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安靜了片刻後，祈鈺舉著茶壺的動作默默放下了。

    她幹笑了兩聲，對著門外站著的人道：“我說我走錯了房間，你信嗎？”

    見她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殷婉寧挑了挑眉，言簡意賅道：“信。”

    “咳，我就是路過，想進來跟你打聲招呼。”祈鈺尷尬得眼神都不知道該看向哪邊，但一隻手還壓在茶壺的蓋子上，生怕這壺茶被誰給喝了。

    房裏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殷婉寧也沒有覺得意外。

    她神態自若地進了房間，又轉身將門給關上。

    “你不好奇我究竟是誰？”祈鈺倒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任誰看到房間裏突然多了個不認識的人，也會被嚇一跳的吧，為何殷婉寧還如此淡定？

    殷婉寧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不好奇。”

    祈鈺懸著的心剛欲落下，又聽見她淡淡地道：“你不是一直跟在我身邊嗎？”

    這下，祈鈺是徹底愣住了，“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到的？”

    殷婉寧自顧自地走到梳妝台前坐下，邊解開濕漉漉的長發，邊道：“還在皇宮裏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好像有人一直跟在我身邊，但我好幾次回頭，卻都沒有看到你。”

    原來這麽早就被發現了啊。

    祈鈺心下長歎了一聲，徹底放棄了掙紮。

    她坐在椅子上，破罐破摔道：“那你也不覺得驚悚嗎？有一個人一直跟在你身邊，像個鬼魂一樣。”

    說開後，她倒是沒那麽尷尬了，還能心平氣和地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來。

    殷婉寧拿起梳子，將長發梳開，唇角抿起一點弧度，輕聲道：“不怕。”

    見祈鈺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她又笑道：“你又沒有傷害我，我為何要怕你？”

    祈鈺覺得她的想法未免過於天真了一些，隻是沒做什麽傷害她的事，就算是好人了嗎？

    萬一她隻是在等一個機會呢？

    殷婉寧神色篤定地搖了搖頭，“你不會這麽做的。”

    祈鈺愈發好奇了，“為什麽？”

    難不成她長了一副天生的好人臉？

    也不對啊。

    在京城的時候，那些人見了她跟見了鬼一樣。

    殷婉寧沉默了一會，垂下眸子，語氣淡然地道：“我沒有感受到惡意。”

    聽到這句話，祈鈺怔了一下。

    究竟是收到過多少來自旁人的惡意，才能如此篤定地說出這句話？

    她心下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但想起自己還有正事沒幹，她又指著麵前的茶壺，對殷婉寧道：“我不是來套話的，隻是想來找一個人。但不巧，我剛才躲在這裏的時候，看到趙清柔鬼鬼祟祟地走進你的房間裏，還往茶壺裏加了點東西。”

    殷婉寧默默聽著，麵上並無半點詫異。

    祈鈺皺了皺眉，“我打開看了一下，大概是某種慢性毒藥。我方才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壺茶給處理掉的……”

    頓了頓，她自覺地將剩下的話咽到了肚子裏。

    那尷尬的一幕她已經不願再回想了。

    殷婉寧也沒有點破，隻是將頭發攏在耳後，起身走到她麵前，取過一旁的杯子，將茶壺裏的水倒了一些出來。

    祈鈺看著她的動作，還以為她是出於好奇想要看一眼。

    但沒想到，殷婉寧卻提起杯子，打算將這杯下了毒的茶給喝了。

    祈鈺雙眸瞪大，動作飛快地將她送至嘴邊的杯子給一把打掉。

    杯子摔到地上時，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很快引來了站在門外的侍女的注意。

    眼見著侍女們要進來了，殷婉寧淡淡道：“隻是失手打碎了杯子，沒事。”

    侍女們一聽，語氣更加焦急，“沒有傷到您吧，奴婢這就進去將碎片撿起來。”

    說罷，便要推門而入。

    祈鈺沒想到自己這一推會惹來這麽多事，眼見著就要暴露了，她慌忙起身，想要找個地方躲一下。

    殷婉寧卻用眼神示意她安心，轉身對要推門的侍女道：“不必進來。”

    侍女仍有些猶豫，“可是……”

    殷婉寧語氣冷了幾分，“我說了不必。”

    侍女連忙收回了手，唯唯諾諾地道：“是。”

    接著，又走到院外去繼續守著了。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祈鈺才放下心來。

    但見著殷婉寧仍是那副淡然如水的模樣，她又擰著眉，一臉不讚成地道：“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沒必要以身試毒吧？”

    殷婉寧卻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這茶，我每晚都在喝。”

    祈鈺愣了一下，有些艱難地問道：“你早就知道這茶裏有毒？”

    殷婉寧點了點頭，“嗯。”

    祈鈺已經震驚到不知該說什麽了，怎麽會有人明知道茶裏有毒，還一臉淡然地喝下去。

    “這件事，你告訴滄冥了嗎？”祈鈺腦子亂糟糟的，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心累地問道。

    趙清柔不過一個側妃，還是不得寵的那種，若是滄冥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見她提起滄冥，殷婉寧眸色黯了一下，語氣也淡了幾分，“你以為他不知道嗎？”

    “什麽？”祈鈺有些錯愕。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滄冥連落月國中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清二楚，又怎麽會看不到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的這些事呢？

    可是，如果他知道的話，又怎麽會讓趙清柔如此放肆？

    祈鈺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人了。

    說他無心，可他又時不時會做一些奇怪的事。

    可說他有心，又怎麽會放任一個側妃去毒害自己的心上人。

    明明是旁觀者清，可殷婉寧身處其中，卻比她看得要透徹幾分，“他之所以放任不管，隻不過是想要我去求他罷了。”

    祈鈺皺了皺眉，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即便滄冥有這個想法，但隻要殷婉寧自己不喝，這毒藥對她就完全沒有用。

    而且趙清柔的下藥手法簡直漏洞百出，怎麽會有人蠢到親自跑到別人的房中來下藥，就不能買通個婢女，或者想別的辦法嗎？

    她看向殷婉寧，問道：“既然你一直都知道趙清柔在給你下毒，那你不喝不就行了嗎？”

    殷婉寧卻笑了，挑了挑眉，反問道：“我為何不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