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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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兩個進屋坐在炕上,三妹把炭火盆往他倆中間一放對大寶說,快講講你怎麽到阜新來了,是咋來的,你爺爺奶奶還有李嫂她們都還好嗎?大寶還沒講話眼圈兒先紅了,他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會兒含淚說我沒有家了,三妹說“別難過,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這兒都是你的家”。
    大寶說“三姐你不知道現在想起來那天的事,我的心還突突亂跳呢,幾天前也就是十二月十五號我爺爺過六十壽誕,兵荒馬亂的我爺說不想到飯館去吃大餐,也不想邀請任何人,就在家裏做上一桌兒飯,自己一家人給他慶賀一下就行了,這天家裏臨時請了一個廚師,他跟李媽一起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忙到下午五點才開宴,爺爺奶奶我和我爹,還有那個日本娘們,爺爺讓李媽和廚師也一起坐,我們端著酒杯剛給爺爺祝壽,就有人敲門,李媽去開門進來兩個人,他們穿的是西裝,我爹一看就迎過去,他們跟我爹說著日本話夾雜著不地道的中國話,意思是王先生給令尊大人祝壽不通知他們不夠意思,我爹把他們讓到桌上,李媽和廚師都離開了,我一看是日本人想起他們幹的那些壞事,氣就不打一處來,起身要離開,爺爺不讓我走,我瞪著那個日本娘們心想肯定是她勾來的。
    自從她來了,我們一家人很少能清淨的在一起吃頓團圓飯,老是有鬼子在我家又喝酒又唱東洋曲兒,一天到晚弄的烏煙瘴氣的,我早就跟我爹說再這樣下去,哪天我就把那個日本娘們一槍崩了”,那你爹說什麽三妹插話說,我爹說端人家的飯碗他也是沒辦法,“胡扯離開他們難道就活不了嗎”三妹憤憤地說,是啊,我也是這麽說的。
    大寶接著說,“那兩個日本人在酒桌上大談什麽東亞共榮圈,建什麽王道前幾天把一個中國人喂了他們的狼狗,說完哈哈大笑,我實在忍不住了,起身到屋裏把我的槍拿出來了,對準那個狗日的鬼子給了一槍,又給了那個日本娘們一槍,屋裏頓時亂作一團,我爹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自己當時也嚇蒙了,另一個鬼子回過神兒來,拔出槍對準我,奶奶搶過一步把我擋住”。
    大寶說到這兒嘴唇和手都在顫抖,三妹倒杯水遞給他,“我奶奶當場就被打死了”,大寶哽咽地繼續說“流了好多血,我抱著奶奶哭喊著,這時候我爹看見另一個鬼子要對我開槍,就向他扔過一把凳子,子彈就打偏了,慌亂中我爹舉起槍把那個鬼子也打死了,爺爺顫抖著過來對我說,‘快跑吧孩子,一會兒日本人來了誰也活不了,我爹也說你快跑,晚了就出不了門兒了,我說爺爺咱們一起跑吧,爺爺說“我這把老骨頭就不用管了,他往我手裏塞了些錢然後喊李媽,還有那個廚師,你們快走,他用力把我推出門外,喊著快走快走就把大門關了,這時候隱約聽見街那邊有淒厲哐啷的腳步聲,我一看不走也不行了,黑暗中我問李媽往哪兒去,她說回家,我說可不行,你家在高山子,鬼子一查知道你是在我家幹活的肯定饒不了你,那我去二道溝子我姐家躲一躲,那行你快走吧,我再轉身找那個廚師他已經跑沒影了。
    我不知道要往哪兒去,突然想起你上次來我家說你們在阜新,我就跑到車站想買票坐車到阜新找你們,可是已經沒有車了,我急的實在不知道怎麽辦好,看見扳道岔的小房子,我在後邊的窗戶先偷偷地往裏邊看看,發現是一個中國大伯在屋裏,我就轉到前麵敲門進去,我說大伯你救救我吧,大伯上下打量我發現我穿的學生裝,身上還有血就說“孩子別慌怎麽回事你慢慢說”。“我簡單說了我家發生的事,然後說我想去阜新可是沒有車了,請大伯想辦法讓我搭個便車去,大伯真是個好人,他在列車時刻表上查了一遍又看了一下表說“再過十分鍾有一列往北去的貨車經過這裏,走咱們到站台上等著去,我們兩個出去在站台上等了一小會車就過來了,大伯跟司機很熟打了招呼就讓我從車頭上去了”。
    說到這大寶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大伯姓什麽叫什麽,也沒謝謝救命之恩”,其實三妹聽大寶講的事情經過,就已經猜出那個大伯是黑子他爹,但這麽多年她跟二叔二嬸還有黑子一起做了很多地下工作,早就磨練出不能隨便泄露任何有關同誌們消息的習慣。他跟大寶說“你也別太糾結了能救你說明他是好人也不求回報,那你來到這裏已經好幾天了吧,“可不是嗎,帶的錢也花完了,今天要碰不上你我就得睡大街了”大寶說。現在好了你就安心在我這兒呆著吧,三妹說完起身到櫃子裏找了幾件黑子的單衣掛兒說;“這是你姐夫黑子的衣服,你罩在棉襖外邊可能大不了多少,把你的罩衣換下來我給你洗洗補一補”。
    小玉回來了二叔也來了,三妹忙給大寶介紹這是我二叔就是小玉的爹,二叔過來握住大寶的手說;“你就把這兒當家安心在這兒住著”,大寶感激地點點頭,二叔又轉頭對三妹說“我來看看西屋還需要收拾哪裏”,三妹說太好了二叔來了啥問題都能解決,大寶你在這兒把衣服換上,說完三妹就跟小玉和二叔來到西屋,小玉把舊炕席卷起來撂倒了院子裏,新炕席鋪到炕上整個屋裏馬上顯得亮堂幹淨了,二叔在屋裏轉了一圈兒說,這屋需要修一個地爐子,三妹問什麽是地爐子,“明天我來修你一看就知道了”二叔說,我先回去了,吃過晚飯你們早點休息也累了一天了,走到堂屋二叔指著灶台說“修了地爐子西屋這個大灶就不用燒了”,阿我明白了二叔,我也正發愁燒兩個大灶太費柴火,不燒吧西屋的炕又太涼三妹說。
    吃過晚飯閑聊了一會,小玉看大寶收拾幹淨了以後越發顯得文弱,細高挑兒的個兒梳著小分頭兒白淨的臉兒,說話有時候還臉紅,心想我要是比他大可能會讓他更有安全感,也就不拘束了,就假裝挑理地說“三姐你也不告訴我們怎麽稱呼”,三妹說哎呦我都忙糊塗了,真是的大寶你今年多大了,大寶說“我過了年就十五歲了”,真巧我過了年也十五歲小玉說,那我聽聽你們兩個的生日三妹說,我四月十三大寶說,小玉半天沒吭氣,過了一會兒三妹推她一把說,你的呢,小玉聲調低八度地說我九月二十,那好了你就管大寶叫哥哥吧,小玉有點兒不情願地嘟囔著說“他看著那麽小,三妹和大寶都笑了。
    晚上睡覺三妹和小玉把大寶領到西屋說“看看還滿意不”,大寶點點頭兒說好,非常好,我自己睡這麽大的屋子太奢侈了,小玉把褥子給他鋪好,三妹把家裏最厚的被子拿過來說炕也燒熱了睡吧應該不會冷。那你們還有被子蓋嗎?大寶問,有,你不用操心三妹說。
    回到東屋小玉說三姐你的厚被子給了大寶,你就蓋我這個厚的吧,不用這兒還有兩床薄被子呢,三妹說著把櫃子裏的被子都拿出來了,我蓋一個上邊再榻一個就行了,再說有火炕有爐子咱們兩個又可以互相取暖不會冷,那你睡炕頭,我一直睡炕頭也該換換了,小玉說,不用,你忘了我有兩個人的熱量我怕熱。小玉拗不過三妹也就作罷,
    睡下以後三妹把自己跟大寶家的關係,還有大寶最近家裏的情況和他這幾天的經曆跟小玉數說了一遍,小玉說又是被日本鬼子害的家破人亡。我看他文質彬彬的還敢開槍真不簡單,是阿我也覺得他成熟了很多,不像小孩子了,這都是被逼出來的。小玉嘴裏嘟囔著,本來我想給他當姐好好照顧他,三妹拍她一下說“我替大寶謝謝你,累了一天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二叔就來了,連工具都拿來了,先在外邊院子裏和了一些泥巴,又在泥巴裏參了一些豬鬃,然後到西屋在炕沿兒邊的屋地上開始挖坑,三妹倒杯水說二叔你喝點水歇一會,讓我們幾個來挖這個坑,大寶拿過鐵鍁說讓我來挖,二叔看看他說幹過這活嗎?“我跟您學學就會了”大寶說,大寶挖了一會有些冒汗,二叔說還是我來吧,大寶說我能行,不是,你不知道挖多大,你歇一會把外邊的磚頭搬進來吧,大寶說;好,就出去搬磚了,一會坑也挖好了,隻見二叔把挨著坑邊的炕牆拆開一個口兒,露出了炕洞子,然後就開始用磚頭壘地爐子,爐篦子爐瓦都一一放到合適的位置,地爐子和炕洞子緊緊的銜接在一起,然後用泥巴把爐子裏外都糊抹平整,最後放上鑄鐵的爐蓋兒,一個方方正正的地爐子就壘好了,二叔直起腰來跟三妹說“現在可以試試火了,看哪裏漏煙再抹一抹”。三妹端來一盆兒熱乎水說“二叔您先洗洗手歇一會我來試火”。
    小玉從外邊拿來了柴火放在爐膛裏,劃根兒火柴點著了,火著旺了以後又加了一些木半子,不一會兒的功夫隻見火苗朝著炕洞的方向抽著呼呼的著起來了,小玉豎起大拇指說“老爹你真厲害,這爐子太牛了”,二叔說“別耍貧嘴再往上加點煤餅看漏不漏煙”,三妹也由衷的佩服二叔的手藝說“二叔您這手藝咋練出來的”,二叔說“咳,這不算啥,開飯館兒的不會壘爐子還行”,我嘚想辦法跟您學會三妹說,這時候煤餅悶上以後,爐子有些逢逢開始漏煙,二叔剛想出去拿泥巴,大寶用鐵鍁端著泥巴進來了,二叔看看他說“到底是年輕人有文化理解問題真快”,大寶說“二叔您可別誇我,開始我還不理解為什麽把炕打個洞,剛才我出去看見房頂上的煙囪冒煙才明白,炕洞裏是煙道,把煙抽出去的同時把炕也燒熱了”。“對,你答的很對給你一百分兒”小玉說。“咳,我是個啥也不會幹的廢人,以後我還得拜你為師”大寶說,小玉笑嘻嘻的說“好啊我願意收你這個徒弟,像擔水了劈柴了喂豬喂雞了我都可以教你”,大寶說那太好了。“不過有個條件以後你教我讀書怎麽樣”小玉說。“你不是都上到三年級了嗎還學啥”三妹說,“那大寶哥讀的書比我多呀,就可以教我再多學點”,小玉用蒲扇一邊給爐子扇風一邊說,大寶沉默一會兒低聲說“可惜我家裏的書一本兒也沒帶出來,不過我有辦法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