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 第十八章 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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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陽四式!
    翌日,清晨
    當一抹晨光越過一片林木,照射在身上時,北上芸悠悠醒來,睜開了茫然的美目。
    “嗯……”
    “那個,你醒啦……”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其中透著幾分慌亂。
    楊南關比北上芸早半個時辰醒來,立馬他便發現有個小娘正躺在自己懷中睡得正酣,而且要命的是,兩人身上都是一絲不掛!
    雖與老頭子在穀底生活了十五年,但對於男女之事,楊南關卻並非絲毫不知。相反,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楊南關九歲時,老頭子才教他習武,而早在六歲那年,老頭子便已教他識字。
    穀底那間小木屋中還特地弄了一間書房,放了很多很多書籍,都是老頭子不知道從哪裏帶回來的,什麽書都有。
    楊南關記得剛能自己識字時是十歲,那會兒習武累了,他便喜歡待在書房看書,抽到哪本看哪本。
    直到有一日,楊南關從書房一個隱蔽的角落翻出一本厚厚的書籍,每頁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還有著精美的畫兒,書皮上有四個大字——亂欲孽情……
    剛醒時便看到此前與自己一同落入賊人之手的小娘像一隻小貓一樣依在自己懷中。
    直到此刻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此時的楊南關裹著從馬車上扯下的簾子,坐在北上芸身旁,北上芸也在此前的半個時辰中被楊南關胡亂地套上的衣物
    聽到聲音,北上芸將頭向旁邊歪去,不過刹那後,北上芸立馬摸向了身上,因為她記得,自己現在應該是一絲不掛。
    手上是絲帛的觸感,證明自己是穿著衣物的,這倒讓北上芸疑惑了起來一雙美目對上了其飄忽不定的雙眼。
    楊南關現在的模樣就像一個小沙彌,頂著一個光禿禿的腦袋盤坐著,俊逸的白皙麵龐上有著赧然之色,活像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女施主的小和尚。
    “那個,我……”楊南關不敢與北上芸對視,嚅囁著不知道說些什麽,手從摳破的簾子中伸出,摸向光光的後腦勺。
    “咯咯……”
    看著楊南關的冏樣,北上芸不由輕笑出了聲,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心中因失身於人的複雜心情也在此刻好轉了些。
    “衣服是你給我穿的嗎?”
    北上芸櫻唇輕啟,問道。
    “是。”
    楊南關愣了一下,隨即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般。
    一語過後,北上芸無言,楊南關亦是無言,少年少女便如此相顧著對方,少女臉上紅暈更盛,少年也羞紅了臉,局促不安地轉開目光。
    “你叫什麽?”
    “楊,楊南關。”
    “我叫北上芸。”
    少女柔柔的聲音落下,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忍著不適的乏力感,北上芸以手撐地坐了起來,看了眼身上被穿反了的衣物,北上芸輕聲道“你能到馬車那裏回避一下嗎?我要換一下衣物。”
    “哦,好,好。”
    楊南關忙應下,站起身來。可剛走沒兩步,楊靖安忽然停下了腳步,摸著後腦勺,問道“馬車是什麽?”
    北上芸疑惑的看了楊南關一眼,不過什麽也沒說,隻是伸出了玉蔥般的手指指了指後山口那放著的馬車。
    楊南關捏緊馬車簾子,朝著後山口走去,北上芸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暗暗又歎了口氣。
    對於楊南關,北上芸的感情有些複雜,因一同落難而相識,話都沒說過幾句就已失身於他。
    但因是身中情藥之故,北上芸也怪不得楊南關,況且楊南關昨夜是昏迷的,如此更怪不得他,北上芸隻得感歎命運無常。
    “你出來吧,我換好了。”
    片刻後,北上芸將衣衫鞋襪重新穿好,輕柔的說道。
    “沙,沙……”
    在草地上行走的腳步聲輕輕的傳來,楊南關緩步走向正有些吃力的,欲站起身來的北上芸身邊,此前裹著的一身馬車簾子竟變成了一襲白衣。
    北上芸站了起來,在身形還未站穩之際,下身突然痙攣了一下,痛得她腳步一軟,向一側摔了過去。
    “啊……”
    此時,楊南關離北上芸隻有五步遠,一見此狀,連忙一個箭步向前衝出,在北上芸摔倒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整個人靠在少年不算很厚實的胸膛,北上芸能很清楚地聽到少年強有力的心跳聲
    “那個,我……”
    北上芸躺在自己懷中不動,楊靖安也不敢動楊南關不由緊張結巴了起來。
    北上芸可以很清楚的聽到楊南關驟然間快起來的心跳聲,微微一愣後,從楊南關懷中輕輕抽出身子。
    因為北上芸是背對著的,故而楊南關隻能看見三千青絲中。
    兩人就這樣站著,楊南關抿著嘴,看著身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窈窕身影,不知道該怎樣來打破沉默,兩人都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煎熬著過了一會兒,北上芸波瀾起伏的心境慢慢平複,緩緩轉過身來,少女望向眼神飄忽不定的少年。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此言不假。
    換上一身白衣的楊南關更俊朗的幾分,雖然沒有了頭發與眉毛,但……
    等等,白衣!
    北上芸目光落在楊南關的這一身白衣,不解的問道“你的衣服怎麽……”北上芸分明記得剛才楊南關身上是裹著馬車簾子的。
    “這衣服是放在馬車旁邊的,我就給拿來穿了。”
    樹上
    呂老頭子嘬著剛打來的酒,看著清潭邊上的這一對少年少女,含糊不清的輕身自語“我呂老頭可從不白看戲……”
    聽楊南關解釋了這一身白衣的來路,北上芸秀眉緊皺了起來,此前心神都係在了失身之上,此刻她終是想起了此時的處境。
    未離虎穴,未離虎口!
    如此,這一身馬車旁的白衣……
    “你有聽到什麽聲音嗎?”北上芸問道,神色緊張。
    楊南關合上雙眸聽了一下,隻聽到一兩聲輕微的蟲鳴。
    “沒有動靜。”
    楊南關睜開眼,搖了搖頭。極佳的耳力讓得他聽的很清楚,沒有人聲,也沒有腳步聲。
    “對了,這裏是哪兒?”楊南關記得此前他還是在那個黃銅大鼎中,然後醒來就在這兒了,又發生了那種離奇的事,簡直是不要太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是從那裏麵逃出來的。”北上芸望向被三四輛馬車擋著的後山口,輕聲說道。
    涉及到己身目前的處境,兩人的麵色不由都有些凝重了起來。
    又是一陣沉默後,楊南關撓了撓頭,道“我進去看看。”
    沒等北上芸同意,楊南關便奔向了後山口,身形輕若鴻毛,動如奔雷,隻是眨眼功夫,楊南關便己悄無聲息的到了馬車旁。
    在一瞬後,北上芸剛想喊住他,那道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
    半盞茶功夫一晃而過,一襲白衣少年歸來。
    楊南關衝一臉緊張的北上芸搖了搖頭,道“沒有人,但到處都是打鬥過的痕跡。”
    北上芸微微頷首,鬆了口氣,不知是因目前處境或是少年的安危而提著的心也放下了。
    不知為何,對於楊南關的話,出門在外一向是十分警惕的北上芸竟沒有絲毫懷疑。
    下意識又摸了摸堪比和尚的光腦袋,楊南關道。
    “那個,要不先出去,我剛才找到了出去的路。”
    沒了頭發後,楊南關喜歡上了摸腦袋的感覺,以至於後來長出頭發也是過了好久才慢慢戒掉了這個習慣。
    “嗯。”北上芸輕輕應了一聲,蓮步微移。。
    北上芸抽了口冷氣,杏目微抬,瞪著楊南關,片刻後,狠狠白了少年一眼,罕見的嬌嗔道“你是讓我自己走嗎?”
    “我,我……”
    聞言,楊南關捏著木雕的手不知所措的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嚅囁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扶著啊,木頭!”
    北上芸坦然的朝楊南關伸出手臂,俏臉微紅
    隻是十六年來第一次主動讓除老爹與哥哥外的男子觸碰身體,北上芸心中還是有些慌亂的,一顆芳心有些忐忑。
    北上芸有些怕楊南關攙著自己的手臂,但更怕他不攙。
    楊南關愣愣的望著眼前纖瘦的手臂,遲遲沒有動作。
    待北上芸忍不住要收回手臂時,楊南關這才手有些顫著的攙上了,而且隻敢輕輕攙著。
    少年的手與少女的手臂接觸的瞬間,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兩人心中一閃而過,北上芸微紅著臉,輕聲道“走吧。”
    “哦,哦,好。”
    楊南關連連點頭,小心的攙著北上芸向後山口走去,其間兩人都不敢看對方,但也都聽得到對方的心跳聲。
    走進後山口,又走出第二條穴道,兩人的心境已趨於平靜,彼此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覺間同步了。
    “那個,現在去哪兒?”
    從身後的大山中走出,楊南關鬆開了攙著北上芸的右手,左手摸向了腦袋。
    “你去哪兒?”
    北上芸不答反問,望著眼前夾在一片茂林中的一條山路,眼神晦澀。
    “我?我也不知道去哪……”楊南關愣了一下,隨即說道。
    “那你跟著我吧!”
    少年話音剛落,如鬼使神差般,少女便脫口而出了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的話。
    待反應過來時,少女芳心大亂,沒有扭頭,眼角的餘光卻是小心的瞟向了陷入沉思的白衣少年。
    略一沉吟,楊南關望了一眼北上芸,緩緩點頭。
    “好。”
    “那,走吧。”
    北上芸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有些高興,此時心中的感覺就有如一年多前剛修出內力,成為一位五品武者時的欣喜。
    楊南關伸出手,這一次穩穩的攙著北上芸的手臂,少年少女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慢慢走著,時走時歇。
    一路上,兩人幾乎無言,唯有歇息時才會談兩句,而且全都是少女問,少年答。
    自始至終,北上芸都沒有提及昨夜之事,仿佛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起先,走個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便要歇一下,一個時辰下去,兩人也才走出兩裏多地。
    不過畢竟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有習武的底子在,北上芸其實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可以自己走了。
    但每次北上芸想讓楊南關放開手自己走時,心中總會有個聲音讓自己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這一拖就是一個多時辰。
    此時,兩人正坐在一棵樹下歇息,北上芸揉著腿,偷望了眼愣愣出神的楊南關,想了一下後,輕聲問道。
    “你,是從哪裏來的?怎麽連馬車都不知道?”
    聞言,楊南關回過神來,思索了一下,摸了摸頭說道“我是從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地方來的,那裏人很少,好多東西都沒見過。”
    楊南關覺得這話應該不算謊話,因為駝陽穀雖大,但隻有一間小木屋,隻住著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少年。
    “難怪了。”
    北上芸揉了揉另一隻腿,緊接著問道“你知道鏢局嗎?”
    “鏢局?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好像是替鏢運一些東西的,好像是叫走鏢,對嗎?”
    “對。”北上芸頷首。
    “我要去的就是一個鏢局,那裏是我家,你,跟著去嗎?
    先別急著回答,你可以好好想想,去的話你就說北上鏢局的人了,不去的話,就送我一程,去到青石鎮就分道揚鑣吧……”
    北上芸微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繾綣飄動著的流雲,娓娓說道,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
    “去。”
    北上芸話音落下沒幾息功夫,楊南關便做出了決定,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反正左右沒地方可去,入了鏢局也能有個住處。
    “走吧,我休息好了。”
    北上芸拍了拍腿,站起身子,朝楊南關伸出了手臂,少年起身,攙上,兩人再次上路。
    “你練過武嗎?我看你好像有練過的樣子。”
    “習過,到現在有五六年了。”
    “那你現在是何境界?有沒有入品?”
    “境界?”
    “你,不知道什麽是境界嗎?”
    “不知道。”
    “你不會是從山裏來的吧?你有師父嗎?”
    “有啊,但老頭子沒跟我講過這些。”
    “……”
    “北姑娘……”
    “我姓北上,名芸。”
    “北上姑娘……”
    ……
    大日從東邊不急不徐地升起,金輝遍灑,少年攙著少女,踏上歸程。