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這天下向來都是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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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鬼的上下兩千年清末!
“紅燒獅子頭一份——”
抑揚頓挫的菜名聲從路口一家飯館傳了出來。
“哎,我說。”
一個穿著灰色長褂的家夥用筷子點向飯館牆角那桌子說道“你瞅那桌兒的,怎麽全是姑娘家的?”
“嗬,怎麽得?”
一旁的同伴將手裏的鹵水煮花生剝好扔進嘴裏,看了一眼說道“你看人家年輕漂亮,就想去叫過來倆陪酒?”
一旁那人一聽差點把酒給噴出來,低頭憋過酒勁兒朝他慌著擺了擺手。
“害,就我家裏頭那位的,咱就是摸了賣饃饃那家妹兒的手,她也聞得出來!”
“啊哈哈哈哈哈!”
“菜來咯———”
顧楠偏了偏身子,讓一旁的小兒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三道熱菜圍著一盆酸辣毛肚湯,熱騰騰的模樣饞壞了三人。
啃了快半個月幹餅的白玉紅著眼盯著那直冒的熱氣,剛想抬起筷子,卻又停住了。
她抬頭看著沒動作的兩人,疑惑的說道“快吃啊?”
“哦哦……”
快要有一個月沒摸過筷子了,感覺竹筷子入手的感覺和麵前的飯菜顯得多麽不真實。
劉曉仙還不忘伸出玉手捏一把鹵煮花生塞進一旁的竹筐裏,裏麵立馬發出嗑花生的動靜。
一頓飯風卷殘雲下來所剩無幾,就連平日裏典雅入絲的劉曉仙也吃的不顧形象起來。
一旁的幾桌看著仨平日裏都見不著的美女,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吃法瞪直了眼睛,有老婆的家夥挨了幾筷子後還不忘趁機瞥上兩眼。
然後被他老婆抓到,差點擰掉了耳朵。
飯館不大不小,數十年的老舊的桌椅磨的發黃,兩個披著汗巾的小兒忙忙碌碌的跑著。
這裏已經快算是南京城了,從飯館的大門朝那邊看就能瞧見黑乎乎的火車‘正冒著煙氣飛奔在鐵軌上。
“貝爾貝斯等等我!”
“啊,這家店聽說味道是這裏最好的,咱們一定要嚐嚐看!”
兩個金色頭發的白人居然走了進來,一個是看起來陽光帥氣的金發小夥子,另一個是身穿牛仔服藍眼鏡杏色頭發的女性。
兩個年輕人一進來就吸引到了全店的目光,那剛坐到板凳上歇下來的小二愣在哪裏,不知道怎麽辦。
雖然店在鎮上離通向南京的鐵路驛站不遠,可還是沒聽說有洋人會在這裏下車來吃飯。
那站在櫃子後麵撥算盤的胖掌櫃停了手頭的活計,隨手將賬本一蓋連忙走了上去。
“嘿嘿,兩位客官想吃點兒什麽啊?”
“hat?”
兩邊大眼瞪小眼,想來兩個洋鬼子也沒帶翻譯,這倒是沒事,哪怕是不給錢,隻要能給他人伺候好了送走就行。
掌櫃的尷尬的搓了搓手,半彎著腰,帶著倆人先來到一張看起來比較新的桌子坐下。
貝斯看了一圈,瞧見了角落裏的那三個姑娘,哪怕在那樣陰暗的角落裏也蓋不住她們的光彩。
“那桌…”掌櫃的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瞧了一眼三人後目光轉向她們點的菜肴,連忙對著小二吩咐道“快快快,那邊幾個姑娘上的什麽菜,全都給這兩位爺上一遍!”
小二點點頭跑的飛快,這掌櫃小跑到酒櫃旁拿了壺酒回來,不知怎麽摸出兩個一指高的酒杯。
“嘟嚕嚕…”頗為芬芳的花酒香氣四溢,一旁桌上的常客不禁往這裏瞧了瞧,想來這掌櫃下血本了,釀了好幾年的存貨都拿出來,可仍在賠笑到給兩個洋人忙前忙後。
等飯菜一上來,那老板還貼心的拿來了刀叉,叉子像是吃烤魚用的,刀刮魚鱗的沒什麽區別。
兩個洋人看著各色各樣的菜肴不知道怎下手才好,貝爾貝斯隨手嚐了口糖醋魚後便感到眼前一亮。
另一個杏發的姑娘更是誇張,高興的竟是直拍桌子。
等酒足飯飽後,掌櫃見貝爾貝斯望向自己好像有結賬的意思,立馬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可沒想到的是對方拿出來一塊銀元和一枚玉扳指來,並且交給了他一張通緝令。
“額,這…”掌櫃愣愣的接過玉扳指後,貝爾貝斯便起身整了整衣領,笑著拍了拍掌櫃的肩膀隨後帶著那名杏發女性離開。
掌櫃看得出手裏的東西被盤玩了許久,對著光看了看成色。
一旁的那桌兒的看到了,隨口笑道“這洋人可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好東西,掌櫃的今兒可是掙大發了。”
掌櫃沒有說話,僅僅是將那扳指攥在手裏,走到櫃台前放進了錢櫃裏,沒看到一絲高興的樣子。
“唉,你這家夥可真是個笨腦子。”和他一桌的人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這扳指對那洋人才是稀罕的玩意兒,現如今北平城都燒成碳了,為什麽會從他手裏出來,你還不知道嗎?”
一時間店裏的氣氛低沉了下來,有酒的隻是悶聲喝著悶酒不再說話。
從剛剛那個人來後,顧楠就沒再回頭過,三女吃的慢,在等閑的時候她也注意到了那洋人的眼神總是瞟向這裏。
掌櫃這才撐開疊好的通緝令,帶上一旁案子旁的銅邊眼鏡,撐開細看了看,然後不自覺的抬頭瞅向角落那桌的三個姑娘。
白玉抬頭冷冷的和他對視了一眼後,胖賬戶連忙把它夾進了賬本裏麵。
他猶豫了幾息,然後走了過來。
“咳咳,三位……”
“怎麽掌櫃的…”還沒等掌櫃說完,顧楠便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想領我們去換賞錢嗎?”
“不不不,這這…這怎麽能行呢…”
胖掌櫃連忙擺手否認道“各位姑娘,我想說的是,咱們老百姓定是不會和洋人做這種勾當的,但在街上的那些老煙鬼可就不一定了。
你們三人要小心些,要是看見那些‘劈柴’樣的家夥盡量走遠些。”
掌櫃的並沒有刻意壓著聲音,他說的話飯館裏近乎都聽到了,紛紛朝顧楠她們樸實的點了點頭。
現在人都是好麵子的,要是做了什麽昧良心的事,指定會被街坊四鄰戳碎了脊梁骨。
“好的。”顧楠見曉仙和白玉都吃好後,起身拿出一枚銀元交到掌櫃手裏,拿起放在一旁的鴨舌帽帶好“謝謝店家了,飯菜很合意。”
“哎,應該的應該的。”
從這裏再往南走就是南京城了,這一路上靠著顧楠倒也沒遇見什麽麻煩,劉曉仙著實嚇得不輕,可哪怕是幾十個常年流竄的悍匪也被她收拾了個幹淨。
走到了鎮邊租了輛馬車去南京,路上劉曉仙總算是鬆口氣,等到了南京城就算是有依靠了。
白玉覺得自己像是懂了她,可又好似什麽都沒明白。
看著顧楠平靜的側臉,在德國學了十幾年醫學的白玉終是看不懂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見事沒多大反應,就好似一個百歲老人一樣。
顧楠忍不住她的目光了,輕瞥著眉轉過頭看向她問道“你老是盯著我看個甚?”
難道這個姑娘喜歡上我了?不會吧,這才多久……
“啊…啊!”
白玉臉唰的紅了,不知不覺發呆盯久了些,速轉過頭看起了路邊的野花野草。
劉曉仙抱著懷裏的包袱想了許久,隨後輕輕推了推顧楠,然後把包袱給了她。
“這東西還是你拿著吧,要是我帶著才是最留不住的。”
顧楠摸了摸包裹,除了衣服之外還有一塊方角,頓時明白了是什麽。
“嗯,想來也不便宜,我便收下,充了這一路的費用。”
“嗬嗬…”劉曉仙癡笑起來,轉過頭望向北平大致的方向,眼眸中好似有些水霧。
“以後便不再想那麽多了,我便在此呆著安享生活。”
她也沒想到過自己的一生竟會如此精彩,本以為嫁了人之後,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就結束了。
劉曉仙苦笑了一聲,轉回了頭。
可是呢,誰曾想會遇到這麽多的事……
英武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它從竹筐裏彈出頭來,蹭了蹭劉曉仙的衣裳。
它小眼瞅了瞅四周,然後抬頭朝劉曉仙說道
“娘娘,咱是不是沒有家了?”
白玉奇怪的看著這隻五顏六色的大鸚鵡,以前在德國動物園裏受訓的鸚鵡也沒有見過這麽聰明的。
“沒事。”
劉曉仙揉了揉英武腦袋上的羽毛,用手托住它即將愈合的小腹,將其捧了出來。
“以後還會有的,隻不過你這在北平的王爺府可是再也住不了了。”
“嘎?!”
英武頭頂的羽毛都炸了起來,它也瞧向北平的方向,想起了自己的小屋,想起自己幾百平米的小院子,想起來老是喂自己堅果吃的小喜丫鬟。
回不去了……
“吱———”
馬車慢慢停下來,四周來往的人變多了。
駕馬車的老漢敲了敲車廂說道“幾位小姐南京城到了,要到哪去?老漢我可熟的很。”
“不必了,我們就在這裏下就好。”
顧楠下車後環視四周,去往南京城的人行色匆匆,皆麵帶些土色。
有許多背著大包小包的人從路邊走,大人們牽著年幼無知的小孩兒朝著南京城走,渾身沒多少是幹淨的地方,不知又是哪裏逃來的人。
唯一讓人覺得歡實的就是不遠處的那個賣糖蜜果的攤販,那是最便宜的糖裹上甜棗,四周全是小孩兒圍著轉悠,捏著碎零角或是打算拿來換的東西,叫喊著等雜糖吃。
“滴滴——”
多久沒聽過這種聲音了,顧楠轉過身,看到一輛汽車從一旁的道路正中央駛來。
透過那幹淨的車窗,顧楠看到車裏後座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冷著臉看向顧楠。
她平靜的看著對方,直到失去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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