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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狼狽為奸
    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別，不僅僅在於人類有用來進行複雜抽象思維的智腦，更在於人類有遏製邪惡欲望的律法和做人最起碼的道德底線。如果喪失這最基本東西，那麽人和動物沒什麽兩樣，甚至不如禽獸，因為突破道德底線的人類更為凶殘暴虐，陰險狡詐，自然界的食人猛獸隻能望其項背自歎弗如。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出於多重考慮，董長壽最終堅持把豹子也拉了進來，使他與甘光複相互為伴，在上學途中有個依靠。
    董長壽的這番心思，甘鑑民當然再是明白不過了，兩人的情誼與後世的中巴關係有的一比，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生死兄弟。
    身份不明的黃包車夫，依舊每天在匯文中學附近出沒，奇怪的是那個農民老伯卻‘肉包子’打狗，影如蕭何一去不返，再也沒見他露麵，不免讓人有些擔心。
    他是誰？他想幹什麽？為什麽一閃而沒不見了蹤影？現在他在幹什麽？一切都無從得知，沒人告訴答案。
    有時候，看不見的危險才是真正的危險，突如其來，防不勝防，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千日做賊易，千日防賊難啊！
    尋找答案的任務自然落在了董叔的頭上，一個優秀的獵人，即便是在城市的街巷，跟蹤對手，隱匿行藏，同樣是他的拿手好戲。
    董叔專門偽裝以後，連續幾天盯緊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
    根據黃包車上的廣告，董叔順藤摸瓜找到了所在的車行，側麵打聽到這個叫何老三的家夥最近才入行不久，是警察局有人打招呼作保，不然一個外鄉人絕對不會在南京城的車行謀到這個相對收入不錯的藍領營生。
    黃包車夫落腳點在後標營路的一個大雜院內，一般除了睡覺之外很少回去，看來這裏隻是他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這一天晚飯後，收工的黃包車夫沒在像往常一樣在後標營停留，而是換了一身行頭出門，優哉遊哉在街麵上吃飯消遣，完事以後就漫無目的的瞎逛，直到確定身後安全以後，才七拐八拐繞到目的地，摸黑溜進了大油坊巷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大油坊巷位於長樂路武定橋南，內秦淮河東岸，南起馬道街西段朱雀橋，接膺福街，北至武定橋。傳明末此地有油坊、鞭炮、香燭、茶葉四大商行，其中以王姓油坊最大，故名油坊巷。後因東側至小西湖有條支巷稱小油坊巷，為區別此巷改稱大油坊巷。清《同治上江兩縣誌》載：“大油坊巷，袁誌油坊巷，一名德慶巷”，以有德慶庵得名，今巷南段曾名堆金橋。
    董叔乘著夜色攀上了道邊一株高大的梧桐樹，從懷裏摸出單筒望遠鏡，終於從大宅院的客廳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是他！董長壽不由大驚失色，吃驚得差點掉下樹來。
    董長壽豁然發現，客廳裏那個接待黃包車夫的人就是上海灘六合紡織廠的董事——柳誌庸。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董長壽百思不得其解？他顧不得多想，便仔細觀察起來，隻見兩人滴滴咕咕密謀了好一會，柳誌庸起身進了與客廳聯通的臥室，不一會又出來一個矮個子的家夥，三人圍著客廳的書桌寫寫畫畫，不時的在商討策劃什麽，顯然是在鼓搗地圖行動計劃一類的東西。
    “哢嚓！”
    不小心踩折了一根細小的樹枝，發出不大的動靜，但小院的院門卻悄無聲息的打開，一道黑影警惕的搜尋靠近院牆的幾株梧桐樹。
    “槽糕!”
    董叔暗自懊惱不已，緊繃身形做好了脫身的準備。
    “喵嗚！”
    一隻被驚動的狸貓跳下不遠處的另一顆大樹，在手電光的照耀下稍一愣神便飛速逃離，隱入了黑夜。手電光胡亂在樹梢掃了一圈，隨即就被摁滅了，黑影返身進院，低聲鼓搗了一句：“沒事，一隻大黑貓。”
    董叔驚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僥幸。
    小院的門內，閃現一明一暗的煙頭微光，客廳外邊花壇的樹蔭裏，隱藏著一個暗哨，看起來這幫人最少在五人以上。董長壽不敢有太大的動靜，也沒有進入院內探查，害怕驚動裏麵的守衛打草驚蛇。直到深夜兩點多，黃包車夫才拿著一包東西匆匆離開，一路回到飲馬巷的大雜院，等到房間裏的電燈熄滅了，董長壽才小心翼翼的離開。
    黎明時節的南京城並不平靜，早起的人已經為這個即將喧囂的城市開始準備，最忙的要數那些經營早餐生意的掌櫃和夥計。
    快到軍校家屬區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董長壽的心情放鬆下來，拖著略顯疲倦的身軀慢慢地向機械加工廠走去。
    忽然，董長壽感到一陣心悸，渾身寒毛豎起，這是一種被槍口盯上的感覺。晨曦中一個高大的漢子在前麵路口的拐角處索然而立，對著他嘿嘿冷笑：“董老板忙活一夜辛苦了。”
    “你是誰？”
    說著話董長壽的右手慢慢向懷裏摸去。
    “別動。”
    前麵的漢子低聲威嚇到，他抬了抬左手臂從下麵露出一柄黑洞洞的槍口。
    “如果我想對你不利，你早就沒命了，難道說你不想和我好好談談嗎。”
    董長壽仔細打量眼前這個語氣囂張的漢子，才發現他就是那天失蹤的農夫。這家夥今天是一身精幹的公務員打扮，大禮帽長圍巾，中山裝黑皮鞋，標準的上班一族。
    “先生，前麵就是軍校加工廠，我請先生喝一杯熱茶如何。”
    董長壽試探著問道。
    “好啊，在下正有此意，那就叨擾了。”
    操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這家夥大大方方把手中的手槍揣回懷中。
    董長壽沒有挪動腳步，而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董老板，這是可你的地盤，難道你還怕我單槍匹馬一個外人嗎？”
    “難道你就不擔心我們對你做出啥不友好的舉動？”
    “不友好？哈哈哈哈，陪董老板辛苦了一晚上，跑遍了大半個南京城，如果我不友好，恐怕你現在不會站在這裏與我聊天了。”
    “難道說閣下昨晚一直在我的身邊？”
    董長壽頭皮發麻，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在他的身邊潛伏一夜而不自知，這才是眼前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家夥真正令人可怕的地方。
    “碰巧而已，你應該不會忘了那隻救你一命的狸貓吧！”
    那家夥嘬指吹了一個響哨，一直懶洋洋的狸貓不情不願的從道邊的草叢現身，狐疑的看著這兩個擾人清夢的家夥。
    “多謝義士出手相助，請到寒舍一敘。”
    此時此刻，董長壽覺得令人窒息的壓抑感消失了，反倒輕鬆下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妨先試探著摸摸底，如果能進一步引為援手，那就再好不過啦。
    一人一貓，跟著董長壽搖晃進了軍械修理廠的大門，勁直到了加工區董長壽的專屬辦公室。
    為了方便加班，辦公室帶有臥室和衛生間，董長壽接過這家夥遞來的大禮帽長圍巾掛到衣帽架上說道：“先生貴姓？”
    “免貴姓傅。”
    “傅先生，要不要洗把臉提提神？”
    “那就再好不過。”
    “裏麵有專為客人配備的洗漱用品，傅先生請自便。”
    “謝謝！”
    “傅先生客氣了。”
    …………
    甘鑑民和兩個孩子還在忙活著加工裝備，看到董長壽帶著客人回來，都感到有些奇怪，拜訪者來的有點太早了吧！
    董長壽的辦公室十分寬敞，足有六十平，一進門靠左手是簡易的會客廳，由兩組三人沙發，兩組單人沙發，一張茶幾構成。後麵是寬大的辦公桌，左臥右衛，有暗門相通。
    一進門大夥就看到上首右邊的單人沙發上窩著一隻黑色的狸貓，見人也隻是翻了一下眼睛，再也懶得理會，隻顧埋頭呼呼大睡。
    董長壽指指衛生間說道：“肉包子老伯造訪，似乎沒有惡意。”
    董長壽簡明扼要寥寥數語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的清清楚楚。
    說話間，神秘的傅先生已經洗漱完備，精神抖擻的出現在幾人的麵前。
    甘鑑民主動開口說道：“傅先生好！”
    傅先生沒等董長壽介紹便哈哈大笑：“甘教官好！上青天近日如雷貫耳，今天又見到了創始人，幸會幸會！兩位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豐神俊朗，讓我猜猜，那位是甘光複同學。”
    這家夥很快就把目光鎖定在甘光複的身上：“你就是大鬧古漪園的小學徒？讓我的狸貓試試你小子的身手如何？你可要小心，這畜生最喜歡掏人的眼睛！”
    “咀！”
    傅先生打了一聲口哨，就見那頭剛才還在夢鄉的黑色狸貓一骨碌起身，‘喵嗚！’一聲低沉的怒吼，借助沙發的前沿蹬踏，利箭般探出兩隻利爪，閃電般竄向兩米開外傅先生所指的甘光複。
    突生變異，這個可惡的傅先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眾人眼睜睜看著狸貓呈威，直取小九哥的雙目。
    “啊！”
    一聲慘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顯得格外地淒厲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