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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永成老師已經往上海打了好幾次電話，催促甘光複同學趕緊回寧，因為五省聯考七月七號就要開考了。
    七月一日，甘光複安頓元子和六九留在上海以後，便陪著道爺回到了南京。
    七月二日，星期一，農曆五月十五。
    再一次踏進匯文中學大門的時候，甘光複同學感覺自己就像個客人，尤其是八年級的同學對他格外客氣。
    “九哥，這次你還要跳級參加五省聯考嗎？”
    杜老大出訪美國，同桌換成了阿文。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甘光複同學依舊是八年級一班雷打不動的班長。
    自從甘光複甘光複獲得奧林匹克競賽金牌以來，他要參加五省聯考，報考南大的消息就在匯文中學傳的沸沸揚揚。
    “同學們，顧校長和俞教育長已經說了，容許我參加五省聯考，如果考不進前三甲，我仍然還是你們的班長。”
    “班長，那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嘛，幹脆別參加了，繼續給我們當九年級的班長，明年再放飛自我豈不快哉！”
    “想得美，我可沒多少私房錢給你們打牙祭！”
    “咦！九哥，你也太摳門了，隻要你留下來，我們天天請你如何？”
    “這還差不多嘛，容我考慮考慮！”
    …………
    匯文中學是南京的重點考場之一，七月三號其他年級的同學都已經放假了，市教育廳的工作隊已經進駐學校開始布置考場，張貼宣傳標語。
    臨近省市穿插監考的老師也陸續抵達，參觀了匯文中學欣欣向榮的第二第三產業，私底下與本校教師深入交流以後，許多自命不凡的家夥便找顧校長毛遂自薦，想成為匯文中學教師隊伍的一員。
    甘光複同學到校長辦公室的時候，老校長正在春風滿麵的和教育長接待一幫書卷氣濃鬱的監考老師。
    “各位都是你們各自學校的棟梁之才，老夫何嚐不想把你們都招攬到匯文中學，打造民國第一中學，在教育界立一座豐碑。”
    老校長無不遺憾的說道：“可惜到現在為止，匯文中學擴招的申請報告還沒有批複下來。你們大概都聽說了，此舉引起了其他各個學校的強烈抗議，老夫現在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唉！”
    雖說這些老師不熟悉官場上爾虞我詐虛虛實實的仕途經，但各個學校校長的老三樣再是熟悉不過了。
    這幫家夥便暗示帶頭大哥：老兄，該你出頭露麵啦！
    “顧校長，是我們唐突了，不該給您老出難題。您老看這樣行不行，貴校能不能先給我們做個登記，萬一貴校的擴招計劃批複下來，隻要能通知到我們就行，至於其它的考核完全按貴校的程序走，能給我們公平競爭的機會就好，僅此而已。”
    俞老夫子望著顧校長會意的笑了：“這事就不麻煩校長了，我可以做主，現在請各位到會議室做個登記，到時候各位一定要說清楚自己的專業特長，即便將來無緣到我們匯文中學共事，但依然可以承接我們匯文中學每年輔導教材的更新續編項目。想比諸位都有所耳聞，我們匯文中學教師豐厚的福利大多來源於輔導教材的編輯，我們願意給諸位提供施展才華的平台。”
    “顧校長，貴校真的願意分一杯羹給我們？”
    在座的教師們都不淡定了，尼瑪，還有此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得問問清楚！
    “哈哈，古語雲：獨樂樂不如眾中學願與諸位一同維持輔導教材的‘新、奇、特，高、精、尖，’歡迎諸位成為中小學教育的弄潮者。”
    “謝謝校長對晚輩的關愛，打擾您了，現在我們就去登記。”
    一進入匯文中學的會議室，大夥才覺得有點不對味，好家夥，裏麵早已張網已待布置的有條不紊——
    輔導教材編輯人才信息國文登記處
    輔導教材編輯人才信息算術登記處
    輔導教材編輯人才信息物理登記處
    …………
    甘光複同學笑嘻嘻的對老校長說道：“校長伯伯，聽說您老現在都不敢出門，學生毛遂自薦願意無償做您的貼身保鏢。”
    “趕緊滾過來，老夫要與你小子好好算算賬，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料到輔導教材銷售火爆的局麵，才蒙騙母校師長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小魚牌文具盒行銷天下，你小子賺的盆滿缽滿，老夫的潤筆是不是要算一算，你小子總不能兩瓶二鍋頭酒想蒙混過關吧！”
    “校長伯伯，學生要去溫習功課……”
    “那你就可以省省心了，這次五省聯考我們匯文中學忘記給你報名了，哈哈！”
    “校長伯伯，不會吧？”
    甘光複同學激動地差點哭出聲來：“剛才我還想起了一樁最適合咱們匯文中學創辦的第三產業，將來一定會與匯文中學粉筆廠、輔導教材編輯出版形成完美的三駕馬車，說不定還會成為跑的最快的那匹黑馬。您老的這個好消息一刺激，現在學生全忘記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顧校長不為所動，完全一副你愛咋咋地的樣子。
    甘光複同學自言自語道：“既然沒報名，想必現在也來不及了，學生正好還想伺候您老兩年。”
    說著話甘光複殷勤的給老校長續上茶水，坐在一邊傻笑。
    “光複，你再預測一下，看看我們匯文中學擴招的這件事情能不能落到實處。”
    “校長伯伯，學生說實話嗎？”
    “那你小子就說幾句假話讓老夫聽聽也不錯嘛！”
    “校長伯伯，依學生的看法，擴招這件事情意義不是太大……”
    “奧，說來聽聽，金牌得主肯定另有高見。”
    “那還不是你老教導有方，諸位老師因材施教的結果。”
    甘光複同學仿佛沒有感覺到老校長話語裏的嚴重不滿，反而來了個順杆爬：“校長伯伯，您說即便是匯文中學再擴大一倍，是不是會變為‘雙匯中學’？”
    “胡說八道，匯文中學的招牌豈可隨便改動，你小子是不是想領老夫的戒尺，看看老夫是否已廉頗老矣！”
    “校長伯伯，學生失言了，您老消消氣。”
    甘光複同學惦著臉往老校長的身邊湊了湊悄聲說道：“校長伯伯，擴招不可放棄，如果換一個思路，豈不更加美妙！”
    “換一個思路？”
    老校長終於開始順著小狐狸的節奏入套了：“有屁快放，痛快點，不要磨磨唧唧。”
    “校長伯伯，這次奧林匹克競賽的考場在複旦大學，馬相伯老先生可是學生敬仰的教育界前輩楷模之一。”
    “匯文中學擴招與馬相伯老先生有何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如果匯文中學能擴招為‘匯文師範學院’，您老可就是海內將來能與馬先生比肩，令人高山仰止的人物，而學生剛剛提到的那個最適合匯文中學的三產，會源源不斷為這個大業提供穩定的經費保障……”
    “咯！”
    顧校長突然麵紅耳赤呼吸急促，捂著胸口痛苦不堪。他指指抽屜，艱難的對手足無措的甘光複同學說道：“速效救心丸！”
    …………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七月十八號，五省聯考的閱卷工作剛剛全麵結束。
    次日，南京城的各大報刊突然在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令人熱血膨脹的重頭文章——
    一個中學生五省聯考的滿分作文
    祖國，我的母親
    吸吮母親的ru汁，淩駕父親的脖頸，從四肢爬行到蹣跚學步，我一直生長在盤古開辟的這片天地！行走在祖輩耕耘了幾千年的土地上，先生教我們認識了方塊字，【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我們的軀體已經打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炎黃子孫龍的傳人。
    方塊字告訴我們，誇父是我們民族敢與天鬥的猛士，我們行走的大地是他寬厚的胸膛，江河是他流淌的血液，山巒是他不屈的骨架，森林是他聳立的毛發；
    從天地玄黃走到周吳鄭王，我們的先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們紡織蠶絲棉麻，我們種植小麥水稻，我們耕田放牧打魚，我們迎來宋詞的早晨，送走唐詩的黃昏，我們漫步楚國的雨巷，聆聽塞北的沙塵，直到有一天我們老死在這片祖先的土地化為春泥；
    我們有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淒美愛情，我們有八千裏路雲和月的悲壯情懷；我們的血管湧動孔子的智慧，屈原的悲憤、文天祥的正義；我們在龜背竹簡上刻字，在青銅瓷器上繪畫，我們用茶葉絲綢貿易賺錢，用美酒佳肴招待客人，我們用仁慈交換良善，用寬容呼喚和平；
    我們讓徐福帶著滿滿的祝福東渡扶桑，我們讓唐僧不遠萬裏求取度人向善的西天真經，我們讓三寶將軍率領無敵艦隊滿世界宣揚天朝上國的無尚博愛……
    可我們和親納貢的先人並沒有換回上帝鼓吹的民主自由正義公平，卻招來了蒙古鐵騎馬踏中原，遼東滿清屠戮神州，福壽膏腐蝕我們的肉體與靈魂，圓明園麻辣我們的神經和眼睛，當我們先人留下的土地上遍布洋-大人的租界補丁，當我們的河流中肆無忌憚橫行列強的巨炮鐵艦時，留給我們民族的隻有屈辱和痛苦，滿耳朵充斥著倭寇與海盜‘東-亞-病-夫’的嘲諷！
    漢唐的強盛輝煌已經在洋槍洋炮的硝煙中遠逝，我們隻剩下殘垣斷壁的長城猶如先人瘦骨嶙峋的不彎脊梁！
    祖國啊母親，您經曆了怎樣的屈辱和傷痛，您的兒女無顏用方塊字表述這份沉重！
    泰山底下壓抑了億萬年的岩漿噴薄欲出，不浴火重生我們就會走向毀滅和死亡！
    先人誇父始祖女媧在九天之上鷹視狼顧，一場摧毀宇宙的風暴即將來臨！炎黃子孫啊，積蓄你的熱血與激情，快投身這地覆天翻的澎湃潮流，迎接重塑血肉長城的沙塵暴吧，江河不竭涅槃永生！
    如果蒼天有眼，如果大地有靈；
    願祖國安好，母親康寧！
    1929年7月7日於南京匯文中學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