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院和娟姐她們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看著時辰差不多，要家去幫她娘準備飯，她才從老院子出來。剛出來，就看老太太才從外麵也轉悠著回來。

    “家去了？”老太太笑嘻嘻的，很高興，正碰到她往外走，問了句。

    “家去幫我娘做飯，家裏人多，我娘準備不過來。”

    自從梁時行來了家裏，頓頓都有十來個的菜，現在於景又家來，還有李叔李嬸子他們，也不得好個忙。

    “忙的過來嗎？要是忙不過來，一會你二姑過來，讓你二姑上去幫著忙活。”

    “不用的奶，”她笑著搖頭，“飯菜和平日裏準備的差不多，我和我娘能忙的過來，讓我二姑家裏幫奶奶你忙活吧，上院能弄的來。”

    老太太也不多留，問完了話，就讓她快點上來了。

    沒想到上院還挺安靜，她剛進大門口，兩條狗從狗窩裏鑽出來，她摸了摸它們的頭，讓它們乖乖的，就繼續往屋裏走。本以為當院沒人，都屋裏待著呢，也就沒在意，哼著小曲，蹦蹦跳跳的穿過院子。

    “總算回來了。”

    咦？這聲音？不對呢？？

    她猛的回頭看，果然，梁時行獨自一個人站在兔子窩旁，手裏拿著新割的青春，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喂兔子。

    “咳，咳咳，咳咳，回，回來了。”

    梁時行來了也一個多月，這還是頭一次兩個人單獨麵對麵的碰著，頭一次啊！！過了這麽長時間，本以為要是單獨見著了，也能應付的來，但是眼下，就他們兩個人這麽麵對麵站著，還是尷尬的不行。

    “還哼著調調，心情看樣子是不錯。”

    梁時行還是和府城的時候一樣，用嬉笑的口氣和她說話，沒離開兔子窩，一直站著。繼續喂著兔子，隻偶爾往她這邊看個一兩眼，夕陽紅彤彤的掛在雲彩邊，映著晚霞，照在這安靜的小院子裏。

    “我，我娘呢？”是真真的尷尬，一時也不知道聊什麽，隻這樣直愣愣的站著，還是躲過去的好，“我先屋裏幫我娘準備飯菜了。”

    剛要走，梁時行喂了一聲，叫的是她。

    她停住腳步，回頭，看梁時行也正看她，把手裏的青草一下都給填到兔子窩裏，然後拍拍手，抬眼看了看日落，撲了撲衣裳，往前走了兩步。

    “若是我不來，往後你再過去府城，是不是還要瞞著？”

    額，沒想到梁時行一下問的是這個，她還是有些愣的，隨即想了想，點點頭，“這個倒是。”

    雖說這個答案是顯然的，但她感覺的出，梁時行還是不喜歡，雖說臉色沒變化，但情緒的波動，她多少能感知的到。

    “若是我沒猜錯，我家老爺子是不是知道？”

    啊？？啊？？？

    這下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隻能假裝沒聽見，不說話。剛想打個哈哈溜進屋裏，梁時行就繼續自顧的說了起來。

    “這段時間我想了想，也寫信打聽了一下，當初這火鍋的生意是於公子和你一同過去的，在縣城，以我家老爺子的性子，做生意嘛，但凡能打聽出來的，他肯定都得打聽個底朝天。”

    “我還想起來，前兩年家裏來了客，老爺子自顧招待的。”

    “那是我不上心，現在想起來，恍惚記得應該是於公子和你了。”

    “還有上次宴席，我家老爺子對你也是照顧有加，現在想起來，老爺子應該是早就知道的。”

    她還是不說話，隻安靜的聽著。梁時行一下能說這麽多，她是沒想到的。她能想象的到，若是有一天梁時行發現她是女兒身之後，多是驚訝的，見麵會尷尬。但要說氣憤，她覺得他倆的友情還沒到那地步，還談不上。

    剛聽了梁時行一下自顧說了那麽多，她聽著是越來越恍惚，從獨自碰麵的尷尬，到言談中的驚訝，但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聽出來幾分傷感的情緒來。

    是的，傷感。

    她抬頭，也是家裏的第一次，大膽的抬頭，直視著梁時行，“梁公子，我真的並不是有意欺騙於你，我也從來沒想到你會以這樣的方式發現。”

    “在府城的時候，機緣巧合，我和梁公子碰過幾次麵。我自認為一直都緊守本分，沒有逾越之舉。”

    “梁公子一向大人大量，相比是不會我和一般計較的。”

    她說的認真，也都是心裏話，她沒想到梁時行是個重情義的，隻府城見過的那幾次麵，怕是已拿那個趙佩公子當作知己了，這會知道真相，必然是傷心難過的。

    “哦？”梁時行挑眉，在嘴邊，扯出一抹笑，“趙大小姐倒是會說話。”

    梁時行正要接著說，她娘就火急火燎的從屋裏出來了，手裏還拿著木頭，看樣子是還沒來得及架到灶膛裏的，“哎呀哎呀，梁公子沒上去呀，我以為和小小他爹他們一起學堂去了呢。”

    剛說完，她娘拿著手裏的柴火照著她就比劃了兩下子，好在她反應快，躲過去了。

    她娘嘴裏還念叨著，“回來了咋不屋裏幫我燒個火！就知道偷懶！看我你再偷懶！”

    她娘一邊拿著柴火把她往屋裏撚，一邊念叨著說她又饞又懶，啥啥都不幹。她是矛盾的，一來她娘解了圍，不用和梁時行在當院繼續這麽尷尬的聊下去；二來，她娘拿著柴火棍滿院子的追著她跑，還一直念叨她。畢竟她也不小，麵子還是要的。特別是這個檔口，又在梁時行跟前，被她娘這麽一弄，剛剛樹立的那種雖說不是大家閨秀但也小家碧玉的形象是徹底毀了，特別是在她跑的時候，還隱約能聽到梁時行強忍著的笑聲。

    “娘，娘，娘，行了行了。”一進屋，後廚門一關，她趕忙攔著她娘，不用繼續演了，戲已經很足了。

    她娘也放下柴火，氣喘籲籲的，“我以為梁公子上院去了呢，一直沒注意。”

    “剛去外頭撿了兩根柴火，一出門口，才見著人沒上去，和你院子站著呢。”

    “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的啥，一時著急，就趕著上來了。”

    “還好把你給弄屋裏來了。”

    “你呀你！”她娘鬆了口氣，開始教訓她，“娘不是一直囑咐你呢嗎，要躲的遠遠的，不能碰著啊！”

    “娘，我也我想呀，我看院子裏安靜，以為沒人呢，誰成想他外頭站著。”

    “看到我了，娘你說說，我要是不打個招呼就走，就和做賊心虛似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呢。”

    “就是打招呼也尷尬，然後就說了幾句，我正愁不知道說啥呢，好在娘來了。”她嘻嘻笑，幫她娘把鍋蓋掀開，沒猜錯，鍋裏燉著的應該是排骨白菜豆腐粉條，有些糊味，要翻下，“娘，就是剛剛你說的也太重了呀。”

    鍋鏟好，又蓋上鍋蓋，再燜一會。

    “說我又饞又懶，什麽都不幹！那怎麽行啊，不是讓人看笑話嘛。”

    她娘才不理她呢，自顧菜板上剁雞肉，又讓她把泡好的蘑菇再仔細洗洗，這才有一句沒一句的繼續說，“重啥重啊，能把你弄進來就啥都有了，再說就是重了，梁公子聽了也不當事。”

    她不明白了，“娘，咋不當事啊？”

    “你呀，往後越來越大，”她娘笑，“別說往後了，就是現在，男女有別，你和梁公子也沒的啥來往了。”

    “以前穿著男裝溜達，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現在呀，別說在家裏，就是你過去府城，也得規規矩矩的，不能再由著你和以前那般胡鬧了。”

    “再說人家梁公子不是口舌之人，聽了就聽了，不會亂說。”

    “所以不當事。”

    她把蘑菇一個個的挑揀幹淨，又剪去蘑菇根，洗了好幾遍，終於幹淨了。也不糾結剛剛的話題了，把裝蘑菇的籃子給她娘放菜板子上，然後出了後廚，屋子裏看看，除了她們娘倆，都沒人。

    “娘，人呢？都去哪了？”

    “你爹他們去學堂了，梁公子這會應該也上去了，剛二小下來了，拉著你李嬸子上院轉悠了，說是看看領著她看看家裏的菜園子、瓜地、果樹園子這些。”

    “哦，”她點頭，“對了娘，我大花姐和玉林哥的親事定下來了？”

    也不知道她娘打發她走了之後和李嬸子都說了些啥，但她娘一直樂嗬嗬的，事情應該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下午剛西苑和你大奶奶打過招呼，說了個大概，定好了明天上午領著你李叔李嬸子過去串門。”

    “這是成了？”

    “你大奶奶嫌府城太遠，怕大花嫁過去離娘家遠每個撐腰的，我就和你大奶奶說，過個幾年大狗子和二狗子出息了，肯定也是府城那邊走動的多，家裏肯定著不下。”

    “說了幾句，你大奶奶也寬心不少。”

    “說是晚上等大人孩子都家來了再家裏好好念叨念叨，也得準備準備，就定了明天上午見個麵。”

    “知道大花過幾天家裏，也知道玉林等幾天也來家裏這邊，就說大人先見麵，好好嘮一會，要是成了啊，趕著兩個孩子都在，就先家裏把事情給辦了。”

    大奶奶這麽說，怕是多少也打聽了，大狗子和二狗子都是知道玉林的，在府城也相處的來，想來是不差啥的了。

    大花和玉林要是也能成，那英子和大花兩個的婆家算是找的好了，都相熟，算是兩情相悅，加上門戶當對，又性情合適，算是好的姻緣了。

    這說定下裏就定下裏，也是快。

    “玉林比你小舅要小上幾歲呢，這都成家了，你小舅呀，就是不著急，唉。”她娘又念叨起了於景，又擔心又操心，還生生的幫不上，更是著急，“剛家裏還和你李嬸子念叨了呢，說是家裏的姑娘要是說給你小舅，怕你小舅看不上。”

    “要不是家裏的，府城的小姐娘也不認識。”

    “和你李嬸子打聽了府城的小姐，你李嬸子也不知道多少，這下，你小舅的事情娘就更每個章程了。”

    她娘把小雞和蘑菇都燉在鍋裏，放了調料，灶膛裏架上火，蓋上鍋蓋，娘兩個蹲灶坑，繼續說。

    “你小舅二十好幾了，是該著忙了，哪個年紀和你小舅這般大的還沒成個家呢，唉。”

    “這可咋整。”

    “娘，”她心裏著實覺得二十多不成家真的不算啥，所以對於於景的事情，她是真的不著急，但看她娘急的都上火了，隻得跟著安慰，“我小舅有主張，心裏和明鏡似的，就是還沒到時候，要是時候對了，肯定會有合適的人出現，做我小舅媽。”

    她娘被她的一本正經給逗笑了，擺擺手，“說的一套一套的，娘說不過你，但是該著急還是著急。”

    正說著，就聽外頭二小和李嬸子嘻嘻哈哈的一邊說一邊屋裏來了，她娘先出去看，讓她把灶膛裏的火收拾幹淨，看一下鍋，也出來看看。

    “姐，杏，杏。”

    家裏的家杏熟了，就這幾天，正是吃的時候，酸酸甜甜的，正好吃。她娘和李嬸子西屋坐著，炕上有個籃子，裏麵好多黃澄澄的大家杏，很是誘人。

    二小的手很小，胖胖的一隻手費勁的抓也隻能抓兩個。此時他倆個小手都抓的緊緊的，顛顛的跑到她跟前，攤開，一手兩顆大家杏已經讓他捏的都軟掉了，手上全是杏泥，杏核都出來了。

    她笑著把二小手上的杏拿下來，又找來溫水給她把手洗幹淨。

    “二小真乖，知道把杏留著給姐姐吃。”

    二小滿臉通紅，全是汗，想來又是爬樹又是摘杏，沒閑著。

    “嗯嗯，”小小樂滋滋的點頭，兩隻大眼睛瞪的溜圓溜圓，“我和李嬸子一起摘啊摘，一筐，一筐，全是杏，可好吃了。”

    洗好的手，剛剛擦幹淨，小小就一邊興衝衝的說一邊吧唧嘴，“可好吃啦，可好吃啦。”

    她抱著小小屋裏來，把他放炕上，守著新摘的杏子，留她娘和李嬸子屋裏說話，她回後廚，看看鍋裏燉著的小雞燉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