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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院中坐了一會兒，淩風還是輕輕推開偏殿的門。
    本想為久久把下脈，看看她的身體狀況，卻見久久靜坐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看著眼前的空氣。
    似乎察覺到有人開門，久久的眼神才動了動，微微側過頭，看向門口。
    見是淩風，她才有了那麽些零星的笑意，卻顯得有些疲憊。
    “師兄。”
    淩風走到床邊，眼裏帶著心疼，還有些茫然。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久久，又想著，大概任何安慰也緩解不了她的痛苦。
    可是一句話都不說，讓她憋在心裏也是更難受。
    極小的一聲歎息後，淩風坐了下來，拿過久久的手腕，搭上她的脈象。
    “若師兄是來命令你將這孩子放棄掉，你可會怪師兄？”
    淩風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不落地落入久久的耳中。
    久久登時怔了一怔，隨即，露出一絲淡笑，道：
    “師兄，你的演技太拙略了，你從來都不會命令我的，你隻會保護我，況且，若你真的是想讓我放棄你這侄兒，恐怕現在，我早已被你弄暈，灌了藥了，你何苦還要來查看我身體如何呢？”
    淩風盯著久久的眼睛，她的眼中除了疲憊，還有著不少堅定和滿是信任。
    久久太了解他了，了解到隻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淩風是徹底敗給這丫頭了，收了診脈的手，微微一笑。
    “你身子虛弱，還在修煉長生訣，不多休息休息，身子怎麽吃得消呢？”
    “我睡了一會兒了，但是又醒了，沒什麽睡意了，所以，想坐一會兒。”
    久久的聲音向來清透，如今不帶什麽感情說話時，更是有一種幽幽的感覺。
    淩風隻覺得眼前的久久有些陌生，有些不大熟識了。
    她太靜了，死氣沉沉的靜，毫無生氣的靜。
    而這份靜，自她被淩雲帶上天宮的那日起，就沒再變過。
    淩風很久都沒見到以前那個古靈精怪，風趣幽默的久久了。
    這讓他不禁在心中深深自責著，自責他當初為何不再堅持堅持。
    若是並沒有與離憂和久久交好，也不會發生今日的事了。
    說來，淩風小時候是個孤僻，封閉自我的性子。
    能成了這個性子，也是拜文昊他們幾人所賜。
    其實最初的淩風也不是像現在這般懂事的，因著身份尊貴，還是個孩子，自然也是喜歡撒潑的。
    而他最鬧得最大的一次，便是因為婉月。
    那時的淩風還沒有去崆峒山學藝，所以，也沒有什麽太強勁的修為。
    能騰個小雲，靈活地變化真身與人身，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淩風幼年愛玩，可惜淩雲十分好學，再加上他足足大了淩風五百歲，與淩風還不是一母所出，所以，淩雲與淩風並不大親近。
    每每淩風一派天真地來找淩雲玩時，淩雲總是惡言惡意地羞辱淩風一番，再將他趕走。
    淩風心中自然委屈，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哥哥一點都不喜歡他，他明明沒做錯什麽。
    可孩子終歸是孩子，轉眼就會將這些委屈都忘卻幹淨，隻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可以了。
    那契機便是因著淩風終日無事可做，就時常蹲在天門處，與那些天兵大眼瞪小眼。
    其實倒不是因為淩風與他們有交情，才來此處呆著，相反，淩風與他們半分交情都沒有。
    隻是在小男孩的眼裏，高高在上，成日坐在桌前批閱奏折的天帝可能不那麽耀眼，但手拿兵器，一身盔甲的將士卻是耀眼極了。
    淩風不大清楚天兵的職責隻是鎮守天門，並沒有那麽厲害。
    那些勇武善戰的模樣，隻是淩風自己賦予他們的想象。
    他還以為這些天兵的肩膀上抗著巨大的責任。
    淩風甚至想過，一千歲之際，便是他成年的日子，那時文昊就會分派給他天宮職務。
    若是能來此處當個天兵，鎮守天宮，那是多麽的威風。
    大概文昊也會為他有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驕傲吧！
    起初，天兵是不理會淩風的，畢竟身份有別，他們是不敢與淩風說話的。
    可見淩風每日都來，甚至來了幾日後，還帶著不知在哪兒弄到的一身小盔甲和長槍，陪他們駐守在天門處。
    那一臉正氣，嚴肅認真的小模樣，別提有多可愛，饒是還沒有孩子的天兵也喜歡得緊。
    可雖說喜歡歸喜歡，還是得恪守規矩，便提醒道：
    “二殿下，您這樣不好吧？”
    這是天兵與淩風說的第一句話，淩風應聲抬起頭。
    然那頭盔因著有些大，擋住了他的部分視線。
    他伸手擺正頭盔，滿臉疑惑地瞧著天兵，帶著稚嫩的嗓音問著。
    “為什麽不好？”
    “因為您是二殿下啊！身份尊貴，怎麽能與我們站在此處受累呢？”
    淩風沒有在意，反倒正了正身子，堅定道：
    “我不累，你們守護天界多年，如此辛苦，都沒有叫過累，我怎麽會叫累呢？我以後一定也要成為天兵，守護好天界和平，像你們一樣成為一個有用的神仙，那時，父帝也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的。”
    屆時，天兵怔了又怔，守護天界？有用的神仙？淩風說的大概不是他們吧！
    他們不過是天宮中最卑微的小仙，與尋常仙侍並無不同。
    隻是因著淩風的這番話，倒叫這兩個天兵對這個二殿下有了更多好感。
    淩風心思恪純，為人善良，比之淩雲，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而這兩個天兵是有幸見過淩雲一次的，說來，那次也是巧合。
    與他們換班的天兵因著他們當時是剛來的新天兵，便經常欺負他們。
    仗著比他們二人年長不少，就經常不來換班。
    他二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沒人來就隻能一直守著。
    最嚴重的一次，他們守了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
    實在是太累太困，趁著無人之際，便想靠在天門門壁上休息一下。
    哪想被淩雲看個正著，他一聲嗬斥。
    “站好！”
    嚇得這兩個天兵一個激靈，說是彈起來都不為過。
    待看清來者是淩雲後，他們才馬上俯身行禮。
    “臣參見大殿下。”
    淩雲麵無表情地走近這兩個天兵，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他們心中也是咚咚打鼓，不敢抬頭直視淩雲。
    沉默半晌，淩雲才冷冷清清道：
    “鎮守天門還敢偷懶，如此玩忽職守，可是當膩了天兵這個職務嗎？也罷，本殿下也覺得這天族有太多庸才了，應該好好清減清減，你二人既然膩了這職位，不如本殿下去幫你們回了父帝，除了你們的職務，送你們去凡間曆曆劫，可好？”
    那其中一個天兵忙解釋道：
    “臣等並非玩忽職守，隻是……”
    雖說背後說人壞話不好，但這事，說到底也不是他二人的錯，便還是將實情說了出來。
    “隻是換班的天兵一直未來換班，臣等已經守了三天三夜，實在是因為累了，才沒忍住打了瞌睡，還請大殿下明察。”
    淩雲對這番說辭並未產生任何同情，反倒不屑地哼了一聲。
    “哼，本殿下才沒有這個閑工夫幫你們這等小仙去查這些事情，不過有些話，本殿下還是要說說的，你們沒有資格說累，說到底，你們這等小仙在天宮之內要多少就有多少，不過都是奴才，這是你們的職責，說累就太不合適了，不過，本殿下今日心情不錯，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本殿下必定會向父帝稟告，重罰你們。”
    淩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卻讓這兩個天兵心裏至此銘記，這些都是他們應該做的，沒資格喊累。
    如今淩風的一句他們辛苦多年，倒讓他們心裏有了一絲暖意，與淩風也親近了不少。
    時常淩風來了，碰上他們二人當值時，他們便會與淩風聊聊天。
    未當天兵前，他二人去過凡間不少地方，便和淩風分享他們的所見所聞。
    凡間的那些山川大海，鳥語花香也就勾起了淩風的興趣。
    回到寢宮裏興奮了整宿，第二日，騰了一朵小雲，淩風獨自去了凡間。
    落在一個深山裏，淩風打量了四周片刻。
    這裏雖沒有天宮那般錦天繡地，美輪美奐，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淩風很是喜歡，在這木清花香中奔跑遊玩著。
    卻不想他這一身仙氣，倒引來了一隻豺狼妖。
    淩風屈膝撫著剛從地上采摘的那朵小野花，聞著那淡淡的香氣，笑得合不攏嘴。
    他哪會注意到，此時正有危險朝他步步緊逼，隻聞聽一聲。
    “小心身後。”
    淩風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才看見那隻豺狼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撲了過來。
    淩風登時嚇得高呼一聲，卻因害怕導致雙腿發軟，竟跌坐在地上。
    他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下一秒，就聽見那豺狼嗷嗷地叫著，跑走了。
    淩風拿下胳膊，驚魂未定地朝四周瞧了瞧，已經不見豺狼妖的身影了。
    剛剛因著害怕而忘記哭泣，現下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心髒也在胸膛裏狂跳不止。
    但見一隻白嫩的小手伸向他，還伴隨著溫溫柔柔的聲音，道：
    “你沒事吧？”
    淩風方才停止了哭泣，抬頭看向聲音來源。
    那是一個比他高一點的小女孩，一雙杏眼大大的，嘴巴小巧粉嫩，嗓音十分溫柔，長得非常漂亮。
    淩風有些看呆了，不由自主地將手伸了過去。
    女孩也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將他拉起，繼續道：
    “不要哭了，那個豺狼妖已經被我打跑了，你不用怕了。”
    頓了頓，打量淩風一番。
    “我看你一身的仙氣，你應該是個神仙吧？”
    淩風呆呆地點點頭，忘記了回話，卻叫小女孩撲哧一笑。
    “你怎麽像個小呆子？你是不會說話，隻會搖頭點頭嗎？”
    淩風適才回過神來，辯解著。
    “誰……誰說的？我當然會說話，我隻是從來沒見過……沒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
    淩風的聲音有些小，卻不妨礙小女孩聽到。
    她們狐狸變成人身向來都是好看的，她也習慣了這種讚美，嬌俏一笑，道：
    “我叫婉月，你呢？”
    淩風有些害羞，糯糯地答著。
    “淩風，傲雪淩霜的淩，風起雲湧的風，我五十歲了，是天界的二殿下，真身是一條青龍，住在母後宮中的微明軒裏，我以後……”
    還未等說完，就被婉月打斷了。
    “停停停，我隻是問你名字而已，你把你的家世與我說得明明白白的做什麽？”
    末了，還掩麵笑了幾聲。
    這誠然讓淩風感到尷尬，他隻是想著，婉月問了，那他就老老實實地答了。
    哪曉得他答得太多，反倒讓人嘲笑了。
    淩風便沒再說話，隻低頭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擺弄著衣服上的帶子。
    婉月看著淩風似乎很靦腆，便也不再逗著他了。
    “不過，你與我說了這麽多，那為了公平，我也告訴你我的家世好了，我是一隻小赤狐，今年一百五十歲了，父母死得早，我都是一個人修煉的，現在小有一些修為，就是這些。”
    聞聽婉月說她有一些修為，淩風頓時眼泛羨慕的神情，直崇拜道：
    “你才比我大一百歲就有修為了，你好厲害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末了，又害羞地嘟囔一句。
    “而且，我還得報恩呢！”
    婉月善良，本就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好處才搭救淩風，便搖搖頭，溫柔道：
    “不必了，我也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淩風卻固執地說著。
    “不，你救了我，我理應報恩的……”
    頓了頓，思緒一會兒，頗期待地問向婉月。
    “不如，你跟我回天宮吧！你做我的仙侍，我們可以每天在一起玩，你說好不好？”
    雖說婉月不需要淩風報恩，但婉月自小也是孤孤單單的。
    聽得淩風願意與她作伴，也讓她心動了這個要求，沒想太多，便點頭答應了。
    見婉月同意了，淩風一展笑容，拉著婉月的手就騰了一朵小雲，一起回了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