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祈鈺才終於將這些線索都串聯到了一起。

    沒想到，這一切的關鍵居然真的在於滿月二字。

    若是她記性差一些，怕是這輩子都想不起來這件事。

    她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好在，頭已經不疼了。

    “你終於想起來了。”瑛若緩緩起身，眼底帶著幾分薄涼的笑意看向她。

    祈鈺睜開雙眸，被她眼中的寒意逼得退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會站在自己麵前的人變成了凝月。

    “你到底是誰？”祈鈺皺了皺眉，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久前，她還能大言不慚地想著，自己不會認錯這兩個人。

    可眼下，她是真的分不出來了。

    冥冥中，好像有什麽變了。

    瑛若抬手，將麵紗摘去，雙眼直直地看著她：“你覺得我應該是誰？”

    祈鈺眸光一沉，這下，她終於能確定麵前所站之人的身份了。

    “瑛若是你的另一個化名？”她輕哂了一聲，一字一頓地道：“凝月，把人耍得團團轉，好玩嗎？”

    凝月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語氣輕飄飄地道：“當然好玩了，我就喜歡看你們被我嚇得魂不附體的模樣。”

    祈鈺冷笑了一聲，“我早該認出你的。”

    眼前之人，看起來倒顯得俏皮活潑了不少，但依舊讓人恨得牙癢癢，跟幻境中那個陰氣森森的鬼使簡直一模一樣。

    被撕開了最後一層偽裝後，凝月不再收斂自己的性子，頃刻間，便褪去了清冷出塵的假象，眼神也恢複了先前的陰狠。

    祈鈺一想到自己被這人耍了一晚上，就忍不住咬牙切齒，“你到底想做什麽？”

    凝月看著她，漫不經心地道：“你壞了我的好事，我自然要報複你一番。”

    這眥睚必報的個性，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祈鈺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怒火，冷冷地問道：“我何時壞過你的好事？”

    凝月盯著她看了一會，確定她是真的沒反應過來，嗤了一聲：“嗬，那晚，我眼睜睜地看著躺在棺材裏的人斷了氣，正打算借屍還魂。沒想到，你居然又活了過來。”

    祈鈺聽完，已經不知該做何反應了。

    沒想到，原主還挺搶手，居然能被兩個孤魂野鬼同時盯上。

    “這也不對啊，你不是一百年前就已經死了嗎？”祈鈺在心下吐槽完，又忽然想起這件事，雙眸霎時瞪大，一臉驚恐地看著麵前的人。

    凝月輕哂了一聲，“我連鬼城都能造得出來，這點小事算什麽？”

    祈鈺一想，也是，她一個現代人都能穿越而來，還有什麽離奇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她沒說話，凝月又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臨死前，我便算計好了一切。一百年後，滿月時分，我的魂魄會在一個滿月出生之人的體內蘇醒過來。我在這人的身上投注了全部的氣運，隻是沒想到，你不僅還沒死透，還奪了我的氣運。”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都變得森冷了幾分。

    祈鈺一聽，心情又好了幾分，樂道：“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現在終於明白，這個從她蘇醒後便莫名其妙出現的空間是怎麽回事了。

    所謂的空間，不過是幻境的另一種形式罷了。

    而這原本是凝月為自己準備的，沒想到，被她給撿了漏。

    “那你後來又是怎麽找了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附身？”祈鈺問道。

    凝月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會巫蠱之術，易容又算得了什麽？”

    這會，她說出什麽話來，祈鈺也不會覺得意外。

    點了點頭，祈鈺又道：“因為我奪了你的氣運，所以我才能開啟幻境？”

    想起此事，凝月心底還有些憋屈，但木已成舟，她就算生再多的氣，也不能改變事實。

    隻能撇撇嘴，一臉不甘地道：“是。”

    對於占了便宜這件事，祈鈺半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但她心底還有許多疑惑未曾解開。

    想著這又是一場漫長的談話，她徑直走到一旁的蒲團跟前坐下了，揉了揉膝蓋，她抬起頭，看向凝月，“既然你有起死回生之術，為何沒有救下你的公主？”

    聽到這個問題，凝月沉默了許久。

    祈鈺等了好長一會，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眼皮已經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但就在她闔上眼時，突然聽見凝月道：“我救過她一次，但卻害了她。”

    祈鈺連忙睜開眼，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生怕遺漏了什麽細節。

    凝月麵上染了些許疲憊之色，她也找了個蒲團坐下，雙臂抱著膝蓋，自嘲地笑了笑，語氣蒼涼地道：“落月國被滄冥滅了後，她從城門上跳了下去，當場就身死了。滄冥將她的屍體帶回了皇宮，卻遲遲不肯下葬。那時，我早已趁亂將突蘭人的秘術給偷走了，知道了一些能讓人起死回生的方法。我進宮找到了滄冥，說了此事，滄冥同意了，我便照著秘術上記載的，讓公主活了過來。”

    祈鈺撐著下巴，聽到這裏，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歎息了。

    世上哪有什麽起死回生之術，都是些歪門邪道，用來自我欺騙的手段罷了。

    要真有這麽靈的法子，突蘭的先祖早就用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凝月道：“我後來才知道，那並非什麽起死回生之術，不過是蠱毒起了作用，它掏空了人的五髒六腑，以毒來養毒。雖然人是活了過來，但卻沒有任何生氣，既不會笑，也不會哭，猶如木頭一般。”

    光是想想那個畫麵，祈鈺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凝月沉默了一會，繼續道：“我不願看到公主以這種方式活著，便去求滄冥放過公主，可滄冥不願，他將我封為了聖女，讓我用巫蠱之術來鎮壓城中的冤魂，卻不許我進後宮去見公主。”

    夢寐以求地真相就這樣血淋淋地展現在自己麵前，祈鈺卻沒有多開心。

    她早就猜到了一部分結局，但卻沒料到，滄冥居然還有幾分真心。

    雖然這點真心在他滅國屠城的行徑前，完全不值得稱道。

    可凝月聽了她這話，卻冷笑道：“他哪有什麽真心？直到死，他都沒有覺得自己錯了。”

    祈鈺默了默。

    倒不是為滄冥開解，而是她實在太了解滄冥的心理了，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連施舍情愛時都比其他人要吝嗇幾分。

    也難怪，殷婉寧從始至終都未曾看得上他。

    兩人又各自靜坐了一會，祈鈺看了眼天色，已經隱隱有破曉之色了。

    她捏了捏眉心，布滿紅血絲的眼看向凝月，問道：“你還是沒有放棄複仇的想法嗎？”

    凝月垂眸，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而是起身，背對著她，淡淡地道：“這個時辰，你該出宮了。”

    祈鈺抿了抿唇，沒說什麽，和她一道走到宮門。

    凝月停下了腳步，看著她，眸中一片淡然，“若是不想死，就趁早離開這裏。”

    祈鈺知道她不會輕易放棄複仇一事，也知道，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凝月都對自己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會走的，而且我一定會阻止你。”

    凝月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道：“那我們便是敵人了。”

    說罷，她戴上麵紗，又變成了瑛若的模樣，轉身一步步往皇宮裏走去。

    在她身後，宮門緩緩關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