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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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兩年半的大專學業很快就畢業了,她們同學都被分配到了各個部隊,大姐被內招到院裏,做了實驗室的教員。她是學無線電通信的,跟四係的專業對口。英傑大哥也在這個係擔任教員。
    英巧和七哥的同學們都到陝南的大山裏,柞水、安康等地插隊落戶去了。父親決定把七哥送回老家插隊,那裏有姑姑、舅舅、和大姨可以照顧七哥。我和三姐因為年齡還小,跟院裏所有的同齡孩子繼續上學。
    母親陪七哥一起回老家,一是幫七哥收拾一下老房子,安排好他的生活,二是也想看看她多病的姐姐,我的大姨。母親做了兩床厚厚的鋪蓋帶上,她跟七哥連背帶扛,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到沈陽轉乘慢車到了高山子火車站,離別五六年的家鄉親切地出現在眼前。老房子一直有親戚住著還沒有壞,和鄉親們見過麵,安哥家的二媽請她們吃了飯,安置好住宿,母親跟七哥到了高山子公社,辦理知青落戶的關係。知青辦公室的一位像老幹部的人,熱情的接待了她們。母親覺得他麵熟,他也端詳著母親,“你是崔大叔”母親遲疑的問?那人也驚訝地說你是三妹?是啊!是啊!母親激動的回答,崔大叔一把握住母親的手使勁的搖“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太巧了,太巧了”。他給母親和七哥倒了熱水喝,“崔大叔您怎麽在這兒”母親問?我本來在阜新市當市高官,唉-------說來話長,有時間慢慢跟你說。
    母親猶豫的問“小妮兒、鎖子和您夫人都好吧”?我正要跟你說呢崔大叔說,“當年到延安後鎖子和小妮他們兩個先上了幾年學,後來就都在後方醫院工作,現在鎖子是咱們阜新市中心醫院的院長。小妮兒她們兩個結婚了,還有了一個男孩兒,我們一家人都在阜新市挺好的你就放心吧”,母親說“太好了,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小妮的下落,惦記著你們一家人。崔大叔,我嘚怎麽感謝你才好”。“謝啥呢,你這次回來去我們家看看吧,讓你們姐倆好好團聚一下”。崔大叔一邊說著話,一邊把七哥的介紹信蓋好章子,遞給七哥說回去交給平房店大隊。
    母親說“這次就不去你們家了,請您轉告小妮我現在挺好的讓她不必掛念,等有機會你們全家到西安去玩兒”。
    臨走時母親讓七哥,把西安我們家的地址留給了崔大叔,同時也要了崔大叔的地址。崔大叔說等我回去就讓小妮給你寫信。母親她們離開公社大院就去了大姨家。
    母親安排好七哥的事情很快就回來了,她跟父親詳細說了七哥在老家的情況,說平房店大隊讓七哥當了記賬的會計,父親說“那很好嘛,他本來就不是勞動的料”。母親說他堂嫂一家帶著孩子住在對麵屋了,這樣對建華生活上也好有個照應。我問母親大姨現在怎麽樣,母親淚汪汪地說,大姨身體很不好,過去那苦難的日子她總是哭,現在兩隻眼睛都快瞎了,我聽了難過的心裏暗想,將來有能力我一定要幫大姨治病。
    晚上母親來到我和三姐住的小屋,拿出來一封信說讓我給她讀讀,我接過來一看那老舊的信封,上邊寫著高山子政府,轉陳旭收,底下落款是阜新,柳東升。就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母親。
    “阿,這封信在高山子公社不知道壓了多長時間,你崔伯伯說,他剛下放到那裏時,打掃辦公室,發現一大堆舊文件裏的這封信,一看是這個名字”,母親用手指著落款處說,“他就收起來了,沒想到還真有機會轉給我了,快給我念念吧”。
    拆開信封,裏邊分別疊著兩遝信紙,我打開一個讀起來,
    親愛的三妹: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也最後一次跟你說我是多麽多麽的想你。
    老張師傅都跟我說了,你聽林政委說我犧牲的消息後,挺著肚子到戰場上去尋找我,是死是活都要找到我,後來被戰地醫院抬到老鄉家,生下了咱們的閨女。一年以後你回到阜新,寄希望於我活著回來了,可那時我又被組織秘密派去做策反工作,名字也改了。實在沒有時間回來看你和孩子。
    張師傅跟我說了高山子那家人的情況,勸你改嫁。當時你帶著孩子生存困難,張師傅是對的,誰也想不到我還活著。
    如果你能看到我這封信,也不要後悔,我沒能給你像樣的生活,也無法兌現陪你一輩子,我欠你的太多,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償還對你的虧欠。我親愛的三妹,隻要你能生存下去,做什麽決定我都不會怪你。
    今天我是奉命過鴨綠江去打仗,路過老家我千方百計跑回來,想看你和孩子一眼。
    我馬上要出發了,就說到這兒,等朝鮮戰爭結束,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一定去看你,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好好活著。
    你的黑子哥
    1950年12月5日
    有一封小玉她們寄來的信也轉給你。
    等我讀完信抬頭看母親,隻見她瞪著雙眼,目光呆滯,神情仿佛陷進了深淵,一貫堅強的母親很少流淚,她的樣子把我和三姐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我們默默地陪她坐著,很長時間母親終於,從那生離死別的歲月深處走出來,她用手理一理亂發,仿佛要把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從腦子裏抓出來。
    她蹭著腳走出門。我說還有一封信沒讀,三姐一把按住我說“那封信改天再讀”。
    第二天我們給母親讀了小玉的信,
    親愛的三姐、黑子哥;你們好!
    阜新解放的時候大寶回去,我知道了家裏的情況,得知大伯在抗日戰爭勝利的前夜犧牲了,我十分難過。我的父母帶著盼兒回到山東,也不知道怎麽樣了,現在有沒有他們的消息。很是惦念。
    平津戰役結束,北平和平解放了,我們先行一步到這裏,做成立新中國的準備工作。我跟大寶結婚了,他在外事口工作,我暫時協助做婦女工作。剛解放的北平很亂,暗藏的敵人還在興風作浪,我們兩個每天忙到黑才回家。
    就先寫到這兒,你們如有我父母的消息請第一時間告訴我。
    三姐、黑子哥你們好好保重!期待見麵的那一天!
    想你們的小玉!1949年3月,
    讀完信我和三姐翻看背麵,發現了通信地址。北平市、東城區、軍管會,常寶琛
    母親沉默了半天沒吭氣,是啊,二叔二審還有盼兒,究竟在哪兒,她時時都沒有忘記,卻永遠都沒有答案,她無法回答小玉,也無法回答自己。
    1949到1968母親搬著指頭數完說“快二十年了,不知道她們還住在那裏沒有,小雪,你寫封信先問問她們的情況”,母親吩咐我的時候那失望的目光,沒有報什麽希望。我說“那以您的口氣寫吧,她也不知道我是誰,還嘚解釋半天”,母親嗯了一聲走了。我拿起紙筆想了想,覺得很難把母親這麽多年的事情說清楚,就問三姐怎麽寫,三姐說你就簡單的問一下她們現在的情況,如果能收到,以後再詳細介紹也不遲。我照三姐說的給小玉寫了封信。
    小玉、大寶;
    沒想到還能看到你們的信,十七八年的光景恍若隔世,我在西安,前幾天偶然回鄉,才得到你們的信兒,不知你們現在近況如何,如能收到這封信,咱們再細聊別後情況。盼望回信,
    掛念你們的三姐陳旭,1968年10月6日
    我的信寄出去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音,不用說他們已經不在那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