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兩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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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炸起一道驚雷,帳外的雨幕聲愈來愈大,這場寒春後的第一場暴雨,終於是完全傾斜的灌注下來,雷聲交雜著雨聲,竟蓋過了世裏奇香那難掩激動的聲音。
述裏朵蹙了蹙眉,雙手輕置於腹前,看也不看一同闖進來的傾國、傾城二姐妹,一對美目隻是死死盯著世裏奇香。
“你說什麽?”
“王後,奴見到大王了!”世裏奇香一抹臉上的泥漿,亢奮道:“王後,大王回來了!”
“俺們就說大哥……呃……那什麽自有天相。”傾國一拍圓滾滾的肚皮,哈哈直樂:“旁人都說大哥陷在了渤海,被耶律剌葛這混小子追殺回不來,俺就偏不信。”
“可不是咋滴。”傾城附和道,摸著耳邊的簪花,亦是高興的緊。
述裏朵卻隻是美目虛掩,沉思著來回踱步了幾下,進而對左右的兩個侍女掃了一眼。
二者會意,遂立刻步出帳外守候。
“先起身。”她並沒有表現得特別欣喜,顯得很平靜,然後負手轉過去,背對著世裏奇香三人,望著一柄架在蘭上的唐刀,片刻後,才道:“細細說來。”
世裏奇香便站起身,躊躇了下,道:“回王後,奴七日前奉命南下去尋蕭硯求援,正是經由古北口入檀州,準備先如王後你所言那般,尋到蕭硯置於檀州的燕軍主將,即盧龍軍主將田道成。
然彼時奴恰至檀州橫山城,還未來得及入營尋到田道成,就正值當夜燕軍大亂。奴在山間上看的清楚,有一部人馬裏應外合,驚起了燕軍營嘯,盧龍軍亦發生惡戰,但不能及時製住,以致被裹走近萬燕軍……”
說到此處,她便又稍稍激動起來,聲音也難掩喜意:“奴覺得此事蹊蹺,蓋因那發動營嘯的聯絡號聲與我漠北極其相似,便同時讓人去跟上那大隊人馬,不料奴追上去,才發現卻是……卻是大王領兵!”
“呼哈哈!俺就知道大哥能耐!”傾國摩拳擦掌起來,然後拍著傾城的肩膀,道:“好險嫂子沒讓俺們姐妹去渤海尋大哥,不然還得白跑一趟!”
述裏朵緩緩頷首,繼而微微側目:“繼續說。”
“奴表明了身份,便直接見到了大王,大王見到奴也很高興,他先問了王庭局勢,又問了您的安危……”
世裏奇香語速極快,道:“大王得知王後沒有陷於王庭,便才放心下來,然後又得知耶律剌葛沒有對兩個王子下毒手,又甚是欣喜,還說了一句‘剌葛就是貪欲重了些,對待自家人還是好心的。’”
述裏朵負手聽過前半句,目光便從那柄唐刀上收回,然後折身坐在一麵交椅上,不喜不怒道:“耶律剌葛倒確實是好心。”
前者知道自己此言不妥,遂連忙轉口:“大王不知內情,想必還念著兄弟情誼,又得知二位王子無恙,才如此評價……”
“大王對待族人宅心仁厚,本後清楚。”述裏朵道:“挑重點的說,大王哪來的兵馬,那近萬燕軍又是如何情況,本後要聽詳細的。”
旁邊,傾國傾城卻是搶著問道:“喂,世裏奇香,俺們大哥怎麽樣?有沒有瘦了?還能扛起一頭牛不?”
世裏奇香便是一愣,看向述裏朵,後者聽過二人的話,也稍稍一怔,而後麵不改色的順著此言問道:“大王本人如何。”
“大王很好,且當時他正得勝,心情也不錯,倒確實是瘦了些……”
“捷捷,看來大哥還是受苦了哇。”傾城掏出手絹抹眼淚。
“可不是咋滴,俺當日就說不該讓大哥南下的。”傾國一攤手,牢騷道:“眼下鬧成這樣子,二哥和大哥爭王位,俺們好好的一家人,就因為這次南下被霍霍了。”
世裏奇香見述裏朵的眉頭蹙起,便馬上又道:“王後,大王麾下的兵馬,除去年的殘部外,還有一部渤海國的黑水人……”
“女真?”述裏朵幾乎不用思考,馬上詢問出聲。
“對,正是女真人。”世裏奇香解釋道:“他們自稱完顏部,首領是為一對兄弟,大王正是尋他們借了兩千兵馬,才能夠從渤海繞回遼西。至於那近萬燕軍,是大王遣女真人趁亂奪了蕭硯所立的燕王劉仁恭後,通過散播蕭硯即將北進的謠言,才一並借勢擄走的……”
“完顏部……劉仁恭……”
述裏朵緩緩點頭,臉上終於有了些許動容,思索道:“也就是說,大王麾下已有萬餘大軍?”
“正是!”世裏奇香欣喜道:“且根據奴觀察,那兩千女真人雖然器械不精,但甚是勇猛,不輸我漠北勇士,可稱騎戰驍銳!”
旁邊,傾國傾城卻是按捺不住了,急聲道:“你說了這麽多,俺們大哥怎沒和你一起回來?”
世裏奇香便解釋道:“當時大王正率軍向東,奴雖已向他解釋了古北口在我們手中,但大王言古北口被檀州遮護,檀州駐有蕭硯的兵馬,他固然擄了近萬燕軍,但多是不成軍之輩,若是與蕭硯交戰,必會潰軍損失大部,遂打算向東過喜峰口經灤河回我漠北。”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自家的王後,道:“大王還說了,王後您不需要再堅守此地,隻管盡快突圍即可。”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述裏朵臉上的表情卻緩緩斂下去,然後陷入沉思,似乎在思考什麽東西。
反倒是傾國、傾城兩姐妹此時紛紛摩拳擦掌起來,傾國個子高大,率先拍著胸膛道:“嫂子,大哥說得對,咱們別在這等著了,不如早些去和大哥團圓。俺們姐妹保護你殺出去,看誰敢擋俺耶律塔不煙!”
“嫂子放心,有我們草原姐妹花在,沒人傷的到你。”傾城同時也附和補充道。
這時候,述裏朵才淡淡發笑,進而一揮手:“既然如此,你們便下去準備,等我們突圍了,再尋你們。”
二姐妹自是大喜,兩人也不需要行禮,折身就向外走,同時還互相嘟囔出聲。
“可算是有盼頭了……”
“等大哥回來,看俺怎麽教訓二哥一頓。”
“對,痛揍他!”
……
世裏奇香看著兩人走出大帳,便下意識沉默起來,立在原地,突然沒了起初那激動、欣喜的心情。
“把臉擦一擦。”
待傾國傾城二人離去,述裏朵的神色複又轉為平淡,然後起身拎起一條自己用的毛巾扔給世裏奇香。
後者接過,有些不好的預感,一時竟然忘了謝恩,隻是埋頭擦臉。
待她擦完臉上的泥水,述裏朵才負手淡聲道:“也就是說,大王麾下,隻有兩千女真人可堪大用?或者說,如今兩千女真人都不足?”
“還有近萬燕軍……”世裏奇香下意識出聲,卻又倏的一頓,然後聲音減下去,結結巴巴道:“尚有、尚有敵魯將軍與曷魯將軍的數百精銳騎兵,都是去年從王庭帶走的,幾經惡戰,都甚為驍銳……”
“也就是三千人?”
述裏朵依然平靜,道:“本後不算那女真人鑿破盧龍軍的損失,也不算簫敵魯和耶律曷魯麾下的具體人數,就當他們一共是整整三千騎。至於那所謂的近萬燕軍,本後也不算他們能不能戰、是不是累贅、士氣如何、軍械如何、軍需如何、各軍指揮會不會聽調度,隻當他們是近萬無甲的步軍便是。
如此,三千騎,還需要遮護近萬無甲的步軍,然後還需要帶他們北上出塞,入漠北和耶律剌葛決戰。世裏奇香,可與大王說過耶律剌葛麾下有多少兵馬?”
世裏奇香額頭生汗,急忙就要解釋。
但不待他出聲,述裏朵的聲音就已突然稍稍拔高,美目裏布了寒霜:“還是說,大王本就不打算與耶律剌葛決戰?!”
世裏奇香的手指微顫,垂下去的頭完全不敢抬起,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進而幹聲道:“這正是奴要稟之王後的事……
大王說,王後隻管突圍南下,領兵去與他匯合……近萬燕軍固然不能稱得上強軍,但也能挑選出五六千青壯出來,大王有信心在旬月之間簡煉出一批真正的兵馬。彼時,隻要王後帶著我們突圍去與大王匯合,大王麾下就有貨真價實的上萬兵馬……”
她吞了吞唾沫,顯然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但她頭皮發麻,儼然是察覺到述裏朵那雙寒目正在盯著自己,便隻能繼續幹澀出聲。
“大王說,彼時我們有大軍在手,固然不可與耶律剌葛抗衡,但耶律剌葛也不能夠第一時間剿滅我們,且大王身為漠北王,王庭上下還有人心,當能逼迫耶律剌葛坐下來談判……”
“哦?”
述裏朵笑了一聲,然後似笑非笑的問道:“如中原人所說那樣,不戰而屈人之兵?”
“正、正是。”
世裏奇香突然發覺自己似乎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有些進退不得起來。
她額上的汗水不斷滲出來,背脊卻是不斷發涼。
“我們和耶律剌葛談判……”述裏朵似是被氣笑了,竟是沒了方才那股寒意,隻是笑著來回踱步,道:“然後,大王就可以通過這談判爭得一息喘息,逼著耶律剌葛把王庭和王位還給我們?”
“非是如此……”世裏奇香被這股氣勢壓得愈加不敢抬頭,結結巴巴出聲。
“大王說,通過談判,我們可以尊耶律剌葛為漠北王,但作為條件,耶律剌葛需得給大王一塊牧場、一塊地盤……而大王手中有兵馬,又有劉仁恭,還可招攬燕地中有野心之輩入漠北……隻需五年十年,大王當能重新複位……”
“本後就知道、本後就知道。”
述裏朵負手立住,笑了一聲,進而突然喚了一聲:“世裏奇香。”
後者再也無法盯著地麵,隻得抬起頭,吞著唾沫:“奴、奴在。”
王後臉上的笑意突然轉為森森寒意。
“塔不煙和塔不花也就罷了,甚至是大王都罷了!
連你,是不是也以為,這場政變僅僅就是耶律家的家事?你是不是也以為,諸如塔不煙所說的那般,待大王回來,所有事就能言和,甚至她還能痛揍耶律剌葛一頓?!”
“奴絕沒有此意……”世裏奇香立馬趴下去,叩首在地麵。
述裏朵卻隻是寒聲一笑:“你當耶律剌葛是什麽人?他當他真不敢殺堯光?你當他真把大王放在眼裏?本後告訴你,所謂政變,一朝而起,就是不死不休!莫說他是大王的兄弟,就算他和大王是父子,也敢做出弑父的舉動來!
本後這顆腦袋不掉,耶律剌葛便是得了王位都睡不著覺!你當他真不敢拚著元氣大傷和大王決戰?!這廝眼裏就沒有什麽漠北前途,他隻管他的王位坐的穩不穩。休說是萬餘人馬,就算大王手裏亦有五萬王庭大軍,這廝有了如今的機會,也敢放手一搏!”
世裏奇香叩首在地麵,臉色慘白,儼然是不敢出聲。
“還有――”
述裏朵冷冷一笑:“你當劉仁恭是什麽東西?憑他的名號,難道真能掀起幾十萬人的燕地大亂?
你當那近萬燕軍為何要跟隨大王北逃?”
世裏奇香喉結聳動,幹聲道:“是因為……蕭硯……”
“嗬,你還知道為什麽。”
述裏朵一臉寒意,道:“這所謂燕軍,渾水摸魚者不計其數,懼怕蕭硯秋後算賬者更是數不勝數。若沒有蕭硯要殺上來的消息,你真以為這些人會因為一個劉仁恭而離開世代所居的燕地,裹著流民來我漠北求活?”
世裏奇香肩膀顫抖,已是遍身生寒。
但馬上,述裏朵的冷笑再次響起。
“還有――”
“大王不清楚也就罷了,你跟在本後身邊難道還不清楚?你當此事過後,蕭硯還會給機會讓我們在燕地募人?什麽招攬野心之輩,蕭硯連中原朱溫都敢忤逆,這整個燕地,還有比此子更具有野心的人?你當此子為何要做出這一養寇自重的把戲,又為何非要本後遣人助他生亂?”
“奴、奴……”
一套又快又急的追問下來,世裏奇香已是徹底失了心氣,語無倫次道:“奴見到大王,一時驚喜,沒有想到這些東西……”
“所以――”述裏朵虛掩美目,緩緩道:“你,沒有向蕭硯求援?”
轟隆……
雷聲再起,偌大的主帳內,霎時靜謐無聲。
外麵的雷雨聲一道又一道傳進來,間雜著甲卒快步跑動的聲音、遠處隱隱的喊殺聲。
世裏奇香麵如白紙,顫身不語。
“哈。”
述裏朵自嘲一笑:“其實也不用問,此子若是出兵了,你不可能撞不見……本後就知道,這天底下,沒人能懂本後。
大王不能、你不能。他,果然也不能。”
“王後,突圍吧……”世裏奇香終於泣聲道:“奴是罪該萬死,但起碼大王真的回來了。奴此次南下已打聽清楚,蕭硯養寇自重的把戲被中原來的一個大官耽誤了許久,他連此事都處理不及,怎麽可能還會出兵……”
“突圍……”
述裏朵自嘲道:“又有什麽意義?本後若走,堯光在山下必死無疑。不止如此,耶律剌葛聽見大王回來了,恐怕就連倍兒都要下死手。大王麾下萬人?嗬,不過三千兵馬外加近萬累贅罷了,本後相信大王在旬月間是能練出模樣,然無輜重無器械,更無錢糧,他們燕人憑什麽為我漠北賣命?”
說罷,她便像是終於氣勢一泄,或者說,方才她質問世裏奇香的十幾個問題,或許就是在質問自己。
“滿盤皆輸。”
述裏朵臉色突然愈加憔悴,一雙鳳目也沒了威嚴,疲憊的坐在交椅上,似乎已經沒有什麽能讓她再堅持下去。
“王後……”世裏奇香死死的磕頭,泣聲道:“奴該死,奴該死……”
“你沒錯、大王也沒錯,誰都沒錯。”述裏朵疲憊道:“隻是本後輸了而已。”
說罷,她又慘然一笑,自問自答道:“甚至,本後都不知道輸在了哪一步。或許是去年的南下決策?又或許本後不該南下救援大王?又或許,不該與虎謀皮和那人合作……”
其實她很明白,如果沒有蕭硯橫空出世,這一切早就在去年阿保機領兵南下援助劉守文的時候就結束了。彼時劉家內戰,漠北幫哪家,哪家就會得勝,漠北也會從中得到無盡的好處。
但,沒有如果。
莫非是天意……
述裏朵自嘲搖頭,卻在這念頭升起的時候,想起了小時候部族裏祭司說她這一生必會權傾天下,成為武皇那般的女人。
念及此處,她便悵然一笑,儼然是不再相信這句話。
前麵,世裏奇香仍還在泣聲磕頭:“王後,奴罪該萬死,但求王後莫要氣餒……王後何不信大王一回,此番突圍出去,蟄伏十年、五年!大王定能重新入主王庭……”
“堯光呢?”述裏朵凝視著世裏奇香。
她很清楚,就算阿保機重複王位,但他不可能什麽都聽她的,諸如漠北今後的發展,更不可能全憑她一介婦人做主,所以她才會極力培養耶律堯光。
耶律堯光死了,甚至是耶律倍死了,她近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不提她已然三十歲,就算今後能夠再培養一位新的阿保機接班人,但她還能有這個心氣麽?還能有這個時間麽?
“……”
世裏奇香不能答,卻顯然是要述裏朵舍棄耶律堯光和耶律倍。
“下去吧。”述裏朵心如死灰,隨口道:“本後會考慮。”
世裏奇香卻不肯走,儼然是害怕自家這位王後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抉擇來。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服侍了二十多年的這位王後,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帳中陷入靜謐,述裏朵聽著外頭隱隱作響的喊殺聲,卻是慘然一笑,疲倦的起身,去看那柄唐刀。
進而,她緩緩抽出刀鋒,卻見寒光閃爍,殺氣逼人。
“王後!”世裏奇香一驚,慌然站起身。
當啷――
述裏朵將那唐刀扔在地上,搖了搖頭:“錯在本後,不該信他。”
前者恍然的怔住,這半年來,她無數次想聽見王後說這句話,但偏偏此時聽過,心中卻唯有一片淒涼。
“出去吧,本後一人靜靜。”
“……是。”
世裏奇香向後倒退,眼睛隻是盯著自家王後,卻見後者臉上竟然第一次出現了茫然之色。
她心中苦楚,隻恨不能以死謝罪,但大敵當前,她若是死了,或許真沒有人能夠護著述裏朵突圍出去了。
然則,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片刻後,一守在外麵的侍女匆匆步入大帳,似是沒看見二者臉上的表情,隻是垂首道:“王後,有細作從後山闖進大營,已被遙輦將軍拿下,不過此人聲稱要見您。”
“不見。”述裏朵疲憊的一揮手:“斬了吧。”
世裏奇香卻突然發問:“此人是哪派的細作?”
“遙輦將軍不知,但此人身著我漠北的服飾,卻並非我漠北人。”
“快帶他進來!”
世裏奇香便急忙看向述裏朵:“王後,或許是大王的人,不妨見一見?”
王後不悲不喜,隻是漠然。
前者也不知再能說什麽,卻借此留在了大帳中,不再離去。
須臾,一漢子被遙輦弟弟拎著走到帳口。
遙輦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奇怪的看了眼滿身泥漿的世裏奇香,進而嗡聲道:“王後,人帶來了。”
述裏朵勉強擺出威儀,掃了眼長的平平無奇的漢子,漠聲道:“你冒死闖入我大營,隻為求見本後?”
“倒也不算冒死。”
不料,那被捆住的漢子卻是先掃了眼那地麵的唐刀,而後才笑了笑,道:“且也不算是求見王後,不過是有人又把髒活推給我了而已?”
“髒活?”世裏奇香警惕的擋在述裏朵身前:“你是何人?”
那漢子灑然一笑,進而道:“王後或許聽過我的名字。”
“說來。”
“巴爾。”
突然,述裏朵猛地起身,死死盯著漢子,一臉驚疑。
世裏奇香亦是懵然,巴爾此人,怎麽有些耳熟?
“當然,在下還有一個名字。”那人眯眼而笑,道:“蕭硯麽,習慣稱我三千院……”
述裏朵眸光一閃,沉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讓我告訴你。”
三千院抬起頭,看著述裏朵身後的地圖,用下巴指了指:“突圍,引耶律剌葛南下。放心,你的後顧之憂,已被解決了。”
世裏奇香悚然一驚,忽地想起了“巴爾”是何人,然後再次驚懼。
後顧之憂……
“給他解開繩子。”述裏朵先是吩咐遙輦弟弟,而後用手指死死攥緊掌心,看著三千院:“你是說,堯光?”
“王後明白就好。”
三千院活動了下臂膀,然後意有所指道:“對了,他還托我告訴告訴王後。
兩條路,王後總該做出一個選擇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