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浮世清歡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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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阿清阿歡的房門接連響起叩門聲和一句“吃飯了”的聲音,雖顯得滿是有氣無力,但並不妨礙阿清聽得出這就是離憂的聲音,畢竟這麽迷人悅耳的低沉嗓音,除了她這個俊美老爹以外,想必也無人可與之相配了。
    打了個哈欠走出屋子,卻見離憂整個人也是有氣無力的,想想昨夜不管怎麽說,也是她和阿歡無意出賣的離憂,便還是奉上了一句作為女兒的“關心”,雖然她自己都曉得這就是譏諷。
    “爹,昨晚你受苦了。”
    與她們相識多年,離憂自然知道阿清看似在關心他,實則就是在嘲笑他,可惜他此刻也無力教訓阿清阿歡,隻能白了她們一眼,抱怨道:
    “還說,還不是你倆告的密,這你娘打得我啊,差點去見你爺爺他們了。”
    阿歡憋笑著問向離憂。
    “挨了多少下?”
    離憂將手中盛滿清粥的小碗放在阿歡麵前,怏怏地說了句。
    “你管,吃你的飯吧。”
    阿歡挑了挑眉,調侃道:
    “爹,我說你是不是特別怕我娘啊?”
    她挑釁得極其明顯,本以為會看到離憂的出糗之態,然卻忽略了,離憂向來就不怕被人言語挑釁,但見他不急不躁,一臉不害臊地回懟著。
    “我就怕了,怎麽了?跟你有關係嗎?多管閑事。”
    阿歡被這話懟得是啞口無言,外加目瞪口呆地盯著離憂,她這個爹長得好聲音好,武功好仙術好,哪裏都很好,可偏偏就有一點不好,那就是臉皮賊厚,厚到說著聽起來就毫無底氣的話,也能讓人覺得非常有氣勢。
    而更讓阿歡無語的是,剛剛還一副振振有詞的離憂,卻在見到自屋內走出來的久久後,立刻就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就像先前她們在凡間看到唱戲之人的變化臉譜般,轉變極快,絲毫看不出有丁點的違和感。
    那一臉殷勤的笑容也讓阿歡無語至極,心中不免想起,玄奕那個傻小子是有多麽崇拜離憂,時常能聽到玄奕在她和阿清耳邊說起,沒有親眼見過離憂當年為保凡間,擊潰魔族大軍的英姿,那是有多麽遺憾。
    再加之離憂與久久避世桃花源許久,除了淩風之外,很少有宴貼能將他二人請去,是以,這六合四海的大小仙家,也就隻有在淩風舉辦的宴席之上,才得以見著離憂一麵。
    彼時的他每每都會慵懶地斜靠在桌旁,不說話隻拿著酒杯飲酒之時,還是足以讓旁人覺得他確有帝君的威嚴風範的,替久久斟酒添菜之時,也會露出那與生俱來的瀟灑笑顏,並透著諸多寵溺。
    至此這六合四海皆傳聞,離憂不止在戰場之上所向披靡,生活中也是個莊嚴且又專情的帝君,而這番小道消息傳到玄奕耳朵裏後,這玄奕誠然便更加崇拜離憂了。
    是時,思緒也被離憂的聲音再次拉了回來,但見眼前的離憂正嬉皮笑臉地討好道:
    “久久,來吃飯吧,這小菜都是你喜歡吃的,我特意為你做的,還有這粥也熬得潤滑軟糯,你一定會喜歡的。”
    這般的諂詞令色,阿歡不禁想著若是她趁此時將玄奕領來,讓他好好欣賞欣賞她老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那玄奕定會因著心中落差極大而徹底感到崩潰,搞不好還會嚎啕大哭不止。
    想想這一場景就十分搞笑,這嘴裏也不由自主地撲哧笑了一聲,許是阿清大概也是這麽想的,碰巧在這同一時刻也啞然失笑,卻惹得離憂回頭,不滿道:
    “笑什麽?”
    阿清沒在回話,隻強行憋笑吃著手裏的肉包子,阿歡也擺擺手,回道:
    “沒事,就是這粥太好喝了,好喝得我都忍不住為自己高興能喝到這麽好的粥。”
    這話明顯是為奉承,離憂不傻,自然聽得出來,也曉得阿清阿歡定是嘲笑他怕媳婦這件事,隻是轉念想想,他都一把年紀了,若是跟兩個小崽子吵個沒完沒了,著實是有失他的帝君身份,便白了她們一眼沒有回話,繼續給久久添粥夾菜,且伴著時有時無的嘲笑聲,吃完了這頓早飯。
    那之後,阿清阿歡的清閑生活也就此結束了,因著離憂說她倆一天也沒個正形,拖了這麽久沒抓到不說,還多了幾條人命,便還是決定幫她們一起搜查。
    可白日裏的凡間有著許多不便之處,所以從今天開始,離憂與久久便抱著裝作寵物的阿清阿歡,住進凡間的悅來客棧,決定晚間展開調查,而這凡間入夜,自然是要比仙界快上許多,這一眨眼的工夫就已是夜深人靜了。
    此時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離憂與久久也謹慎,抱著阿清和阿歡一路從客棧後門走了出來,四下張望一番,確定沒人後,這才將阿清阿歡放下,分派了各自的路線,便分頭行動了。
    因著深夜寒冷,四周不時吹過陣陣涼風,加之又靜得出奇,倒增添了不少陰森之感,倘若一個凡人獨自走在這街上,那定是會覺瘮得心慌,可久久畢竟不是凡人,自然也不會害怕,隻是卻總覺得這周圍好似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妖氣,雖不大真切,但從未消失過。
    久久停下腳步,掃視著眼前的街道,卻忽覺那妖氣越發濃重,且自她的背後疾衝而來,久久從容不迫,轉身一掌打向身後之人,僅瞬間,那偷襲之人就被打倒在地,而此人也正是俏兒,她本以為久久隻是個普通女子,卻從未想過竟然是個斂了仙氣的上神,彼時的她還來不及防備,那一掌就正中了她的肩膀。
    與此同時,久久低眸俯視這躺在地上,雙眼透著詫異的女子,也瞧得出這女子的真身是一條青蛇,那想必她定是俏兒無誤了,既然如此,那依著久久這向來隻做不說的性格,自然是沒有多餘的廢話,手中快速拿出桃靈劍就衝向了俏兒。
    然雖說俏兒在極寒冰獄裏身負重傷,可這千年來卻還能保有修為,從極寒冰獄中逃脫出來,可見她當年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久久的劍雖然極快,但這俏兒也不是一般小妖,詫異之餘便翻身飛起,與久久纏鬥在一起。
    卻說這俏兒也是聰明,她與久久過了幾招之後,就曉得久久的修為極高,她現下雖能與久久交上手,可因著身上有傷,俏兒還是覺得有些吃力,她便想快速脫身再作打算。
    隻是這久久對她窮追猛打,她無法逃脫,隻能嚴防死擋,但也發現了一些問題,那便是久久她一直在用劍術攻擊,卻從不使用法術,俏兒一時有些不解,卻在看向四周這些木質的小攤位之時,俏兒也恍然大悟了。
    原來久久一直心有顧及,她生怕弄出響動而被人發現,這樣就會暴露身份,或許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是以,她寧願用劍術與她纏鬥,也不願使用半分法術。
    俏兒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心道這樣的好機會還真是天助她也,她登時飛身後退,動用妖術將這周遭打得砰砰作響,這極大的動靜也自然將那打更之人引了過來。
    說來這更夫其實是有些膽小的,可本著他就是吃這口飯的,又因他也納悶這東街究竟發生了什麽,便還是在那好奇心的驅使下,向那聲音來源走去,不時還敲打著手裏的銅鑼,來給他自己壯膽。
    久久心下頓感不妙,想再次上前將俏兒直接抓住,然那敲鑼之聲越來越近,久久的餘光也瞥見更夫正要拐過來的身影,想來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對俏兒出手了,不然肯定是會被更夫撞見的,她隻能被迫停手,俏兒便趁此機會逃跑了,而久久也懶得同更夫解釋到底發生何事,便也轉身離開了。
    再說阿清阿歡那邊,她們本來應該是各分一路調查的,卻隻因覺得獨自一人太過無聊,她倆便結盟一起去找存俏兒,隻是找了許久也沒有找見什麽,搞得這心情還有些低落。
    想著是不是她們的思路錯了,也許這事根本就不是俏兒所為,卻未曾想到,並非是因為她們想錯了,而是她們走的方向與俏兒背道而馳,且因著漸行漸遠,也沒聽到俏兒正在東街與久久激烈打鬥,溜達地來到一座石橋邊坐了下來,捶著那毛絨絨的小狗腿,阿歡也滿嘴抱怨道:
    “哎呀!苦差事啊,想想以前這個時辰,小被窩裏躺著小覺睡著,哪像現在,冷風吹著小苦受著,唉,後悔死了。”
    阿清也萬分無奈地回應著。
    “那你最好長點記性,以後少惹禍不就得了。”
    這話說得阿歡不服氣得很,說來那禍是她倆一起惹的,憑什麽現在都推到她的身上,便登時起身,站到比她們坐的那石階再高一層的石階上,恰著小腰瞪向阿清,沒好氣道:
    “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明明是你應該少惹點禍,少在這兒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了。”
    這兩個小天狗崽子此時還有心吵架,可見也是懂得苦中作樂,卻不想正在此刻,橋兩邊的水忽地飛速竄起,合在一起如一條巨大的水龍,急速扭轉著飛衝向阿歡的身後,阿歡這背後沒長眼睛自然是看不見,可從阿清的角度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傻了那麽一瞬才反應過來,高喊一句。
    “小心!”
    同時,伸手急速推開阿歡,起身擋在阿歡背後,於手間凝出一黑色結界,輕鬆擋住那條向她們攻擊而來的水龍,而阿歡因著被阿清使勁一推,又因著她是站在石階之上,那身子瞬間就失去了平衡。
    “誒誒誒誒誒……”
    她使勁撲騰著胳膊,就似鳥兒撲扇翅膀那般,與此同時,嘴裏還喊叫半晌,這才徹底站住,是時,她才呼了一口氣,然這心中卻不免有些惱火,她想著若不是她這小胳膊扇得快,又因為她這總被久久罰紮馬步,才得了如此好的腿力,她怕是早就從這橋上滾下去了,本想大罵阿清一頓,可回頭瞬間,她就徹底愣住了。
    此時此刻,阿歡方才曉得,阿清是為了保護她才狠推了她,她這心中一時還有些暖暖的,說來她與阿清一向都不對付,就好似天生的冤家一般,她也一貫認為阿清從未做到過當姐姐的責任。
    可如今到了這種危機關頭,阿清首先想到的竟是保護她,阿歡驀然發覺,她這個姐姐有時還是很可靠的,如果阿清現在沒有一副得意洋洋,甚至有些挑逗的意味看著她的話,阿歡大概會感動地痛哭流涕。
    許是操控水龍之人捕捉到阿清輕敵的瞬間,那水龍竟後退幾下,繼而再次飛衝前來,而阿清光想著向阿歡炫耀,她根本沒有發現那水龍想蓄力衝破她的結界,然阿歡也不是瞎的,剛才阿清救了她,那她也不是不講義氣的,隻見她飛身旋轉一周,手裏散出用仙氣凝結的暗器,打向那條水龍。
    金光閃閃的冰柱形暗器透過結界,貫穿那條水龍,那水龍也登時就被阿歡打散了,自水中也閃出一道紅光,迅速鑽入了石橋下的河中,阿清阿歡趕忙追過去看向橋底,卻聞聽身後傳來離憂的聲音。
    “你倆有事嗎?”
    阿清回過頭,滿不在乎甚至自豪地搖搖頭,道:
    “沒事,這等小把戲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我一下就把它打回去了。”
    阿歡白了一眼,無奈道:
    “是我打回去的好嗎?”
    阿清側頭嫌棄地看了一眼阿歡,想著阿歡剛剛也救了她,那她就大度大度,賞她一個功勞,便揮揮手,不耐煩道:
    “行行行,我不愛和你爭了。”
    又看向離憂,疑惑地問著。
    “不過這是什麽東西啊?是要殺我姥姥奶奶的俏兒嗎?怎麽妖氣不重,反倒怨氣極重呢?”
    先前離憂就是聽到響動才趕了過來,那道紅光也正巧落入了離憂的眼中,現下他看了看四周所處的位置,又看向水中,心中便已是明了了。
    “不是,先去找你娘,回客棧再說。”
    話音剛落,久久也自橋頭快步走了上來,還忙詢問離憂。
    “剛才感到一股怨氣在這兒,怎麽回事?”
    離憂答道:
    “是柳眉,她想攻擊你閨女,沒想到被你兩個閨女給打回去了。”
    雖說久久平日對阿清阿歡嚴厲了些,但畢竟阿清阿歡是她身上掉下來的兩塊肉,她自然心疼她們也擔心她們,蹲下來檢查阿清阿歡的身子,嘴裏也焦急地問著。
    “受傷了嗎?”
    阿歡沾沾自喜道:
    “沒事,我好歹也修煉五百年了,就這點怨氣怎麽可能傷到我,再說你們都是修為高深的帝君女君,那我作為你們的女兒自然不能給你們丟臉。”
    胳膊又碰了碰阿清。
    “你說呢?阿清。”
    對於這種自誇的行為,阿清與阿歡一向是可以達成共識的,但見阿清也一副意氣風發之態道:
    “那是,再說我們天生就有長生訣的保護,這修為都是與生俱來的,事實上肯定是比五百年還要強,而且我們上次去崆峒山看望師公時,師公也說我們修煉得不錯,所以這根本傷不到我們。
    這期間,久久也確認了阿清阿歡沒有受傷,這才徹底放下心了來,卻也覺得阿清阿歡實在太羅嗦了,本想讓她們閉嘴,卻不想今夜好似是與這更夫犯衝一般,那更夫竟又敲著銅鑼過了來,沒有辦法,離憂與久久隻能將阿清阿歡抱起,先回了客棧。
    與此同時,躲在暗處的俏兒也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方才她從久久手裏逃脫之時,便想回這水下去交代柳眉一些事情,卻在剛到此處之際,見那橋上兩隻一身仙氣的天狗正將柳眉打回水底。
    俏兒本就痛恨天狗族,她自千年前就覺得她自己毫無過錯,而有錯的是浮夢與紫寧,畢竟若不是因著偷襲她們,她也不會被關在極寒冰獄裏數千年,那裏的每一分痛苦非但沒有讓俏兒悔改,反倒讓她更為痛恨天狗族了,如今再遇天狗族的後人,那她自然是不會放過她們的。
    剛想上前對阿清阿歡痛下殺手,卻見一修為渾厚的男子趕了過來,隨後那個與她交手的女上神也過了來,俏兒知曉她此時定是打不過他們,卻無意聽見阿清所說的崆峒山的師公,稍稍一想就知道她們的師公就是廣成子,而她們還是眼前這男子和這女子的女兒,那想必這二人一定是廣成子的徒弟了。
    畢竟俏兒還清晰地記得,當年廣成子將她捉回妖界之時,說的就是她傷了他徒兒的母親,也就是陰山女君,這番的身份施威才讓她被妖王定罪,是以她就此斷定,離憂與久久必定是浮夢與紫寧的孩子,如今再遇舊時仇人,那俏兒是必定要報仇的,眼裏帶著十足十的痛恨,便也消失在這夜色之中了。
    自他們相繼走後不久,那更夫也再次走了過來,巡視了一圈,除了橋上有大量的水跡之外,便也找不到什麽了,更夫心中納悶之餘,也隻覺得有些發毛。
    先前他在東街聽到響動去查看時,發現除了滿地路邊的小攤位被打得零散在地,一片狼藉以外,就什麽都沒有,剛剛他又聽得一陣巨響才走過來查看,又是除了幾灘水之外,還是什麽都沒有。
    聯想這幾日的命案,更夫不禁是膽顫心驚,想著莫不是傳說中的那鬼在引誘他吧,直嚇得他雙腿打顫,不敢再逗留此地,撒腿便離開這讓人心慌的鬼地方了。
    而回了客棧的離憂與久久,卻發現阿清阿歡早已熟睡在他們的懷裏了,久久將懷中的阿清放在床上,又接過阿歡放躺在阿清旁邊,輕輕地蓋上被子,拍了拍她們。
    看著阿清阿歡熟睡的可愛模樣,有那麽一瞬,久久心中竟升起了無限的感慨,回想剛剛一路抱著她們回來,那個重量也跟她們小的時候不一樣了,她好像很久沒抱過阿清阿歡了,不知不覺中她們也長大了,長得這麽健康,這麽活潑。
    睡夢中,微微鼾聲還從阿清阿歡的鼻子裏傳了出來,想來這些時日她們定是勞累得很,久久慈愛一笑,她平日似乎對她們太過嚴厲了,想當初,她也是很疼愛阿清阿歡的,隻是時光荏苒,也有可能是她們之間太過熟識了,那當初的疼愛漸漸不再流於表麵,反倒是對她們經常多加責罰,久久有些抱歉,滿眼溫柔地凝視著阿清阿歡,嘴裏卻問向離憂。
    “離憂,你說我平時是不是對她們太嚴厲了,她們還這麽小,自然是更喜歡玩她們會不會怪我啊?”
    離憂寵溺一笑。
    “慈母之心可以理解,別看咱們閨女表麵無賴,心裏懂事著呢,放心吧,她們才不會往心裏去呢。”
    這話說得誠然是不錯,別看阿清阿歡平日裏極其喜歡吐槽久久,可的確是從沒與久久生分過的,也從不會因著挨罵挨打心裏就怨恨久久,久久雖不確定,卻也因著離憂的話稍稍放下心來,將被阿清踢開的被子再次蓋好,與離憂也躺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