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明的緊張，不是裝出來的。
    他跟寧凡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了解肯定是談不上，但是他卻能夠感受到，寧凡絕對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同時，他無數次將自己帶入過寧凡的角度去看待自己。
    老實說，即便他算是立了功，但是想要獲得足夠的信任，還真不夠。
    而在這種建立信任的過程中，恰恰是最容易出現危險的。
    宋長明很清醒，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立了功而表現出一副“我是功臣”的樣子。
    反而，他將姿態放的很低。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結果最重要，至於過程……
    艱難一點，總比走不過來要強。
    而這次在麵見寧凡之前，宋長明就已經知道，隻要自己能夠活著從這個房間裏走出來，那麽自己想要的結果，基本上就可以實現了。
    所以，宋長明需要接住寧凡遞過來的每一把刀，並將它們平穩的放在自己的麵前。
    在寧凡詢問他如何處置那三家家主的時候，宋長明可以確認，這是一把刀。
    或許是這場對話之中，最鋒利的一把。
    而且，他在權衡了半晌之後，也知道自己接不住。
    那三家家主的結果，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那麽，這把刀，該怎麽接？
    宋長明決定賭一把。
    向出刀的人請教。
    此時，他就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寧凡。
    雖然時間沒過多久，但是對於宋長明來說，就仿佛時間停滯了一般。
    “宋家主言重了。”
    寧凡輕笑了一聲：“我剛剛才說過，彎刀嶺的任務裏，你立頭功，又怎麽會談及到生死呢？”
    宋長明已經沒有踏實。
    “宋家主，我隻是想聽聽你的想法，把你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就可以，其他的問題……你不需要考慮。”
    寧凡則是又道：“做決定是我的事情。”
    宋長明仔細咀嚼著這話裏的意思。
    他好像意識到，這把刀，落地了。
    又是思考了片刻，宋長明先是閉上眼睛，接著猛然睜開，就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
    “如果僅僅是意見，我想我還是能夠給一點的。”
    “寧先生，其他三家的家主，的確是在任務過程之中有所動搖。”
    “不過在我看來，這種動搖是有情可原的！”
    宋長明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明顯是因為惶恐而變了些聲音。
    不過他卻還是堅持著說道：“首先，我們最初投奔您的六家人，都是抱著將整個家族的命運都押在您這裏的心態來的。”
    “而在我們投奔之後，您直接讓我們去執行探路的任務，老實說，包括在我的心裏，也想過您是不是把我們當成了炮灰。”
    寧凡麵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
    “在進入彎刀嶺之後，餘海又一直在蠱惑著大家，使得大家的這種想法更加濃烈且夯實。”
    “畢竟牽扯到家族命運，誰也不希望無緣無故的犧牲，我們想推翻巔城，可同時，我們的膽魄和實力也都不算強大，否則也不可能尋求您的幫助。”
    “在這樣的前提下，大家會為自己的家族做考慮，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餘海死有餘辜，因為他在這次的行動中，一直在做出傷害隊伍的決策。”
    “可那三家的家主，也僅僅是動搖而已，並沒有真正表現出反叛之心。”
    “所以我覺得……”
    “懲罰可以，消滅……卻有些過了。”
    宋長明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完，此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並且因為緊張和氣息不穩而變得呼吸濃重了。
    然而，寧凡在聽完後，卻隻是很平淡的說了一句……
    “還有嗎？”
    宋長明猛然抬頭。
    他的胸口不斷起伏。
    巨大的壓力，讓他的整張臉都變得通紅。
    終於，他狠狠點了點頭。
    “我想做六個家族的……領導者！”
    寧凡終於再次綻放了笑容。
    “你想要保住這三家的家主，讓他們記得你的恩情，形成屬於自己的小團隊，進而在我這裏……擁有可以決定自己高度的資本，對嗎？”
    宋長明低下頭，甚至不敢去看寧凡。
    “是的！”
    “那麽你的副手，應該就是何家主了吧？”
    寧凡又問。
    “是！”
    “可以。”
    寧凡給的答複很快：“我可以滿足你的野心，甚至可以幫你在這六個家族之中，建立你想要的聲望。”
    宋長明忽然難以置信的看向寧凡。
    在他的印象裏，自己的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
    六個家族都是上城人，讓上城人私下裏抱團，必然會出現一定的不穩定性。
    他甚至覺得，寧凡即便是不殺他，也不會讓他遂願的。
    可沒想到，寧凡竟然願意主動幫他完成“夢想”。
    當然，到目前為止，宋長明卻不敢肯定，寧凡說的這話，是不是真的。
    “宋家主，或許你不了解我。”
    寧凡站起了身，坐到了宋長明的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力道不大，但是卻將宋長明的身體拍得矮了一截。
    “我並不討厭有野心的人，因為在我的身邊，有很多野心極大的人。”
    “相反，如果一個人連野心都沒有，那也就會失去向上的動力。”
    “這就是在我看來，你跟其餘三家的家主最大的區別。”
    “他們隻敢在心裏想著去找巔城報仇，卻連一點點的實際行動都不願意做出來，哪怕機會擺在他們麵前，他們卻依舊瞻前顧後。”
    “老實說，這次你們六家來投靠我，給我最大的驚喜，就是這裏麵還算是有一個真正的明白人。”
    說到這，寧凡又輕輕拍了宋長明的肩膀兩下。
    宋長明也可以確信，寧凡說的這個人，就是他。
    “所以，我其實很看重你，並且願意讓你接觸到我們的核心圈子。”
    “你有野心，而我則需要你在這些上城家族之中的影響力。”
    “這本就是共贏的局麵，我沒有道理打散你上進的動力。”
    宋長明心髒越跳越快。
    他已經感受到，寧凡好像並不是在試探他！
    這是真的要扶正他！
    而接下來，寧凡的笑容則越來越溫和。
    “當然，有野心，是好事，但是能夠將野心的分寸控製好……才是真本事。”
    “宋家主，你覺得，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