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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在睡夢中被冥頑不靈的手機鈴聲吵醒，唐艾徹底論證她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大花很多很多的錢，要不然怎麽可能正月裏連個覺都睡不好，還要被拉起來參加一個跟她根本挨不上邊的同學聚會？
    “打扮漂亮點，切記盛裝出席。”大花發號完司令，就撂了電話。雷厲風行，不愧是當年198班大當家的。
    唐艾在衣櫃裏隨便挑了個灰色套裝，外搭件黑色外套，戴好圍巾，自認為大方得體，就出現在了大花麵前。
    “大姐，我是叫你來麵試的嗎？”
    “不是你說‘切忌’盛裝出席的嗎？”
    “我還說了前半句……”
    哎，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大花真是欲哭無淚啊。
    在學校門口和大家集合，大花班上的同學唐艾幾乎都認識，大多數對她都表示友好歡迎。不過也有少數鶯鶯燕燕看她的目光存有敵意，這個緣於大花從來不加掩飾的美貌，還有一個原因大概是吳奕白越來越帥吧。
    突然有位女同學跳過來:“唐艾，你這件外套好看，在哪兒買的？”
    唐艾正要告訴她王燁店子坐標。
    被插進話的‘鶯鶯’給打斷:“羊絨的吧？我這條純羊絨圍巾3000多。”
    人群中立馬回饋她一聲驚歎:“一條圍巾3000多啊，有點奢侈！”
    於是，‘鶯鶯’得到了莫大滿足，抹的鮮紅的指甲有意無意的摸了下掛在脖子上的圍巾，問唐艾:“看你衣服這料子應該含羊絨，不便宜吧？”
    唐艾禮貌的笑了笑:“還好。”
    “男朋友送的吧？”
    她眉眼挑得高高，幾乎都用鼻孔在看人了，唐艾笑了下，沒再搭理她。
    這件外套是王燁送給她的新年禮物之一，和她買給他的那款大衣同係列，屬於他們的第一款情侶裝。她並不在乎禮物本身的價值，隻是從禮物中體會到他的用心。唐艾不自覺地握住胸前的吊墜，想到他曾經無關痛癢的說什麽‘禮尚往來’，眼底不由自主的生出笑意來。
    “男朋友很有錢吧？”‘鶯鶯’眼睛盯著唐艾胸前的玉，語氣明顯沒有之前那麽高的氣焰，掩嘴笑的樣子，吐出來的字變得異常刻薄:“不會是個土肥圓吧？”
    唐艾一向沉得住氣，沒想理她，一旁的大花倒是直接炸了:“哦，漂亮就是整容，帥氣就是裝逼，有錢就是土肥圓？肖雪，這多年，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天天戴著有色眼鏡，你不嫌累得慌嗎？不是我吹，我們艾艾的男朋友長得跟大明星王燁一模一樣。”
    前段還能引起共鳴，後半段差強人意。全班男同學直接清一色白眼，女同學則個個紋香圈圈眼:“是那個大明星王燁嗎？天呐，唐艾，你也太有福氣了吧！這倒最後，最好的被你給撿了去！”
    唐艾緊張拉住大花的手，哭笑不得:“還好。”
    同學聚會的基本流程一般都是逛學校，找個風景好點的位置合個影，然後去事先預定好的酒店戳一頓，最後去唱卡啦ok，差不多也就結束了。
    大家走馬觀花，象征性的在學校裏逛了一圈，最後來到田徑場，有人站在跑道上提議跑兩圈。唐艾打著照顧他們賈班長的晃子，躲開了。她曾經在這條跑道上狠狠的摔過一跤，之後，對跑步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她和大花的那幾個男同學第二圈都跑到她們前麵去了。突然有個同學掉頭喊了句“唐艾”，然後掉頭跑了回來，他慢下步子，調整氣息。
    大花譏笑道:“體育委員，我還真以為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呢，您老這就跑不動了？”
    體育委員氣喘噓噓:“班長，你小看我啊！我突然想起一個笑話，要不要聽？”不等她們倆回答，他轉頭問唐艾:“你還記不記得你們班高一下學期的體育考試？”
    唐艾當然記得:“和你們班同一天。”
    那天她被跑錯道的同學勾到腳，直接飛出去四五米遠，當時就成死屍狀暈了過去，以至於現在她對這條跑道都心有餘悸。
    但，這跟他要說的笑話有什麽關係？
    體育委員眉飛色舞，像是在還原相聲現場:“話說，你那一跤摔得那叫一個漂亮，那形狀……”他的手在天空中比劃了一下，適時收回來:“當然，也很慘烈，人當場就暈過去了，說時遲那時快，我們班班長，”說到這裏，他不自覺地看了眼大花，糾正道:“是前任班長，咻地一下，如一道閃電，狂奔而去，二話不說，抱起你急送醫務室，連報告都沒跟老師打。”
    大花掩嘴笑道:“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班跑得最快的不是體育委員。”
    “你說那家夥怎麽做到的？德智體美？籃球，足球，乒乓球全能，如果隻是皮毛也就算了，偏偏都和他體重一樣，樣樣超標啊！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會在跑步上輸給一個胖子？”體育委員極度憤慨。
    “他有名字。”唐艾神情嚴肅。
    體育委員諂笑道:“對對對，王周一這個名字，可是咱們學校裏的傳奇啊。”
    **
    高三動員大會後，就是在這裏，唐艾碰上了王周一，他手上握著乒乓球拍，額頭水洗一樣，剛從體育館出來。唐艾本能的往前走了兩步，想去感謝他的相助之恩。沒想到，他竟然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往她身邊走掉了……真走掉也就算了……
    偏偏在她莫名其妙，尷尬萬分，捶足頓胸的時候，他的聲音又奇跡般的降臨在頭頂。
    “唐小艾，你杵在那兒幹嘛？水呢？”
    唐艾二話不說，乖乖把手上的水遞過去，心裏悲涼萬分，她怎麽就淪落成了遞水妹？
    等他咕嚕嚕喝下大半瓶，她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非常嚴重。
    唐艾半張著嘴，指著他手上的那瓶水，欲言又止:“那，那個，周一同學，那是我的水。”聲音低低的:“我喝過了的。”說完，更不敢看他的眼睛，愧疚的低下頭，下一秒她忽的抬起亮晶晶的眼眸:“你放心，我沒病。”
    不是唐艾，是唐小艾。
    有些人，一出現，注定與眾不同。
    **
    “喲，就你那點能耐，人家年級第一，你全班倒數，打敗你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大家都愉悅的看著女同學和體育委員抬杠。
    “我倒數？我倒數還不是為了追你，不然你哪來的底墊啊！”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老婆大人，我知錯了！”
    “回去搓衣板伺候！”
    ……這兩人居然是歡喜冤家？真是深藏不露。唐艾低眉淺笑，不可思議的看了他倆一眼。
    從田徑場下來，越來越多人加入討論的隊伍。有人敲了下公布欄上的光榮榜:“這個位置以前可都是前班長買斷的。”
    “難道就我一個人覺得王周一其實長得挺帥的，除了胖。”
    “聽說，他退學是為了減肥。”
    “有病吧！減肥多大點事，還至於退學？”
    “咳！他不是一般肥，你們不知道嗎？他的肥是一種奇怪的病。”
    “好像叫什麽肥胖症，蠻嚴重的，真是可惜，還那麽年輕呢。”某同學抬頭望天:“你說，他現在會不會就站在那兒看著我們呢。”
    大花看唐艾瞬間冷掉的臉，杏花眼一白，直接開懟:“別拿別人生命開玩笑，你是親耳聽他說了還是親眼見到他了？隻是嚴重又不是不治之症，他不是出國了嗎？國外的醫療、設備那麽發達，說不定人家兒子現在都能打醬油了！”
    “對對對，班長您消消氣，說不定人王周一現在瘦成一道閃電了呢！”
    “也是，話說唐艾，雖然他對我們是冷冷清清，不理不踩的，但對你可是肉眼可見的和顏悅色，難道後來他也沒有和你聯係嗎？”
    唐艾恍惚的很，回頭看通往田徑場的數百級階梯，隻覺得心被什麽壓製住了，它們像洪水猛獸，張牙舞爪的撕開擋住回憶的最後一道屏障。清晰的還原，她和王周一的最後一次對話。
    “唐小艾，我要去一個地方。”
    午間操剛結束，操場人聲鼎沸，周一拉著她跑到一棵桂花樹下，用寵大的身軀，將她固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裏，清冷的語氣混合著桂花香味，顯得有些著急。
    “去哪兒？什麽時候回來？”
    “英國。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也可能永遠都回不來……”
    “什麽？”唐艾沒聽清，上課預備鈴聲第三次響起，阻斷他們的談話。“要上課了。”她急急的看了眼教學樓，跑出去兩步回過頭來。“下午放學，來班上找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唐小艾。”周一突然拉住她的手，淨澈的眼眸閃過一道光。
    “你，願意……一直做我……朋友嗎？”
    一直，都隻是朋友嗎？
    那年，不僅僅是唐艾欠周一，一個答案。
    她等了他很久，晚自習後，同學們都一個一個的離開，隻剩她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裏。直到保衛巡著教室裏的燈光，拿著手電筒過來責令她回家。
    “大花，你說如果當時我答應他了。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你不是說下課的時候他還在嗎？我應該下了課就立馬去你們班上找他，而不是傻傻的等他來找我……”
    “艾艾。”大花滿心愧疚，“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要不是我那個時候非要你拉著鄭興演戲給大白看，你們就不會變成這樣……”
    唐艾想，人心是座房子，有人搬出去，總會有人搬進來。
    周一，你知道這些年，我一直遵循著自己內心的選擇，安慰自己說，你沒有說再見，是不是代表我們還會再見麵?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永遠都會記得，你曾給過我的溫暖。我想你會懂，亦會為我高興，整整12年，我終於告別了孤單。
    此後，便祝你好，願我安。
    當晚，唐艾給王燁發了一條信息。
    過去，我許諾給他人的心意無悔，但我答應，往後，它隻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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