。
    範命也沒轍,隻能在堂中晃悠,找來找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位子,反而引來了堂中眾學子的一片嘲笑聲。
    “安靜。”鬼穀子說完之後,堂下的學子們也就乖乖的遵守課堂紀律。
    這一聲,範命的目光由堂下轉向了案台那邊,此時他發現案台的一側放有蒲團墊子,思索了一下,便走上前去。
    範命觀察鬼穀先生,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於是長籲了一口氣,竟大膽的跪坐在先生的旁邊,而且並不拘謹。
    “範命,你未免太放肆了些吧。”秋木見範命坐於案台之側,甚是惱火,他又繼續言道:“誰允許你坐在上麵的?”
    堂下的學子聽了秋木的言詞,也是頗為不滿,多數人心中想的都是,這範命也太不尊師重道,太膽大妄為了。
    一般來說,案台之上隻有老師,或是老師最認可的學子,這樣才可以跪坐於案台之側旁聽,他範命連個學子都還算不上,有什麽資格可以跪坐於案側。
    “怎麽就放肆了。”範命兩袖相拂,繼續言道:“這自然是先生的意思。”
    範命的這一句話,或許除了堂下的張儀、蘇秦、龐涓、孫臏這個幾人,其他的那些個學子們,怕是不解其意了。
    “胡說。”以秋木的見識,自是比不得張儀這些人,因而繼續言道:“老師一直坐在案台上,何曾說過半字,不過是讓你隨便找個地方置身,免得你太過於難看罷了,真當自己上得台麵不成。”
    “子羨,他心中疑惑。”鬼穀子這時開口,繼續言道:“你不妨說與他聽。”
    此時,堂下眾學子恍然大悟,難道真是老師的意思,可範命並非學子啊。
    “沒錯,並非學子。”範命突然起身走下案台,繼續言道:“但若是以先生的身份坐於案側旁聽,總不失體統吧!”
    “我子羨本就不是先生的學子,坐於正堂下自然不合乎情理,那我就隻能找個角落席地而坐,可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先生非要責怪於我,我再觀這大屋哪裏還有什麽地方是可以坐人的,唯有案台之側放有蒲團墊子,我想,這也是鬼穀先生一開始就特意準備好了。”
    “方才先生不作聲,要麽是想故意刁難於我,可先生從未如此待過。”範命再次跪坐於案台之側,繼續言道:“如此說來案側的蒲團難道不是為我準備的嗎?”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長年以來先生不收我為學子,我想先生他老人家也是一番用心良苦。”於是,範命站立於案前向鬼穀子拱手行學者大禮,然後繼續言道:“先生他不過是讓我自學罷了。”
    鬼穀子心有所慰的點頭,自他當年收養範命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教他些什麽學問這樣的東西,並不是因為自己不願教,而是他根本不敢教。
    範命,範子羨,到底是何許人也這件事深藏在鬼穀子的心中從未提及,所謂天機不可泄露,連範命也都不知情。
    天地之間,自然而然,所有的一切皆應當順勢而為,也都自有其定數。
    “行了。”鬼穀子示意他坐下,自己則是伸了個懶腰,繼續言道:“至於今日之事,就全當作是一場誤會吧。”
    秋木心裏,自然明白老師口中所說的今日之事到底指的是什麽,堂下的這些學子們,包括範命也都了然於心。
    “隻是。”鬼穀子停頓了一下,思索片刻之後,轉而還是言道:“秋木,你可還記得那年你前來清溪鬼穀求學,結果卻被老夫拒之於山門之外的事情?”
    舊事重提,秋木真的不太明白老師說這檔子事究竟是何用意,提起這件事情在他心裏麵的確有所記恨,平日裏表現的言行,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老師,這件事情已時隔多年,學生早就沒有將它放於心上。”秋木故作驚嚇的樣子下意識申辯,繼續問道:“隻是學生不明白老師您為何突然會提起此事?”
    鬼穀子歎了一口氣,言道:“也罷,既然如此,老夫不提便是,今日這堂課你就不必留在此處,你且去收拾行囊帶上些行走日用的東西,就此下山去吧。”
    張儀、蘇秦、範命、薛禾等這些人無不感到驚訝,這好好的老師為何要將秋木趕走,就算是今早之事,不也都說了當作是一場誤會,又何故如此這般。
    “老師,不可啊。”張儀趕緊起身站了起來,走至堂中案台之下言道:“雖說秋木兄平日裏確是有些蠻橫,隻是如此責罰這會不會太重了些。”
    平日總是無緣無故找麻煩,範命雖然對這個人並沒有好感,不過也沒想過要落井下石,於是求言道:“先生,子羨認為他也不是有意為之,再說今日之事與我也難辭其咎,不如就饒了他這次。”
    “範命。”秋木狠狠盯著他,完全不領範命的這份人情,繼續言道:“本公子用不著你假惺惺的求情,如此責罰豈不是正如你想,也不會有人再找你麻煩。”
    好心當成驢肝肺,範命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方才所言,像這種人真的不配再為他袒護些什麽,離開了倒是清靜。
    “不必再言。”鬼穀子作了一個手勢望著秋木,繼續言道:“知道你心裏會怪老夫的不是,也並非老夫容不下你,隻是你可能真的不適合留在此處。”
    “學生不敢。”事已至此,秋木也不想央求,繼續言道:“隻怪學生無能。”
    鬼穀子自案台之上,走近他的麵前且手指著範命,對其言道:“在此之前老夫且問你,你可知道他是誰啊?”
    秋木雖然算不上聰穎,這次是真的明白老師所言何意,答道:“範子羨。”
    秋木行完弟子禮,然後一個轉身便出了屋門,在屋外他稍停留了片刻,樣子似乎是有些憤憤不平,隻不過這些也都看在鬼穀子的眼裏,遲遲無法逝去。
    一言既出,鬼穀子自覺從來沒有犯下什麽過錯,唯獨這件事情在他心中總是莫名的感到不安,其實說與不說,做與不做這件事情,恐怕都有後顧之憂。
    隻怕要怪,那也隻能怪自己當年?一時心軟,竟是如此輕易的就將此人收入門下,但是如果不收,或許自己所擔心的那件事情,早就已經提前到來了。
    如今這樣的安排,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益於其他學子,鬼穀子雖然心善但是他不得不如此為之,米魚小蝦亦能泛起波瀾,更何況齊國將軍之子。
    但是,他怎麽也不敢相信,也正是由於這一次?的決定,以至於後來,最終還是帶給自己,預料之中的必然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