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她娘讓她把家裏蒸的饅頭和包子給下院老太太還有二姑送去幾個，嚐嚐鮮。

    她洗過臉，端著個大盆子，上麵蓋著布遮著，顛顛的下院去。

    還沒到下院，剛下了坡，路上就看到王武家的小石頭正路上玩水，下來雨，有水坑，裏麵髒兮兮的汙水，小石頭玩的正高興。

    小石頭是個調皮不懂事的娃子，王武兩口子不教養，分了家之後老爺爺老奶奶也不怎麽下院去，更是說不上話，孩子不大，就沾了一身的壞毛病。

    說話不好聽，還調皮不懂事，拿石頭大人，或者翻土攘人，特別的招人煩。

    村子裏大人孩子見著都是繞著走的，她平日裏下來的不多，聽說過，遠遠的也見著幾次調皮的樣子，沒真碰上過。這會對麵碰著了，她手裏還端著饅頭包子，心裏就有些懸。

    奈何路就這麽一條，還不寬，咬咬牙，假裝沒看到，她端著饅頭就想快走幾步過去了。

    誰成想小石頭轉頭看著她了，熊孩子的性子就出來了，腳丫子在水坑裏玩呢，看她一走進，彎腰就捧著髒水往身邊這麽攘，腳丫子還在水坑裏蹦躂，全是水花。

    好在她手快，把盆一下舉到頭頂，饅頭和包子沒沾著，但是她渾身上下的衣服是不中穿了，全是黑點子！

    小石頭看到她的樣子，衝著她就哈哈大笑，嘴裏還不幹淨，手腳也沒停，一個勁的又是說又是蹦躂。

    調皮弄了一身點子她忍忍也就算了，並不想一大早發脾氣，但是這孩子嘴裏不幹淨，全是些不中聽的話，她這氣一下就來了，小小孩子沒個！管束，調皮的都沒邊了！

    反正她衣服啥的早就不中用，端著盆聚到頭頂，她比小石頭大的多，眼下也不嫌髒，穿著鞋就往水坑裏走，一下一下的躲著腳，濺起的水點子嘩啦啦的全弄到小石頭身上。

    她身上也弄的不少，但是她個子高，小石頭個子小，比不過她，眨眼功夫頭發上、衣服上全是黑乎乎的髒點子。

    手腳弄不過，他就一邊抹著臉一邊嘴裏不幹淨的也不知道和誰學的不中聽的話，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她就更加使勁用力的在他邊上踩水，終於是他連說話也說不出來，哇哇的一邊哭一邊抹臉，她才解氣的繼續往下院走。

    全程她是一句話都沒說，最後衝著小石頭哼了一句，管他哭沒哭，頭都沒回。

    一到下院，二姑正當院喂豬，看她這個樣子來了，盯著看來好一會才連忙跑過來。

    “咋滴啦，這是摔水坑裏了？”

    “慢點呀慢點呀，這剛下了雨，路不好走，是不是腳滑呀？”

    “哎呀，看你這身上，哎呦，快，快，快，祥花快屋裏弄水，”二姑接過她頭頂的盆，拉著她，滿臉都是擔心，又衝屋裏喊祥花，“快屋裏洗洗，去你奶屋，你奶後院菜園子轉悠呢，屋裏沒人，你正好洗洗，換換衣服。”

    她跟著二姑屋裏去，本想著東西送到了再忍忍就上院去了，但滿身都是髒水，這幾步路她還是真忍不了，得洗洗換換。

    她剛到東屋，老太太許是後院聽到動靜了，轉眼就到當院了。

    “咋滴啦，這是誰來了？”

    “娘，是丫丫，”二姑從外屋喊，“她下來送饅頭和包子，弄的渾身都是泥，正屋裏呢。”

    趙老太太屋裏來，一看渾身上下這個模樣，又看了看脫下的已經不中看的外衣、鞋子、襪子，“碰到小石頭了吧？”

    咦？老太太竟然知道？

    她點頭，“碰著了。”

    二姑和祥花這會端著熱水外屋進來，聽到這，也猜出來怎麽回事，“唉，那孩子比祥瑞小的時候還沒個正形呢，祥瑞當初讓他奶給慣的，不好好說話成日裏調皮搗蛋。”

    “我那會得空就敲打敲打，多少也扳回來一些。”

    “小石頭那孩子是由著性子胡來了，王武兩口子也不管，由著孩子家裏外頭的折騰。”

    二姑念叨念叨，幫她洗頭洗臉，炕上老太太就笑。

    “娘，你笑啥？”

    二姑不明白，有些納悶，再怎麽說，眼下也不是笑的檔口呀。

    老太太看了看她，又衝窗戶聽了聽動靜，“她是吃虧的主嗎？”

    她聽老太太這麽說，笑著繼續一邊洗頭一邊把事情說了，“回來的時候孩子水坑裏哭呢，我想我小老嬸肯定在跟前，也沒管，就直接過來了。”

    二姑愣了愣，“你呀，這麽大個孩子了，還小孩子性子，和他胡鬧啥！”

    話雖這麽說，二姑倒是笑了，繼續給她又是擦又是洗的，“往後遇著了，繞著遠走，那孩子淘氣，現在還小，大了還這樣子的話，再沒個輕重，傷著碰著了，可就不值過了。”

    她點頭應下，洗幹淨，換上祥花的衣服，正打算回上院去了。

    “行了，今兒早別上去了，下院吃一口吧。”

    哎呦，這日頭打西邊出來了，老太太竟然留飯了。

    二姑也跟著笑，“就是，剛洗了頭，風吹著可不好，別上去了，你娘看你沒上去，肯定也能猜出來，就下院吃一口。”

    “快，祥花屋裏叫祥蘭起來，然後後院叫你哥，看毛驢喂好了嗎，喂好就回來吃飯了。”

    “該放桌子了。”

    既然老太太頭一遭留飯，她也不推辭，下院吃了。

    剛放上桌子，就看當街王武家的，她喚作嬸子的，領著小石頭從門前過去，一大一小罵罵咧咧、數數落落的離得遠也聽不真切。

    她伸脖子想著看清楚一點，老太太一雙筷子就敲了她的頭，“好好吃飯！瞅啥呢！”

    好吧，她乖乖吃飯。

    吃完飯，她先端著盆家裏去，一路她倒是想明白了，老太太留她吃飯也是多用了心思的。

    要是當時她再上去，肯定是能碰到小石頭的。要是再碰著小石頭娘，雖說她也還是孩子，加上小石頭不在理，她跟著置氣，是說的過去，沒的啥事的。但是石頭娘是個不講理的，要是真鬧騰起來，也是夠嗆，所以還是能躲就躲開的好。

    老太太可能也想到這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