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盡驅河北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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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梁河。

    南岸營寨向裏,蕭硯負手立在主帳門口,看著外間連綿的密雪,道:“幽州有什麽消息?”

    雖說幽州距此尚有幾十裏的距離,然而這消息每日幾乎是來往不斷的傳至此處,故已成了他每日必問的話題。

    他這會隨口發問,好似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但身後白發蒼蒼的遊義卻沒有耽擱,當著帳內正伏案校對營中輜重的韓延徽稟聲道:“是有一事,據幽州李莽遞消息來,稱夜間李振欲鼓噪反攻,彼時內城火把林立,應是想與東城的義昌軍遙相呼應。然義昌軍最終未動,李振便也不敢真大動幹戈,隻是在城頭敲鑼鳴鼓了半宿而已,不過還是引得元行欽親自坐鎮於城內,唯恐李振趁亂突圍逃走……”

    他撚著有些灰白的胡須,搖了搖頭,道:“若讓老夫來看,這李振應是想做困獸之鬥而已。但城內城外十餘萬燕軍,卻又讓他膽寒,不敢真的輕舉妄動。義昌軍現今被困於東城,幾已與他斷了聯係,更不會聽他的命令,他恐怕更隻能幹看著燕軍攻城了。

    何況,他還不知義昌軍實則是聽您的命令一直按兵不動而已,這麽多次機會他都沒能調得義昌軍,他怎的還在這最後時刻癡心妄想?若讓老夫選擇,如此內憂外患,在這般局麵下,倒不如真就出城廝殺一番,不管能不能突圍而出,陷陣於沙場之上,也好過如此束手就擒。”

    蕭硯靜靜聽過,看著密雪思忖了下,進而失笑搖頭。

    “這位李公,不會真的如此坐以待斃的。然而此次河北之行,他縱使再狂妄膽大,也該謹慎下去了,不至於會如此魯莽。

    陷陣沙場?就算真有義昌軍隨從,也不是他這種人做得出來的事。不過既然生出了這一鼓噪之事,若說他沒有什麽企圖,倒也是怪事。”

    “那依天暗星所言?”

    “掩人耳目、聲東擊西,讓我為之,也隻是如此而已。”

    蕭硯隨口一答,而後才仔細思索了一下,道:“吩咐下去,讓元行欽與李莽徹查幽州四野,看看會不會漏了什麽東西。再傳令給那一千灑在高梁河沿岸的漠北騎兵,令之沿線密切監察。還有,讓你們的人也動一動,我不許北麵有任何人經高梁河南下。”

    這最後一句話說的稍顯霸道,甚至霸道的有些沒有道理,旁人或許會不以為然,但遊義卻隻能鄭重其事。

    這些時日他代替付暗伴在蕭硯身側,早已見識過這位天暗星的雷霆手段,他說不許北岸有人南下,就真的不許北岸有一隻蒼蠅飛過來,可不是什麽玩笑話,若是有人攜帶,是會死人的。

    在蕭硯麾下,食的俸祿、領的賞賜皆很豐厚,然而軍法也甚嚴,有不良人於其間充作密探、執法者,真有人敢陽奉陰違,當日就會有不良人把小本本遞給蕭硯,然後甚至不需要等到第二日,其腦袋自會被懸於轅門。

    那一批不良人兗州分舵的元從,如今幹的正是這一索命的活計……

    遊義旋即而去,後麵韓延徽亦已校對完了從山莊轉運來的軍需、這些時日所耗費的用度,便打算向蕭硯詳細稟之一二。

    但恰在這時,就見有一頭戴鬥笠的不良人從營中縱馬而來,而後不待坐騎停穩,就直直落了下來,麵向蕭硯單膝半跪。

    “稟校尉,幽州李百戶傳來急信,稱那城內通往城外的密道已被李振從裏重新疏通,昨日李振鼓噪,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今日晨時才有消息傳至他那裏,稱防線最邊側有幾座燕軍小寨在夜裏被踏碎,一約莫百騎上下的隊伍在折損了大半後,有十餘人從包圍圈中跳了出去……”

    隨著這一言落下,後麵恰才立起身的韓延徽揪了揪胡子,驚道:“昨夜鼓噪,竟真是掩人耳目?!”

    蕭硯卻不應聲,神色也隻是淡然,接過那不良人手中的信報,略略掃過。

    旁邊,韓延徽稍稍虛眸,皺眉自語:“李振送這百騎出城卻是何故?有如此突圍良機,他自己反而不用,若能成,他豈不是就不用再困守幽州了?奇哉怪哉,是有什麽事,讓他寧肯放棄活命的機會,也要送這百騎出城,實在是不該啊……”

    言畢,他又來回走動,思索道:“莫非是不想犯險,欲讓這百騎探路?不對、不對,那百騎固然是闖了出來,但已是失了先機,城內的人絕沒有第二次機會……能讓他如此抉擇的……嘶……”

    韓延徽猛然頓步,進而失聲看向蕭硯:“莫非,此僚是掌握到了什麽東西!?”

    蕭硯隻是淡淡發笑,繼而對著那不良人點了點頭,道:“告訴李莽,小事爾,讓他不必自責憂心,我會處理。”

    “得令。”不良人應聲而去,再次縱馬匆匆離營。

    “主公,此事大有可能。”

    韓延徽冷靜建言道:“此僚入駐河北兩月有餘,不比那些待在汴梁朝廷的相公,總歸是能看出點什麽蛛絲馬跡。他明明知道送百騎出城影響不到戰局,援軍也不會因為他這麽百騎就能馬上抵達幽州,反而會削減守城的實力,然就是做了。如此看來,他不惜讓自己陷入死地也要遣百騎南下,目的恐怕不是為了對付城外的燕軍……或可能就是為了對付主公您!”

    說罷,他便壓低了些聲音,眸中隱有厲色:“主公,不管這百騎到底是為了什麽,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到南麵。”

    “我曉得。”

    蕭硯笑了笑,進而道:“李振是聰明人,他能看出什麽,不足為奇。讓我好奇的是,他具體掌握了些什麽,讓他篤定能夠對我造成什麽威脅。”

    說完,他搖頭失笑,隨口道:“親眼看看便是。”

    “來人,讓公羊左來主帳見我。”

    門口自有不良人去尋人,蕭硯便和韓延徽向裏去,看向攤在長案上的地圖。

    韓延徽指著地圖,道:“不管如何,這百騎擺脫了燕軍後,南下最快的有三條路,其一便是向西從涿州走易州,要麽尋求鎮州趙王榕庇護,再經由趙地南下中原。二則,便是徑直從高梁河南下,過瀛洲下魏博,可直抵黃河,回返汴梁,這是最快的一條道,若是日夜兼程,或隻需十日。三則,便是向東繞道走滄州,那裏尚有些許汴梁禁軍留守,從中原來的援軍亦在此處,或可能性最大……”

    “主公。”韓延徽道:“雖不清楚李振知不知道我們在此處,但其若是懷疑我們,便不大可能直走高梁河,而向西經鎮州的不確定性太大,趙王榕素來在晉梁之間搖擺不定,他或可能亦會放棄。這麽看來――”

    他定定的指著滄州:“這百騎的目的地,最有可能的便是滄州,彼處有禁軍所在,是他最後的希望。而我們人手過少,如今燕地禍事已至收尾階段,燕軍而今取了幽州,若是躁動反而難製,故不宜妄動大軍去大肆搜堵這麽可能僅剩十來人的隊伍,理應轉變側重方向,遣漠北軍控製滄州一線,堵住一切可疑北來之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