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六年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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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學校。上課像是過一天是一天。腦子裏已經灌滿煩惱,又充實著幻想。
    中午本來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學校要求都待在教室裏。因此中午吃完飯就在教室裏自習。班主任老師會來檢查,有時候坐在講台上盯著下麵。
    但老師也多半要離開。我感覺無聊,我背後就是教室的後門,我往後操場上瞧了瞧,我看見同學乙被同學甲在欺負。隻見乙的大眼睛恐懼,他被迫往後退,而甲的後背有恃無恐的朝前進逼。
    我心底裏有種解救乙的想法。我從位子上起身來,走到操場上。他們已經到操場角上了。我快步上前,擋在乙的前麵,把胸膛朝甲靠了過去,說道:“你是怎麽了?”
    同學甲說道:“我又沒找你?”
    “你不要欺負他!”我警告甲。
    他收斂了,於是我走開,回到教室。
    過了一會兒,我朝後背操場上看,結果又發現甲神氣活現的朝乙無禮的向前推推搡搡。我怒氣上升,這次把甲捶他幾下,心想。於是我從座位上出來,氣衝衝的走向操場。
    我這次推了甲兩下,反問道:“你是那麽嘀?”
    “我又沒惹你?”他推不過我,所以氣沮。
    我嚷道:“你不找他麻煩哈!”
    乙在我後背,他很安全,所以一言不發。
    這次甲聽了我的警告。等我回到教室,他兩個散了。
    我和同桌有時候會發生衝突。
    我買了一雙新鞋,20塊錢一雙的鞋,光著腳穿在身上。一年啊!可苦了爺爺,可等急了我,一年我也就那麽一雙鞋的標準。
    我穿著去學校。上課的時候,我把腳一開始放在座位底下,之後又把腳放在前麵同學的位子底下。他朝後看了看,我是無惡意的,他罵道:“穿上了雙新鞋了不起啊!”
    聲音小得恰到好處,讓幾個人聽的清清楚楚。我一年才……我氣的什麽話都哽在喉嚨裏了。
    同桌聽見了哈哈大笑!
    我盡管生氣,可我真的不輕易對同學動手,連回嘴都沒有。
    有次上思想品德課,品德老師年紀大了,但頗有種老教授的風格。所以他一上講台,我就決定這節課認真聽講。
    講台底下嘰嘰喳喳,可我卻聽得很認真。
    我聽見品德老師講道:“張海迪,人家學會了德語、法語、英語、俄語!”
    突然,前麵起哄,一聲尖叫!
    這個同學趕緊轉過身側躺在位子上,他笑的已經忘乎所以,忘記這裏是課堂了。
    我看見思想品德老師的眼睛已經朝這裏瞪直了!
    老師強忍著怒氣,他繼續講課……
    某學生被欺侮到什麽程度了?他搬起位子走出教室,賭氣不讀書了。
    中途被數學老師發現了,給勸回來。他哭紅著臉,在數學老師的幫助下回到教室。
    下午,剛上課,數學老師氣衝衝的進來,老師吼道:“是哪些娃兒欺負他!”
    同學們一聽,看著後麵哭紅臉的學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但沒人敢應。還好我沒參加。
    沒人回答,數學老師又吼了一聲!
    還是沒人吱聲。
    不過自此以後,沒人敢欺負他了。有一次他叫我,我過去,他把一包麥片分給我,我接了。我很歡喜,因為有人親近我!
    曾經一名在五年級欺負過我的學生,我把他的位子拖出來,模仿電視裏拳擊手的動作,著實淩辱了他一番。
    本校又有了興趣班……不寫了,我被罵的好慘,至今想起來心有餘悸!
    天氣越來越涼,有些寒風刺骨。
    記不清是哪天下午,她在班上數落我,班上的同學們聽見了又起哄,我難堪極了,她笑著還越發數落的起勁兒了!
    我被激怒了(我正確的做法應該是不理,專心做題讀書,這是一大悲哀),站起身來,走過去,朝她一推。我真的沒使勁兒,就是一推而已,結果她朝後倒了,臉也紅了。她起身,氣衝衝的去找班主任老師去了。
    下午,我遭受到了……
    有天中午吃了飯,那時候,學校吃飯是用一個大盤子,不鏽鋼的,盤子裏麵就是飯。而菜是在一個桶裏。每次吃完之後需要洗盤子,有一組是我負責監督盤子的事情,輪流洗的,說的好聽是監督,說的不好聽就是多半我洗盤子了。
    輪到胡玉(化名)洗盤子了,結果她中午沒洗,我也不洗,就耗了一下午。結果放學回家的時候,我背起書包準備走人,我叮囑胡玉:“今天歸你洗盤子!聽沒?”
    她就是不理,也不說為什麽,我瞪她也沒用。結果發現班主任老師的眼睛在瞪我,胡玉有恃無恐的走了,沒辦法就我洗吧。我難免抱怨幾句,到底還是自己放下書包洗了,然後背書包回家了。
    可故事不會因為我的忍辱負重而結束。
    胡玉是紫陵村姑爺的親兄弟的女兒,也就是龍哥哥的堂妹。奶奶的姐姐姨嗲有三個兒子,姑爺是大哥,胡玉就住在他家的後麵。一家人生活的很簡樸,他們家的規模隻有我們家的偏屋規模,我記得姨嗲住在兩間土牆屋裏,姨迪迪和胡玉的爸媽和姊妹一共五口人就住在另外兩間土牆屋裏,後麵還有個豬籠屋。這家人很爭氣,胸懷遠誌而低調沉穩。
    記得沒錯的話,也就是第二天下午放學後,我背起書包上塌子。看見塌子裏坐著幾個人,其中之一就是胡玉的媽媽。
    我才剛上塌子,她說道:“弟兒,你不打我女兒!你……”她警告意味明顯!
    當著奶奶的麵警告我,就更加不在乎我的感受,她是怎麽判斷我要打胡玉的?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平時都不落我們屋裏的。
    奶奶嘟嚕道:“不聽話!他老家夥又不管屋裏。”
    我們這個家要是團結一致,沒有那麽多矛盾,我就會當麵反問她:“我在哪裏要打你們家的胡玉了?”
    可我沒那個底氣,我沒做聲,徑直背著書包回屋裏了。外人可以輕而易舉的來我們家,不問是非青紅皂白的,向這個家的子孫興師問罪。可我的感受有誰在乎?我的委屈又向誰訴說!
    在自己家的塌子裏,屋門前,我作為這個家的後世子孫,我仿佛成了眾矢之的。後人有讀到此處者,可以此家為戒。
    奶奶的破口大罵竟沒有因為孫子的年齡增長而消停些,也沒有因為我們的成長需要而存有絲毫悲憐。
    她在破口大罵的過程中,如果有個跟我們家毫不相幹的路人經過,老人轉過去的臉上可以頃刻之間堆滿歡笑,她熱情的打招呼,仿佛多年的好友,多年沒有碰麵了。路人往往反而吃驚,尷尬的臉上也傾瀉笑容作為回應。這時候然後奶奶轉過臉來,對著這個家,對著我和妹妹頃刻開始咆哮!有時候她在搓衣服的時候也會這樣。
    奇就奇在這裏有一個時間上的緊湊。奶奶在破口大罵的過程中,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路人頃刻之間臉上歡喜成一朵花,然後又須臾之間接著對我和妹妹惡罵,這個過程完成可以不到十秒鍾的時間,真的就是轉首之間。如果讓一個一流的演員扮演我奶奶的表情變化,我判斷都非常辛苦!一個人情緒上的變化能從憤怒到歡喜再回到憤怒,如此過山車式的起伏落差實在罕見。
    奶奶真是一位奇女子。
    一個學期就這樣過了。
    最後一天去領通知書好像跟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胡玉領到了獎狀,我心裏又不服氣,可又沒那個恒心去爭口氣。
    ******
    寒假,為了逃避這個家的氣氛,我死皮賴臉的跟隨伯伯去了姑爺家裏。
    我記得,姑爺朝伯伯嚷道:“哪個要他來的!”
    伯伯回道:“他自己要來!”
    我人還沒進他家屋門檻,在塌子裏聽的清清楚楚。
    自己不爭氣,不爭氣的少年。我寫這篇《回憶錄》就是一個人對自己精神上的解剖。
    我到底還是無視姑爺的感受硬著頭皮進來了。進了門就坐下。姑爺的眼睛睜得老圓,鼓的時候,眼睛成上下橢圓形。
    伯伯家裏清爽的早晨果然感覺舒坦!
    伯伯的脾氣溫和的和她母親絕緣相反,姑爺的表情我當不存在就行了。龍哥哥不久之後回來了,他是大學生了,我很崇拜大學生。表哥的成績很好,他當初是為了省錢才去讀職中。
    大學生懂得很多很多,因為他們學了我們不知道的知識。我想,書讀的多了,思想品德也一定會高尚。
    姑爺對我的脾氣,我很快就不得不當他存在了。他家種的有奇米,也就是馬蹄果。我家裏也曾經種過,但嘴裏並沒有什麽對自家奇米的印象,所以多半對奇米味的感覺還來自於伯伯家。天氣很冷,很是陰冷,太陽公公幾天沒看見了。姑爺說道:“把籃子提起,挖奇米,來!”
    不就是去挖奇米麽?我又不是不去,他吼什麽?我提著籃子去了,和姑爺兩個人,我們到了前麵的田裏。
    到了田裏,這就有我好受的了。
    姑爺隻負責用快口鍬把泥巴掀開,榨成長方形,然後往上一端,裏麵的奇米就漏出來了。而我的任務就是負責用手把泥巴裏麵的奇米一粒一粒的掰出來。泥巴粘著水,奇米貼在泥巴上不是那麽容易一摘就掉,而且大部分奇米是藏在泥巴長方體裏麵的,所以蹲的時間長了感覺很辛苦。加上陰冷,我的手都凍僵了!更讓人難受的是,姑爺就是在刻意的辱我——他卯足了力氣對我喝罵和數落!
    我沒有頂嘴,我沒有還口,我在他麵前甚至連生氣的勇氣都沒有。
    終於熬到可以收工回家。
    堂屋裏冒著火光,燒著火。我趕忙走進去,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凍的通紅的手伸到火坑邊烤烤。想必剛才來了一些客人,客人還沒有走,他們在房裏聊天。所以我周圍有幾把空缺的椅子,是他們剛剛坐了的。
    我看著火坑裏的火苗子,一個人坐著最好。突然,大踏步的腳步聲朝堂屋裏衝了進來,我一看,是姑爺。
    他鼓瞪著眼睛,揚起手來用手指著我,厲聲嚷道:“弟兒,你讓客人坐!”
    堂屋裏沒人,大把的椅子。他純粹是專門衝過來找我麻煩的,他知道我在堂屋裏。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這就是故意的,故意淩辱我!
    我仍然賴在姑爺家裏住了幾天。我想和龍哥哥說話,一天我們從田裏不知道幹什麽回來,後麵還有胡玉姐妹。
    我說道:“龍哥哥,等以後了,農村裏種田會像電視裏用機械化,那樣就很快了。”
    “……不把家人讀書!”他當頭棒喝。
    我又說道:“龍哥哥,你們能堅持不打牌麽?打牌不對。”其實我心裏在埋怨父親。
    “不打牌是不可能的!”他說道,但語氣顯得溫和了。
    我對他的話感到不可思議,說道:“打牌就是賭博……”我反倒嚴厲了,我想到了父親。
    “……”
    就這樣嘀嘀咕咕走過了田埂。
    我睡的早,而表哥經常晚睡,他要等黃山頭的錄像電視。
    房間裏,我躺在床上,很靜啊!沒想到這樣的安靜需要在親戚家裏家裏獲得。我一個人,想著想著,傷心起來,便哭了。
    第二天早上,醒的早。可一覺醒來,一想到這畢竟是別人的家,我還是哭了。
    一次,抽噎的聲音被表哥發現了,他問:“弟兒,你是不是在哭?”我趕忙止住了聲音,沒有回答他。
    我決定一定要偷走表哥的一支鋼筆。可我那破衣服往往一彎腰鋼筆就掉出來了。
    ******
    回到家,家裏的情況十年不變。
    老人罵起來如同喊山歌!
    而我……
    回到自己房裏,櫃子上有木質的三根木杆,房裏的這個櫃子,是小幺的家什。木杆上掛著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是從小學圖畫書本上剪下來的,我用補衣的線掛在木杆上。時常看見了會想念遊xx,不知道他去哪兒上學了。
    親戚們來了,我要麽獨自去一個沒人的田地裏,要麽牽著牛去一個沒人的堰堤上。獨自一人,我能獲得獨處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