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斯的墓地相對較偏遠。
    李默也很意外，在奧斯城內，居然還有這麽大一塊荒地。
    與其說是庭院，倒不如說是一片荒野的山丘。
    山丘的南部則是貧民的房屋圍繞成一圈，而靠近北部的區域則相對繁華，一眼望去還能瞧見明晃晃的霞光在夜邊亮起。
    站在德爾斯的墓前，李默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旁邊的莫丹反而瞧著德爾斯的墳墓振振有詞。
    “真羨慕他可以這樣了無確事的離開，我卻還不知道要活多久？嗯，我想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自從老東西離開以後，我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像他這樣的幸運兒，庭院的墓地總是會收留不少。”
    “相比較他這樣的，有些倒黴蛋，就像遠處那燃著難聞油煙的貧民窟裏麵，那些人死了也就隻能去城外找個謐靜的角落挖個坑、堆放石頭做個無名的墳墓。而不是像查理德的人還可以埋在教堂範圍的庭院中沐浴聖光。”
    莫丹佝僂的望著遠處，眼神變得哀傷，“奧斯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牢籠，有的人一生都從未從這裏離開過，為此失去了很多，我想，這樣的人還不如一隻翱翔自由的鳥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引起了李默的感同身受。
    李默蹲下身輕微的觸碰著冰冷的石碑，盯著上麵用奧斯文字刻畫的“德爾斯·翰爾莫·查理德”時，一邊回憶著和他的記憶，一邊開口。
    語氣輕柔，“鳥的自由那也隻不過是從一個小的牢籠換到更大的牢籠嗎？那有什麽自由……有的隻不過是對人生所愛所求的追逐罷了。”
    這句話讓莫丹渾濁的眼睛閃過亮光，她回憶起了那位的話語，心中苦澀，整個人也沉默了很久。
    直到李默起身準備離開，莫丹才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腳下濕軟的草地，忽然笑了起來。
    “他也總是把追求掛在嘴邊，我想，你或許更懂他吧？”
    李默起身沒有回答，而是平靜的看著準備繼續開口的老婆婆。
    “他是個有所追求的人，他和我一樣在奧斯城誕生，隻不過我是北部出生的，他是南部。”
    “他很喜歡去南部的鍾塔頂部鳥瞰整個奧斯城。”
    “或許從那個時候我和他相遇在鍾塔的時候，他就準備成年後離開這片區域了吧？那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會永遠的生活在奧斯城，我還拜托了我的父親為他找了一份薪水不錯的技術工，隻需要每年騰出幾個月的時間就可以賺取二十枚金幣。”
    莫丹女士很是想念，撇頭仰望著冒頭的月亮，繼續的向陌生的李默說著他們的故事。
    “並且我們還結婚了，共同養育了一位女兒、兒子。現如今，我也是當奶奶的人了。隻不過，在他們還小的時候，我的丈夫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開始研究天氣、科技和開始了鍛煉，也不出我所料的離開了我，登上了金錢號離開了奧斯帝國。”
    說到這裏的時候，莫丹女士吐出一團熱氣，氣溫下降的讓她年邁脆弱的身軀情不自禁的伸手將衣袍裹緊，繼續的說著，“那段時間內，我一直等待著他回來的消息，直到有次我一位位於金錢號上的朋友告訴我，我的丈夫死在了一次古遺跡的怪物洞穴內後，我才明白，這是他的一生追求。”
    “他跟隨著金錢號去往了許多地方……”
    “但他也永遠回不到我們家庭的身邊了。”
    “也許，這就是他的追求吧？”
    說到這裏，莫丹女士已經有些自言自語了。
    “碧琳。”
    李默看見莫丹女士的動作，指示了一下一旁不做聲安靜聽聞的碧琳。
    碧琳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來到莫丹女士的旁邊，轉而伸手解開了背後披風的掛扣，然後彎下腰將掛扣披在了莫丹女士的身上。
    “謝謝……”
    莫丹女士感受著碧琳的動作後致謝，抬起頭看了眼平靜的年輕人說著，“你的眼睛看起來很蒼老，這不像是年輕應該擁有的。”
    李默聞言笑了笑沒有回應，看了眼莫丹女士後，抬起頭看向了從遠處傳來聲響的位置。
    一位年紀不小的女孩正在著急的尋找著什麽，一直到注意到了李默一行人的身影，她便立馬著急的跑了過來，嘴上還不停的抱怨著。
    “奶奶，父親和姑媽都說了，你年紀大了不應該繼續任職了，雖然這教堂墓地庭院守墓人的工作很清閑，但您的年紀很大了，現在又是冬天，你應該早些辭退了工作和我們住在一起才是！”
    她已經來到了跟前。
    李默看著她順手拉過了莫丹女士，然後攙扶著她從兩人身邊慢慢悠悠的離開。
    她拉著莫丹女士走著，偶爾回頭警惕的打量著自己。
    “還有啊，這段時間奧斯城內出現了專門拐賣老人的壞人，奶奶你不能再一個人任性了，回去和我們一起住吧？父親和姑媽會很高興的。”
    她又扭頭拉著自己的奶奶離開。
    “是嗎？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
    “那是你老是待在這裏！”
    李默聽著莫丹孫女的話語感到好笑，於是也看了眼臉色平靜的碧琳。
    碧琳此時回頭看向墳墓，慢悠悠的蹲下身開始仔細的查看墳墓的異常。
    “有什麽發現嗎？”李默耐心的詢問著。
    “這座墳墓有著被施法的氣息。”碧琳敏銳的察覺到下方傳來的異常。
    “根據他的父親所說，德爾斯死去以後體內並沒有靈魂，而靈魂似乎被人給攝魂帶走了。”李默分享著他所知道的，目光略有欣賞的看向碧琳。
    “那就是被施法無疑了。”碧琳斬釘截鐵的說著，“至於這種竊取死者靈魂的法術，隻可能是那些熱衷於骨頭和屍體的變態才願意學習的，如果要調查的話，也相對應麻煩，它們有著處理尾巴的習慣。”
    “也就是查不下去了對嗎？”
    李默付之一笑，對於這番結果倒沒有過多的意外。
    “你和墓主人關係很不錯？”
    碧琳調查結束以後起身，目光冷淡的緊盯著。
    “還行吧，算是不錯吧。”
    李默笑著回應，又看向墳墓的墓碑，歎氣一聲。
    他也沒想到德爾斯就這樣沒了。
    至於對德爾斯的印象，李默還是很好的。
    “他是個不錯的人。”
    李默由衷的評價一聲。
    “……”
    碧琳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很識趣的問著，“那我們現在是要回去嗎？”
    李默笑了一下，轉身便準備離開。
    正當轉身的時候，李默忽然又停下腳步，瞧著保羅正捧著一束百合，他也很意外的在遠處盯著自己，一直到他率先反應跑了過來時，李默才帶笑的喊了一聲。
    “保羅？”
    李默對於他還是有些印象的，整體上和德爾斯差不多。
    “李默閣下！”
    保羅嗬嗬一笑的上前，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碧琳很是意外和震驚，轉而想到麵前的人是李默閣下後又立馬平靜下來，意外的問著，“這麽晚了李默閣下還在這裏？難道，你也是來見我這位老朋友的嗎？”
    轉而瞧見了墓前的花束，立馬喜笑顏開的玩笑道：“我那老朋友一直都說您是一位仁慈偉大的領主，現在看起來，我那老朋友的眼光果然是獨一無二，您真的是那般仁慈和偉大。”
    李默也帶笑的回應，“德爾斯有你這樣的朋友很是幸運。”
    “……”
    聞言的保羅立馬臉色下沉，喜悅之色也一掃而空，轉而悶悶不樂的說著，“若是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沒有我這樣的朋友。”
    “哦？”
    李默疑惑一聲。
    “哎。”
    保羅長歎一聲，看向好奇的李默，立馬出聲解釋，“因為我什麽都幫不上德爾斯，甚至連抓捕凶手的能力都沒有，現在奧斯城城內的治安上升了好幾個等級，但殺害他的凶手卻遲遲沒有抓捕成功，我真希望我可以親手抓捕殺害德爾斯的凶手，可我卻無能為力。”
    說到這的時候，保羅羨慕的看向李默，滿懷憧憬、羨慕的說道：“我真希望可以成為你，李默閣下，這樣我或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抓捕殺害德爾斯的凶手了。”
    李默聞言後則悶悶不樂的搖頭晃腦一聲，“我倒不希望你成為我……”
    “哪有人會不想成為貴族？”保羅嗤笑一聲，滿眼打趣。
    李默也知道很難和保羅解釋，隻好微微一笑後繞開了話題。
    “殺害德爾斯的凶手還沒有找出來嗎？”
    保羅聞言臉上的笑意漸失，轉而垂頭喪氣。
    “他們做事滴水不漏，現在已經是騎士團接手對德爾斯事件的調查，而目前騎士團所公布對德爾斯事件的調查還處於追尋線索的階段，再加上洛特如今昏迷不醒，騎士團也追查不到204號的蹤跡，現階段的案件已經停滯了很久了。”
    “洛特？”
    李默並不認識這一位。
    “他是警局警員，在德爾斯遇害日同樣遭受到了凱撒帝國派遣的暗殺。”
    保羅歎息一聲。
    隨後，冷靜下來的保羅來到墳墓前放下花束。
    “……”
    李默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目前處於伊卡洛斯的薇爾莉特。
    想到凶手的李默並沒有和保羅直接講明，而是好奇的問著，“如果找到了導致洛特警官昏迷不醒的凶手，那是否就可以調查出德爾斯死亡的真相？”
    保羅平靜的瞧著德爾斯的墓碑，沉默了很久。
    李默看著半蹲在德爾斯墓前的保羅，瞧著他抬頭盯著自己許久，後親口說著，“不會，但至少可以從洛特的口中了解更多的線索。”
    “……”
    站在原地的李默沉默下來，最後笑了一聲。
    最後，默默的離開了這裏。
    碧琳緊隨其後，離開之際卻不忘回望一眼繼續半蹲墓前的身影思考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