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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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蹄馳過山丘,於草地間留下了長串的淺印。

    鐵甲上的甲葉凝了晨露,被風一吹就散。

    遠遠的,便已能望見西邊盡頭,有炊煙騰騰繚繞而起,於夏風間晃蕩。

    有遊騎趨馬過來,甫一見到蕭硯那雙銳利的雙眸,就欲下馬參拜。

    “參見軍使……”

    “不必多禮,速回營告訴王彥章,準備渡河西進。”

    “喏!”

    蕭硯顯得有些風塵仆仆,身上的鐵甲都沾了灰,但眸子依然很有神采,顧盼之間,殺意逼人。

    他身後隻跟了十餘騎,不過都是一人雙馬,從漁陽一路疾馳到水河畔,所有坐騎都盡是灰塵遍身,掉膘嚴重。

    世裏奇香也在眾騎士當中,這會一身功力都已被降臣封住,臉色有些發白。

    付暗負責監押她,這會嚼著草莖,趨馬上前:“校尉,屬下以為,這胡女應不會太老實,不如砍了,省得今後麻煩。”

    他的聲音不小,世裏奇香聽的一清二楚。

    但她非但不懼,嘴角還有嘲諷之色:“若非以多欺少,爾等南蠻豈能困住我?你們中原人,素會陰謀詭計,若非是欺騙王後,你們怎有機會如此得意?

    “還有你這南人統帥,呸,盡會些不恥勾當,心腸實是歹毒,怎敢厚顏無恥說俘虜了大王,爾……”

    一旁有不良人默默聽著,當即奔馬過去,一鞭抽在其臉上。

    “啪。”

    鮮紅血飲滲出,世裏奇香嘴角也泛出血,卻尤隻是凶狠一笑,斜睨著他們,似要尋個痛快:“等著吧,待王後與大王重回草原,定要萬騎南下,誅爾等的腦袋!

    “殺了我!我在天上看著你們!”

    但自始至終,蕭硯看都沒看她,隻是用馬鞭前指:“述裏朵於我尚有大用,一味用威隻會適得其反,也需給她一點甜頭。”

    付暗亦是懶得理那胡女,世裏奇香被俘虜在漁陽,尚不知漠北已然變天,不過她倒是知道了耶律阿保機已逃亡了遼東,所以再次有了信心。故不管這些時日不良人如何用刑,其竟不肯吐出半點漠北軍的底細。

    但這兗州分舵的不良人早已是蕭硯嫡係中的嫡係,自是最清楚當下的局勢,便隻是看著這胡女在這胡言亂語。

    付暗提高了馬速,隻落後蕭硯半個身位,低聲道:“幽州李莽來信,李存勖攻勢甚猛……其攻克了涿、易二州,獲得了大量攻城器械,又驅俘虜攻城。其自己則是於野外席卷,接連克下二十餘豪族塢堡,令之獻上軍資,完全沒有了輜重之憂。”

    他頓了頓,繼續道:“幽州城過大,單留守的兵馬不足以守全,李莽擔心,幽州恐怕堅持不到你回返。”

    “……”

    蕭硯蹙了蹙眉,從信件上的消息來看,李存勖似是瘋了,仿佛眼裏隻有河北。

    他月前遣人南下,讓楊師厚拔軍攻潞州。潞州是太原門戶,足以動搖晉國根基,但就是如此危機之下,李存勖竟然也不回返。

    “不急,幽州屯糧足以支撐萬人食用兩年,我已給李莽發信,令其在必要之時退守內城。外城牆過於寬大,收縮防線後,或能再支撐半月。”

    聽過此話,付暗猶豫了下,低聲道:“就恐劉仁恭那廝,支撐不到最後……”

    “他落到李存勖手裏,也不會有好下場。”蕭硯冷著臉,重重的一夾馬腹:“勿要多言,總要與其見個真章。”

    後麵,臉上有血痕的世裏奇香見二人理也不理她,在屈辱之中,更顯得勃然大怒,張口還欲罵聲,就見蕭硯指尖有一道寒光飛來,霎時止住了她的啞穴。

    而就在這期間,前方已傳來了號角聲。須臾,數騎出了營門,疾馳來迎。

    最前方,靛藍色衣衫的倩影馬速最快,但臨近了,她反而緩了速度,抿著嘴,落在了人群之後。

    王彥章咧嘴大笑,與一眾軍將翻身下馬,遙遙執禮。

    “參見軍使!”

    “籲……”

    蕭硯勒停坐騎,抬目一望,先是看見了遠處咬著唇,似是酸了鼻子的姬如雪。

    他淡笑了下,衝她不著痕跡的輕輕點頭,而後才持著馬韁虛抬。

    “諸位入駐此地,實為幸苦。回返幽州,本使論功行賞,定不負諸位賣命之功。”

    “軍使說笑了,俺們在漁陽的大宅子可還沒人住。存封著的財物也還沒來得及搬咧,你再賞,俺那小宅子就裝不下!”

    眾將顯得異常高興,紛紛嚷嚷起來,除卻又有賞賜外,還有一分蕭硯歸營,又有了些許定心的原因在內。

    水大營中的兵馬逼近兩萬眾,其內定霸都、義昌軍、燕地新卒等等各有幾派,誰統領他們都會被下麵的軍頭排斥,唯有蕭硯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已漸漸被眾將接納認定。

    縱使是歸附的義昌軍將領,這會在尷尬之餘,也多有一份敬畏。

    蕭硯並未忘記他們,持韁指到。

    “諸位曾陷於劉氏內戰,但畢竟各為其主,本使已誅劉守光,對諸位不會追究。此次入駐水,你等亦也安分。

    “節帥雖對諸位或有誤會,但本使會替諸位講明。此回幽州討平晉賊,便就功過相抵,立功者,亦會論賞。”

    義昌軍眾將,這會不論是真心假意,皆紛紛執禮。

    “軍使大恩,必以命相報。”

    付暗環胸策馬立在旁邊,隻是戴著麵具掃視著此景。

    眼前這場麵,不僅僅是寒暄那般簡單。

    蕭硯歸來,眾將出營遠迎,更多的還是有“納投名狀”的意味在其中。不論這些軍將承不承認,蕭硯在這小半年內,已成為了河北現下最有實力的軍頭,起碼在這水大營中,他已頗得軍心。誰若敢不出營表明態度,腦袋第二日就會掛在轅門上曬太陽。

    他冷眼掃視而過,隻要看誰有小動作,便會替蕭硯暗地裏解決了。

    且李存勖犯境的消息,也已在這些時日一點點透露給了眾將。眾人都是當年隨劉仁恭反李克用的,晉人入河北,必然是要顛覆大家的基業。

    而眼下在整個河北境內,能和李存勖掰掰手腕的,也唯有蕭硯!

    不把命賣給蕭軍使,指望晉人能給你肉吃?

    ……

    寒暄過後,眾將便簇擁著蕭軍使入營。

    雖有心與姬如雪好好說說話,但眼前此景更不好冷落眾將。少女不是不識大體的人,方才落於眾將之後,便是不想讓場麵冷下來,這會更是早早的兀自回營,不想讓蕭硯因她分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