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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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兒子,如果你再胡說,我會讓你知道後果!”時廷易的聲音低沉而陰鬱,默默走向對麵的那個人。
他背對著門,看不到他麵前的人,時珞言驚訝地張大嘴巴,時越城連忙牢牢捂住她的嘴巴。
這是十年前的夏夜,電閃雷鳴,清都和越城與四妹時珞言一起玩捉迷藏,他們在這間空房的衣櫃裏藏了很久,時清都卻還沒找來。冷不防“砰”地一聲,門被撞開,父親時廷易似乎挾製著什麽人闖進屋。
“哈哈……真是可笑!”是女人淒厲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裏聽上去毛骨悚然,時珞言沒有聽出是誰,越城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你的心裏永遠隻有那個半死不活的許珞……你娶我不就是為了羞辱我?……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不會的!……你把我當瘋子一樣關起來,我就會讓你付出代價!……”
時廷易的肩微微抖著,看得出他極力克製的怒意:“你病了!”
“我沒病!”這回連珞言也聽出那是誰的聲音了,是的,是傳言裏被關在閣樓的,時越城的生母,“時廷易,你好可憐,注定一個兒子也沒有!……他的身份,你以為瞞得了別人麽?不,我知道他的來曆……我全都知道!”
時廷易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麽?不要忘了,你是城兒的娘!……你上回在許珞藥裏下毒,如果不是看在城兒麵子上,我發誓,我絕對會殺了你!”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顎,從衣櫃的縫裏,珞言看到了那張紙一樣蒼白的臉。
“你殺我啊!我早就不想活了!”她笑得更詭異了,“嗬嗬,你以為城兒是你的兒子嗎?不……他不是!你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時廷易的手狠狠甩上她的臉:“你住口!”
她踉蹌地後退幾步,捂著臉:“他不是你兒子!城兒不是你的!”
“娘!”時越城推開衣櫃的蓋,奔出去,時廷易和她具是一愣。
但她很快反映過來,拉住時越城:“你看到沒有,這個人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是他害死你娘的,你要恨他一輩子!”殷紅的血順著她的嘴角留下來,絕望的笑容至死不改。
從那以後,時越城離開了,在天快亮的夏夜清晨,“等我回來接你。”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許多事,需要很久以後才能明白。
時珞言坐在院中紫藤下的秋千上,白色的秋千架有些班駁,卻依舊牢固而幹淨。看來,還有別人經常來這裏。
三哥走後很久,她才從有些老仆人口中知道當初的點點滴滴。
她的母親許珞原本是江都郡守之女,十八年前嫁給時廷易,次年生下她。但在她出生之際,父親的生死之交明宣王被奸臣所害,滿門均滅。戍邊大將時廷易替友報仇,結果卻將許珞的父兄送上斷頭台。
從此,他們反目為仇,從此,他們再沒說話,似乎為了報複,那一陣,時府多了很多位夫人。
兩年後,許珞心力交瘁,開始吐血,血盡而亡。
她死的時候,時廷易像瘋了一樣,將自己和她的屍首關在房內,幾天幾夜。幾天後的清晨,他打開門,從次便吩咐將自己的東西都搬到這裏。應許珞的遺言,他將她火化,不留一絲念想。
時越城的生母袁青玉,比許珞早一年嫁入時家,她的感情偏執至極。可是,那個人是時廷易,這個世上能進入他心裏的,隻有許珞。
不,她不會讓他們在一起的,她寧願他生生世世恨她,也一定要在他心裏刻下自己的名字。
她輕易讓他們誤會、反目,又輕易在許珞的藥裏下了慢性奇毒。是的,他們都忘了,她原本便是蜀地毒門的聖女。她為他善良,也為他變得邪惡。
時珞言下意識地抓緊秋千的吊繩,在這個破落的院子裏,不知從哪兒出來一陣陰森的風,冷意悄悄蔓延。
她仿佛又聽到,玉姨臨死之前的笑聲。她緊緊抓住時越城的肩,眼裏是近乎尋常的光亮:“城兒,你要記住,你不是時廷易的兒子……你要恨他……他是你的殺母仇人……你要恨他!”
年少的時越城驚恐地抬眼看著時廷易。
但他隻是漠然地轉身,在他身後,她的嘴角漸漸湧出鮮血。
袁青玉倒在時越城懷裏,更多的血湧出來,染紅他胸前的一大片。她連死,都選擇了和許珞一樣的毒。但那個人,始終沒有回頭。
她的眼珠急急地轉動著,似乎想尋找些什麽。時越城無望地看看父親的背影,看看母親最後的痛苦,卻無能為力。很快,她的眼珠不動了,眼神開始渙散。
在光亮消失的那一刻,她仍是得意的,是的,時廷易,你永遠不能擺脫我,我要你們父子反目,我要你們骨肉相殘……但是,好不甘心,她好不甘心……為何追隨他一輩子,卻永遠隻有一個模糊的背影?
“珞言……”清都在院外站了很久,還是不又自主地進來。
“二哥,”她似乎忘了自己對他刻意的躲避,抬頭看他,眼裏有點點的淚意,“你也常來這裏?”
他點點頭:“還有父親,他經常一個人來這裏。”
“恨她麽?”他問,在她麵前蹲下。
“玉姨?”她搖搖頭,“太久的事了,恨,隻會讓人痛苦。她其實很可憐,害了我娘也害了自己。”
“還有越城,”清都的目光落在遠處,“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相見卻不能相認更痛苦的事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但清都似乎渾然不覺,“是我奪走了他的一切,如果不是父親那麽疼愛我,玉姨,也許不會如此決絕……”
“二哥,”她小心地喊了他一聲,終於問出了深埋心底的疑問,“聽說,聽說三哥不是父親的兒子?”
“什麽?”清都一愣,卻很快笑了,“你這個傻瓜,怎麽會聽信這些流言?”
“不,不是的,”她連忙爭辯,“我是,聽玉姨親口說的。”
清都深深地看看她的眼睛,在夜色裏她顯得很單薄。他輕輕地按了按她的肩:“如果,真有兒子不是父親親生的,那也絕對不會是他。你想,玉姨愛父親至深,又怎麽會讓別人碰她……你沒發現麽,越城眼裏的桀驁不羈與父親是一脈相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