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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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黨籍,開除公職。你是沒有罪的,我有罪,因為我是國家公職人員。林一孔的大舅到底是老革命出身,講起話來條理很清楚,所有的人都聽懂了,那個芳芳也聽懂了。
    大舅繼續勸芳芳,你先回家,和你老公好好商量,關鍵是他,隻要他願意離婚,我再和你好,那誰也幹涉不了我們。你跟我好也是想過幸福的日子,不是為了當農民老婆吧。大舅朝芳芳眨了眨眼色,那女人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嘀嘀咕咕就走了。
    後來,這兩個人誰也沒有和自己配偶離婚。但稅務所裏有人反映,所長(其實已經停職反省了,隻是大家還這麽稱呼他)還是私下裏和那個芳芳有往來,隻是不像過去那麽公開了。
    二十一、賭場血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從大舅子嘴裏聽到小兒子不會坐牢的話的一個星期之後,又從老丈人老王東家傳來一個可怕的消息。五十出頭的林一孔父親——一位曾在解放初期鬧過革命立過功的老黨員一夜白了頭,他的大癡兒子林亮居然用大菜刀砍死了一個賭倌。
    當夜嘉永公安局出動二十幾個幹警,還帶著一批民兵,包圍了整個賭場。幹警負責抓人,民兵負責毀壞與賭博有關的一切器物,最後還在山洞裏倒上一桶煤油,燒了個幹淨。公安局頭頭說,燒的好,還是就地取材,用的是莊家們準備的煤油。這個賭場抓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死灰複燃。現在這樣子估計很難恢複得起來了。說實話,如果不是接到出人命的消息,嘉永公安方麵不見得會下這麽大的決心,用這麽大的力量來剿毀此地的花會。
    人命案就是林亮造成的。那天,林亮聽到幾聲驚歎,也曾經轉頭看了一眼那個早飯還在他跟前吃的小荊姑娘,現在是怎麽渾身白兮兮的肉條,比嫩妹脫光時候好像還白。但是他隻是看了一眼,馬上想起嫩妹再三關照過自己的話:不可以在外麵看女人小便,哪怕是鄉下啊山裏茅坑邊沒有打籬笆,哪怕和女人隔得很近上茅坑,也不可以看女人的屁股。現在那個女人全身上下光光的,自己當然不能看。林亮雖比常人愚鈍,但意誌比一般人堅定,他絕然地一轉頭,似乎嫩妹就在邊上監督自己一樣。
    但是壞就壞在這一轉頭,林亮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從一根細梁上爬到高掛花會簽的籃邊,分明是伸手往籃裏換了一張紙。林亮忍不住叫了起來:哇你爬那麽高不怕摔死啊。有幾雙眼睛從白兮兮的光溜溜的姑娘身體上移開,看到了已經離簽籃半丈遠的賭倌。
    老千,老千,嘉永花會出老千啦!大家齊聲叫起來,大莊家裝模作樣走過來平息民憤,說那個賭倌酒喝多了,絕沒有出老千的行為。
    但是有幾個身手敏捷的後生賭客已經堵住了那個瘦小的賭倌往下爬的那根屋柱,他剛一落腳,賭客已經卡住了他的頭頸。有人叫喚,他嘴巴裏有東西,不要讓他把簽條吞到肚裏,不要讓他把簽條吞到肚裏。果然一個練過幾年氣功的賭客用力從賭倌嘴裏摳出了一張嚼爛的簽條。
    是榮生,是榮生,哈哈,今天我們贏大了,林亮果然是神人。
    大莊家無法再解釋,他怕自己再多嘴,不但捺榮生的人要贏錢,捺占魁花名的一批賭客也不買賬,那真是舅舅秀才擔,兩頭都是輸。
    莊家們賠掉了上萬元,確切數字倒是很吉利的:九千九百九十元。有些莊家和賭倌實在氣不過,商量到夜裏來找林亮出氣。要麽讓敲詐他和老王東一把,讓賭場出一口惡氣。要麽收回租給他們的屋子,把小作坊敲爛,再把林亮打一頓。
    想不到老王東早有先見之明,告訴林亮今晚不可睡死,門邊要放一根棒,枕頭邊要放一把刀。他害怕賭場有人會來暗算。他關照林亮萬一真有事,我們不要先動手,不管是誰來鬧事,都讓他們先動手,這樣不會吃虧。
    真的短兵相接的一刻,林亮大癡的特性就優勢顯著了,那些莊家賭倌之類的人根本不是對手,開始是空手打,接著對方用棍棒,林亮也用棍棒,後來他讓丈人拿了一包行李和錢款先撤,他自己一手拿短棒一手拿菜刀,左右開弓,混沌之中就聽見幾聲慘叫……
    宿在附近的幾個老賭客聽見動靜,點著鬆樹枝過來查看,發現那個老千掉包的瘦瘦的賭倌躺倒在地上了,滿地血流了很多。他們叫林亮逃走,林亮卻傻坐著床邊不動。
    我憑什麽要逃啊,是賭倌先動手,他們那麽多人,我不還手我就會被他們打死。你們去叫公安局來好了,我不逃。他們開賭場,又不是我開賭場,他們還出老千,我怕什麽。
    賭客們想想也有道理。一個來自小荊的賭客說,大癡平時傻傻,關鍵時刻比我們都聰明。還有一個潭溪鎮上的賭客說,報紙上說多吃豆製品長腦子,過去我不信,現在看了林亮的變化,我信了,你們有所不知,以前林亮真的很笨的,說句話都吞吞吐吐的,你看剛才那通話,多少在理啊。賭客們紛紛議論,他們覺得這個花會很快會遭到公安的取締,紛紛動身下山。
    第二天小荊公安局就聽到了花會打死人的風傳,他們走訪了一個當地的老賭客,證實了所謂的傳聞其實是真的。當天下午大批人員包圍了小荊花會,抓住了三四個尚未拔腳離開的莊家賭倌和幾個戀賭的賭客,同時也拘捕了肇事的林亮。不過公安在抓林亮時的態度和抓莊家賭倌們不一樣,沒有死狠命地反扭雙手,隻是用手銬輕輕一銬。一定是了解清楚了發案的細節,在公安眼裏,林亮的人命案屬於防衛過當。
    更有意思的是,後來嘉永方麵和諸縣公安聯絡這個案件,調取四木方麵的卷宗時,了解到了林亮曾經交代過伯父是台灣特務的故事,於是,對林亮的審訊也沒有凶神惡煞語氣了。可惜了那個被林亮砍死的賭倌——就是那個瘦小的爬上去換簽的。他因為沒有及時把寫有榮生字樣的簽條吞到肚裏,被大莊家一頓大罵,還要他滾蛋。所以他在林亮店裏表現得最為猖狂,黑燈瞎火中用力去打林亮,結果林亮身子一躲,他自己的脖子就衝到了林亮自衛的菜刀上,割破頸動脈大出血死了。奇怪的是,林亮身上居然一點都沒有出血的傷口,除了開門時被賭倌打了一拳,左臉頰有塊烏青。法醫簡單勘驗了一遍,刀口確實不像是林亮主動刺的,而且,在刀口割到頭頸的時候,林亮還有一個躲閃的動作。這都可以從法醫驗傷過程中勘察出來。這麽一來林亮的罪行就很輕了,最多是防衛過當。但是如果死者家屬要告狀的話,林亮少不了要賠一些錢。
    老林終於鬆了一口氣。想,這個大癡兒子怎麽每次都是大難不死呢,真是癡人有福。
    林亮賠錢的事是在公檢法的調解之下解決的。賭倌本身參與開設賭場,抽老千,黑夜持凶器打人,有這些違法事情在先,林亮實事求是揭露賭場黑暗,被迫持刀防衛誤傷致死人命,不構成罪行。但考慮到死者喪葬開銷,判決林亮賠償人民幣500元。
    老王東二話不說當場就掏出了錢。開庭之前他還以為要賠千或八百塊呢。現在好了,還可以剩下幾百元開銷嫩妹生孩子的費用了。那天老王東連夜逃回來時,身上還帶回了所賺的三四百元,又從銀行裏取出一筆存款。嫩妹本來應該還有半個月光景的,嘉永的事動了胎氣,提前生了,是個兒子。兩家人都不知有多高興。
    還有一件事也讓老王東特別開心,哥哥從大陳島來信了,說找到了原來的妻子,真正為他守了近二十年的寡。兩個兒子都成家了,兒媳婦和幾個孫子孫女都跟他非常和睦。他可以無憂無慮地過漁民家的日子了。不過哥哥說自己已經沒有體力再做打漁出海的生活,他發現大陳島上生意人少,大家都慣於出海打漁曬魚幹,卻不知道有些海產品如果拿到遠離海邊的地界去賣更高的價錢。於是,兒子們打漁,媳婦老婆修網做家務,他就做買賣,天氣好到遠處去批發,天氣不好就在家門口擺攤賣,錢賺得並不比兒子們少。
    二十二、清退
    林一孔終於平安回到了藍湖嶺,這一次公社教委決定不再讓他當民辦老師了,他也有自知之明。當然,死過一回,人也看穿了,人們再說些什麽都無所謂。他和婉娣把兒子交給父母,兩口子一道操起了油漆家具的手藝,走街串巷接些活做,養家糊口還能過得去。
    但是不到一年,婉娣就受不了了。但不是她怕吃苦,而是她對生漆越來越過敏了,甚至生漆氣味帶回家裏,兒子聞了也會過敏咳嗽氣急皮膚起紅塊。婉娣說,雖然你油漆技術好,生意也不錯,但這個手藝賺錢並不多啊,如果我和兒子過敏生病,那就不劃算了,還不如想想其他生意。她說自己經過路橋時看到很多小商鋪,各種行當都有,其中有一些我們也能上手的。
    林一孔說做什麽呢?我隻有對油漆比較熟手。婉娣說,我們做鞋底,我們買一部納鞋底的縫紉機做鞋底,然後批發給路橋市場,林一孔很信任婉娣,就同意改行了。兩人乘了長途車到了杭州,買回了一部220伏的電動納鞋機。兩個人一個管進原料布料,一個管開機器,林一孔娘幫著切割,一個白天能製作一兩百雙鞋底。每雙刨去成本和電費,大約可以賺四五分錢,這樣一天起碼能賺到四五元錢。
    老林看著這對小夫妻,有時候自言自語說,還是城裏媳婦有主意啊。隻是這樣下去會不會被大隊裏的幹部批評說是資本主義道路啊。
    好在已經是1976年春了,諸縣一帶受臨近的溫州人的影響,做生意跑單幫的開始多起來,公社和大隊也沒有人幹涉。林一孔夫婦的生意越做越大,日夜加班還是供不應求。老林和老王東一商量,反正豆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幹脆讓林亮夫婦也過來一起做鞋底,再買一部380伏的納鞋機。這次是到上海買的機器,做的鞋底質量更好,而且不會斷線。原來杭州的那台機器,每過一兩個小時總要斷一次線,甚至斷針。如果林亮夫妻不願來,林一孔就準備雇梅焦來幫工了。老王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一個人做點豆腐足夠了,他們小夫妻閑著隻會吵架,還是和兄弟合夥做生意的好,不過話說在頭裏,這台機器的錢由我來出,也算是林亮嫩妹入股了。
    老林、林一孔和婉娣都是直爽大度的人,也不像老王東這樣喜歡算計。他們很明確地說,你們兩個人,我們兩個人,用掉的成本大家平攤,賺來的錢兩家平分,親兄弟明算賬嘛。
    這鞋底生意越做越好,過了半年,四個人做都感到時間不夠。有時隻好讓老王東或者老林也過來幫忙,他們主要是跑路橋市場,進貨送貨。
    這時候的婉娣已經有些憔悴,但那種城裏人的神色總還是在。有一次,她又出主意了,說,我們還是申請執照去,開一家廠吧,招幾個工人,白天機器讓工人開,他們下班了我們自己再做三四個小時,這樣我們可以省力一點,反正工人工資用不了多少,我們還是可以賺錢的。
    林一孔他們都同意了。
    林一孔出事後,藍湖嶺墳山頭的墳遭了殃,經常被主人發現自家的墳口被搗開幾塊磚——想找那沒有找到的一袋錢罷。諸縣銀行也曾經在周邊公社大隊發過告示,說發現銀行錢款及時上交,按百分之二獎勵給發現人。就是1000元。估計是這個緣故,銀行回答公檢法要不要林一孔賠償時就說不要賠了。林一孔才花了700元,當時他交代說,這700元裏一半是孝敬給父母的滋補品,一小半才是小夫妻的吃穿,還有些小孩吃的奶粉,還送給別人一些。
    1977年冬,國家開始恢複高考了,很多有些文化底子的青年都參加考試了。林一孔也參加了運動後的第一次高考,那一年恢複的大學太少,林一孔的分數足夠讀師範了。但是因為空墳的事件,他算是被拘留關押過的,政審時還是遇到了麻煩,沒有讀成書。不過還算好,不知哪位領導講了話,林一孔又被安排到村小當民辦老師了。
    大年初一,那個一年前已經回到上海的林有生突然前來拜訪,他告訴林一孔自己已經被上海一所師範錄取了,雖說本科的分數線沒有考到,但好歹也讀師範了,學製短,不要學費,還有生活費。最重要的是,林有生覺得將來當教師的待遇收入不見得會比當工人差,所以就很樂意地報到了。
    林一孔很羨慕林有生。他說自己命不好,明明考分超線了卻被卡在政審上。林有生安慰他國家政策會越來越寬鬆,半年後你再考,也許能考上本科呢。
    過了半年,林一孔真的又去參加高考了,同考場上的都是一些小他五六歲甚至小他七八歲的高中生細佬,他還是考到了地區師專的分數線,可是別人都入學了,林一孔拖到中秋也沒有得到回音。他很絕望,很衝動地跑到四木鄉政府大吵大鬧:銀行都認為我沒有犯罪,你們憑什麽政審壓住我?
    鄉裏新上任的領導知道他就是在空墳裏撿到一大筆錢的林一孔,也聽說過他父親以前是土改和鎮反時的有功之臣,他原本是願意幫林一孔通過政審的。但是從縣教委轉過來一份檢舉材料,說林一孔前幾年參與過嘉永花會賭博,賺過很多不幹淨的錢,並且從來沒有向組織交代過。
    林一孔想到找大舅幫忙,到縣教委找找關係。可是,老林不讓他去找,說你大舅又跟那個軍官的老婆搞在一起了,部隊派人到縣委反映情況了。現在他稅務所所長職務被撤了,聽說還要開除公職呢。你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賭博,但你做花會小冊子的事我也知道,別人當然也知道,你既然做了,就隻好認命,跟我一樣。林一孔就納悶了,到底是誰檢舉自己印小冊子的事了呢,一定是熟悉的人,他們看得出我刻印蠟紙的筆跡。
    就這麽一拖拉,1978年高考的政審工作就結束了。學校同事和校長勸慰林一孔,你是有實力的,真金不怕火煉,你明年再考,隻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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