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維金頓那激動的樣子，寧凡也是感慨萬千。
    這就是下城人對上城的憧憬。
    哪怕是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維金頓，在這一刻都難以掩蓋自己的情緒。
    下城的人，太渴望上城了！
    因為所有對於上城的形容，都包含著一個對下城來說相當難得的“詞語”。
    美好。
    是的。
    上城是美好的，是無災無難的。
    哪怕到了維金頓這個年紀，人生的閱曆已經讓他越來越不相信這種傳言，可對美好的向往，誰又能控製得住呢？
    “很好。”
    寧凡對著維金頓微微點頭，輕聲說道：“有陽光，很溫暖。”
    維金頓瞬間紅了眼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感性。
    他隻知道，在聽到寧凡說上城很好的時候，自己的心情很複雜。
    有人，出生就在那樣美好的世界。
    可他們，即便再努力，都無法達到那裏。
    雖然他們已經距離上城很接近了，可是千百年來，也隻有他們，走到了這裏。
    “老爺子，你知道，我的體質比較特殊，所以我在上去之後，並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寧凡對著維金頓非常耐心道：“但是我不敢保證，其他人上去也一樣，所以……”
    “不用了。”
    維金頓擺了擺手：“你想找些年輕人上去試試，對吧？”
    寧凡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大家之前就討論過了。
    也有不少人自告奮勇，想要用自己去驗證一下。
    在包括寧凡的所有人在內，都覺得上去之後，就算會有什麽突發狀況，也總不至於致命。
    而且，有寧凡在，即便發現問題，他應該也來得及將人送回來。
    可現在……
    維金頓卻緊緊抓著寧凡的胳膊。
    “帶我上去吧，寧凡。”
    寧凡一怔。
    其他人也是想要上前勸說。
    可維金頓卻對著所有人擺了擺手，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堅決。
    “我已經老了。”
    “連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我還能活多久。”
    “現在，下城已經沒有敵人了。”
    “我也想為我自己……任性一次。”
    “就算是死，我也想看看……”
    “上城……”
    “究竟是什麽鬼樣子？”
    當他說完這番話的時候，在場的人，也都放棄了勸說。
    他們能夠感受到維金頓的心情。
    一輩子了，即便在下城走得再遠，他也從未見過哪怕一縷所謂的陽光。
    隨著年歲越來越大，維金頓對權力利益實力，已經沒有那麽多追求了。
    他隻想見見，那美好的陽光，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哪怕，做這件事情，或許真的有可能威脅到生命。
    維金頓拉著寧凡的手。
    “年歲大了，膽子也就小了。”
    維金頓笑容很複雜：“我怕，萬一有人上去，真的遇到了什麽問題，我……該不敢上去了。”
    “明明都已經走到這裏了，最終卻不敢上去，我……”
    “不甘心呐！”
    現場的人，都是陷入了一陣沉默。
    誰又不想看看那上城的光景呢？
    可同時，為什麽他們都走到這裏了，卻還要有那麽多顧忌呢？
    維金頓的這句“不甘心”，恰恰是戳中了每個人的心。
    “我也算是野城的元老了，一直以來，我都沒提過什麽要求，對吧？”
    維金頓顫聲道：“帶我上去，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寧凡也是難免動容。
    他感受到了維金頓的決心。
    “好。”
    寧凡拉起了維金頓：“老爺子，走吧。”
    兩人，一步步的踏上石階。
    而身後的人，眼神中卻少了幾分興奮，反而是多了不少淒涼。
    他們也不知道維金頓會怎麽樣，但是他留下的背影，卻值得每個人深思。
    他們會永遠銘記，為了走上這石階，他們究竟付出了多少。
    寧凡和維金頓距離【獄門】已經越來越近。
    當兩人真正站在【獄門】前的時候，維金頓先是閉上眼睛，接著猛然睜開。
    他沒有片刻猶豫，一腳……
    垮了過去！
    上城，他維金頓上來了！
    寧凡嚴陣以待的觀察著維金頓的反應，隻要有半點不對勁，他會全力護住維金頓的周全。
    大家在一起共事了這麽久，其實早就分不出大區之間的差別了。
    寧凡是打心底裏敬重這位活得通透的老爺子。
    陽光灑在了維金頓蒼老的臉上。
    維金頓的嘴角，不自覺的蕩起了笑容。
    那光，確實很刺眼。
    維金頓閉上了眼睛，卻沒有用手去遮擋。
    這寶貴的眼光，用手擋住，太浪費了。
    他反倒是揚起了頭，盡情的感受那溫暖灑在臉上的感覺。
    “好舒服啊！”
    維金頓感慨道：“哪怕在夢裏，我都沒有過這種輕鬆的感覺。”
    寧凡理解維金頓的感受。
    因為就在剛剛，他也有同樣的感歎。
    可就在下一個瞬間，他注意到維金頓微微皺起了眉頭。
    痛苦的表情，出現了！
    “呃……”
    維金頓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悶響。
    寧凡目光一凝，趕忙抓著維金頓的手臂，打算將他拽回到【獄門】之內。
    可是，維金頓卻在用力掙脫。
    “我沒事，別緊張！”
    維金頓很堅持道：“讓我再多感受一會兒！”
    寧凡的手，緩緩鬆開了。
    他知道，在維金頓的身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情況。
    但是維金頓卻不舍得就這樣回去。
    這就是下城人對上城刻在骨子裏的執念！
    好在，寧凡能夠感受到，維金頓的氣息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生命體征也沒有問題。
    既然這是維金頓的選擇，哪怕寧凡有些擔憂，卻依舊任由這位老爺子去任性一次。
    足足過了十幾分鍾。
    維金頓就這樣仰著頭，享受著陽光的沐浴。
    終於，他適應了光亮，睜開了眼睛。
    他的臉上，浮現著開心的笑容。
    “上城，真好。”
    緊接著，維金頓的笑容中，卻多了幾分苦澀。
    “可這裏，終究容不下我們。”
    寧凡一愣。
    維金頓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回過身，跨過了【獄門】。
    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維金頓又笑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他沒有讓人去選擇先聽哪個，而是自顧自的繼續道……
    “好消息是……我還活著。”
    維金頓麵帶笑容，聲音，卻多了幾分哽咽。
    “壞消息是……”
    “我的靈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