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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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驛道邊上,上官雲闕將坐騎拴好,而後坐進茶攤討要了幾碗茶水,一邊等著吃食上桌,一邊大口飲著。他妝容奇特,又隻著一件袒露頸胸的低領紅衫,舉止頗顯風騷,引得周圍的行客紛紛顧目。

    他嫌棄的揮了揮手,“看什麽看,沒見過美男子麽!?”

    一眾行客瞬間鄙夷,不再理睬他。

    上官雲闕自然樂得清靜,他從終南山一路行來,自然是要低調的好,且眼見就要到洛陽了,他也不想過多的節外生枝。

    但馬上,一條不得了的消息從旁邊客人的交談中傳了過來,令他才飲入口中的茶水被一口噴了出去,而後,他顧不得求證消息來源的真實,火急火燎的起身,取下拴在木樁上的韁繩,趨馬便走。

    後邊,店家端著幾盤正要上桌的小菜,望著驛道上已遠去的塵埃,一臉愕然。

    …………

    時不過申時,安樂閣中已是人滿為患。

    老鴇的笑臉似要開到耳根,她揮著團扇,不住指揮著雜役小廝,將嘈雜的人流分引入座。大堂已是坐不下,二樓的雅間小房亦是早就訂出去了的,舞台甚而都已鋪到了街麵上。

    花燈已開始懸掛,整條街今日都是屬於安樂閣的。

    夜裏的“花魁春日宴”,不但有均王朱友貞親自捧場,更有河南尹張全義作陪,聲勢浩大,消息已放出了許久,已成洛陽城中人人皆知的盛事。且最為關鍵的是,整個洛陽大大小小的的酒肆、青樓,都得配合,誰敢反對,刀就能馬上駕到脖子上。

    起初所有人都還不情不願,但直到安樂閣放出消息,若花魁名落誰家,明年的“春日宴”即在那一家舉辦,年年如此,以公證為信。

    便是因此,這兩日洛陽城中的所有青樓都是卯足了勁兒,紛紛挑選出了各自樓中最亮眼、最有絕活的姑娘,想要赴宴爭一爭這花魁之名。縱使是不入流的瓦肆勾欄,亦想要從中分到一杯羹。明眼人都能想象得出,若能爭得這一“花魁”之名,今後整整一年的生意必然都會爆火。且這還是小利,這番盛況下,該樓的名氣甚至會流傳於整個關中,那才是真正的名利雙收!

    ……

    此時,不同於前樓的喧囂鬧騰,後樓小院裏,甚是靜謐。

    蕭硯獨站在閣樓窗前,負手於身後,觀賞著院中小池邊春風拂柳的美景。

    後麵,梁知不住的搖頭,麵上隱有怒色。

    “荒唐!我不良人怎麽可能為朱溫效力?先帝、諸多大臣皆喪命於朱逆手中,我們未曾替先帝報仇已是不忠,何論改門換庭,還是為朱梁!?天暗星,你到底存的什麽心思!”

    另一邊,段成天愣愣坐著,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卻隻是一言不發。

    對麵,有屬於兗州分舵的不良人環胸冷聲道:“我家校尉自有打算,又未叫你一起入梁,你若無意,不加入便是。”

    梁知終於壓不住怒氣,道:“啖狗腸,老子真是看錯了等兗州的!早知如此,早該將汝等趕出洛陽,若無我們,你們能在洛陽安穩待到現在?”

    “笑話,我家校尉已被那朱友貞捧為座上賓,就算沒有你們,偌大個洛陽,難道就無我們的容身之地了?”

    “你!”梁知將手指捏的不住作響,轉頭望向段成天,“老段,你也讚成此事!?”

    片刻後,段成天愁著臉,歎氣道:“事已至此,還是且聽聽天暗星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吧……畢竟,帥令即在他的手中。”

    梁知本欲起身的動作頓住,而後冷聲一哼,板著臉不再講話了。

    窗邊,蕭硯終於折身過來,麵上卻並無多大波動,反而還有些笑意。

    “梁兄壓壓火氣,此事僅為蕭某人一人之決意,並不打算拉著諸位一起跳入火坑。為朱溫效力,確是有悖不良人創建的初衷,但如今大唐已歿,天下紛亂,不良人若不作為,與坐以待斃何異?”

    “大帥定會重新帶領我們複興大唐!”

    “蕭某所為,亦是為了複興大唐。”蕭硯平靜笑道。

    梁知板著臉,冷聲道:“胡說八道!入梁為官,豈不是視國仇於無物?朱溫逆賊,篡唐而自立,你又何談複興大唐之說!”

    蕭硯卻並不答,而是向站在自己身旁的不良人伸手。

    後者立即會意,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張輿圖來,恭敬遞過。

    蕭硯將輿圖展落鋪開,而後掛在了壁上,示意梁知與段成天二人觀看。

    這輿圖稍顯潦草,卻攬括了天下四十餘藩鎮,共十一道全境。從形製來看,各地諸侯亦被標注出來,分成幾個顏色不一的區域。

    “你這是何意?”

    “二位且看,如今天下,諸鎮林立。可較於僖宗、昭宗之際,卻已不是一鎮一州即可割據一方的時代。而今,南北幾路諸侯分別坐擁數鎮、手握重兵,互相提防,看似誰都奈何不了誰,但事實卻是,朱溫已獨霸中原十餘年,直至當前,幾無人可撼動他的地位。”

    蕭硯的手指在輿圖上緩慢滑動,而後出聲道:“可若想要複興大唐,朱溫便是不可忽視的直麵威脅,反之,亦會被其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而當今天下,已沒有哪一方勢力能夠獨自擋得住朱梁的兵威,且他們各有利益,絕不會為了一個已完全歿去的大唐盡心盡力的聯合起來……”

    “你說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梁知沉聲打斷道:“你操這些心作甚?屆時,大帥現身,哪路諸侯敢不畢恭畢敬?”

    “大帥……”蕭硯聞聲發笑。

    大帥在意的,並非大唐的存亡與生死。在他的眼中,唯隻有盛唐與殘唐而已,而對於殘唐,他向來又是不屑一顧的。

    但他不會將這番話說給他們聽,而是淡笑著詢問:“二位,可聽說過‘借雞生蛋’?”

    “借雞……生蛋?”梁知不由一愣。

    段成天卻是撓著腦袋,似是有幾分思路了。

    “朱溫能夠從一黃巢亂賊坐大,最為重要的原因便是背靠著大唐朝廷,借以詔令兼並藩鎮,故謂之‘全忠’矣,而其後更是趴在唐廷身上敲骨吸髓,逐漸壯大,乃至篡唐自立。”蕭硯背對著那麵輿圖,負手麵對幾人,緩緩出聲道:“而我想做的,便是效仿他之故事……”

    梁知愕然的張大了嘴巴,半晌未曾閉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